第九十九章：影子

「阿嚏。」江離揉了揉鼻子念叨著：「誰在罵我？」

「那人可就多了。」蘇曦沖他眨了眨眼。

「蘇蘇！」江離故作委屈。

「嘿嘿。」

與外面緊張的氣氛不同，倆人都沒受到太多影響，只是本來輕快的夜晚，因為魔門的突然動作，變得異常喧鬧，兩人都沒什麼睡意，加上這一攪和，微微的醉意也煙消雲散。折騰了半晌，天都要大亮，兩人坐在房頂，等著天邊的朝陽。

舒淮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兩人一趟一坐的在房頂之上，好像對外界毫無所覺，在門口站了一會，嘆了口氣便轉身離開。

如今的局勢雖然緊張，但還沒有到不可控的地步，而能讓各家把目光轉移，讓他安靜的待著也挺好，至少比沒事跑出去惹事強。

江離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上愛惹麻煩的標籤，還自以為乖巧聽話，從不仗勢欺人，不強搶豪奪，不濫殺無辜，多好的人啊？可修仙界，就怕這種有原則有底線的人，因為太執拗，往往傷人傷己。

江離才不管這些，枕著雙手，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蘇曦說著閑話，難得沒人煩他。

可正自在呢，掃興的人就來了。

「呵呵，江離，你還挺悠閑。」魔夜的聲音傳來。

江離轉過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樹上，一片黑霧慢慢聚攏，魔夜的身影出現在樹梢，看到江離，眼裡儘是嘲諷。

「哎呦，這時候你跑這裡來，不怕死？還有心情管我？」江離挑了挑眉，坐起身，單手撐地，一手搭在腿上。

「有什麼地方是我去不了的？」魔夜不屑。

「行，你厲害，說吧，找我何事？」江離才不信他沒事過來就是看看他。

他們本來就立屬不同的陣營，雖然沒什麼私人恩怨，但能坑的時候也會盡一儘力，坑死人最好，相互之間都恨不得對方早死。

「我來看看你什麼時候死，聽說你被刺殺了？江離，你說你得多招人恨。」魔夜刺激道。

「那可讓你失望了，我活的別提有多好。」江離炫耀一樣拉著蘇曦的手道：「我不僅活的好，女朋友也好，你有嗎？你這個單身狗。」

魔夜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但看著江離那嘚瑟的模樣覺得很是刺眼，有些惱怒道：「你別得意太久，別說你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別看那些人人模人樣的，你這麼大一個寶貝，他們會放著不管？」

「我謝謝你啊，我也知道我是個寶貝。」江離道：「別扯沒用的，有事說事。」

魔夜深深的看了江離一眼，開口道：「你可知魔門這次所謂何事？」

「知道，不是要人嗎？怎麼了？」江離不甚在意，交換人質嗎，這事他看的懂。

「那你可知魔門要的是誰？」魔夜繼續問道。

江離和蘇曦對視一眼，然後看著魔夜搖了搖頭道：「是誰也與我無關吧？天塌尚有高個子頂著，我一個小金丹？這不是我應該操心的。」

魔夜知道，江離沒有什麼所謂的道門大義，但還是把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魔帝啊，真是好牛的身份。

江離心裡感慨，怪不得，魔門這麼大張旗鼓搞了這麼一出。如今整個中州城內的，可都是各宗後輩之中，天賦上佳之輩，不說都死了，就是死那麼一兩個，道門也一定元氣大傷。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和道門談條件。

可是這事能行嗎？江離表示很懷疑。

道門的所謂大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犧牲少部分人來成全大部分人，還讓人覺得理所當然，挑不出毛病。

江離有些不齒，在救援不及時的時候，江離嚴重懷疑，他們會被犧牲掉，成為炮灰。

「可是，這事情有我什麼事？他出來不出來，都與我沒關吧？」江離還是不明白他找他的目的道：「還有，魔帝不是你們老大嗎？怎麼？你不想？」

讓江離沒想到的是，魔夜還真的搖頭道：「不想。」

「這就有意思了，說說。」江離一臉八卦的樣子。

「他……」魔夜也不知怎麼形容，想了想道：「他不是人。」

江離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吐槽道：「他本來就不是人啊，是魔啊大哥，你也是。」

「你看不起我們做魔的？」魔夜突然說道。

「這是哪跟哪啊？」江離一愣道：「大哥，你是最棒的。」

魔夜愣愣的看著江離，也不說話忽然道：「你與他們果然不一樣。」

「他沒病吧？」江離挑眉，示意蘇曦。

「我怎麼知道？」蘇曦也挑眉，順便翻了個白眼。

魔夜這不睡覺跑來想要幹什麼？哪還有秘境中那不要臉的樣子，一雙暗紅色的眸子染上一層看不清的薄霧，嘴裡說著嘲諷的話，可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疲憊，身上也看不到半點銳氣。

江離皺著眉很是不解。

他們雖然陣營不同，也互相期盼早死，但算起來也沒什麼交集，他坑了他一次，他也坑了他一次，算是扯平。只是這正魔宣戰的當下，不在魔門待著，跑到這裡來，不合理啊？

是因為那個魔帝？怕自己地位不保？這就可笑了好吧。

「你很怕那個魔帝出世？」江離疑惑道。

看魔門的架勢，巴不得的弄清魔帝的封印地，助他脫困，大有這樣就可以一統天下的趨勢，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哪怕現在，隔得如此之遠，也能聽到城外魔門弟子的興奮聲。而身為魔子的他，卻偏偏跑到了這裡。

魔夜沒有多說，只是搖了搖頭道：「我能看看你的槍嗎？」

這尼瑪是什麼虎狼之詞？江離傻了。但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聽上去很害怕好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江離覺得魔夜今天很不對勁。

「不想幹什麼，想找人說說話，可我發現，找不到人。」魔夜聳了聳肩。

「你沒朋友啊，這麼孤僻？」江離疑惑，這是不是青春期的煩惱？到了叛逆期。

「我們算朋友嗎？」與之前的互懟不同，魔夜神色忽然很認真。

「額？」江離也不知道怎麼說，朋友，算個屁啊。有這種要打要殺的朋友？

「我懂了。」魔夜點了點頭道。

江離還在疑惑這傢伙是傻了吧，然後人家就已經化為一片黑霧消失了。

「走了？」江離喊了一聲。

「嗯。」魔夜的聲音傳來。

「你有病吧。」江離滿頭黑線道：「快滾，要不然我叫人弄死你。」

半晌沒人說話，江離剛要放心，魔夜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道：「霧影族，靈魂不滅，則永生不死。」

「……」江離臉色難堪的要死，咬牙切齒道：「那老子讓你魂飛魄散。」

「我等你。」魔夜說完，就再也沒有聲音。

然而江離依舊不敢開口說話，神色戒備的四下張望。

「走了。」蘇曦看著江離的樣子笑道。

「蘇蘇，你說他是不是有病？」江離又氣又好笑道：「這人腦子不正常。」

「霧影族，現存的唯一一支正統魔族，可是這支魔族，在曾經，確實最弱的存在，可只有他們活了下來，靠的，就是他們的天賦神通。」蘇曦解釋道。

「就那化霧的樣子？」江離想著魔夜的幾次出現。

「是，霧影族其實就是影子。」蘇曦看著江離，鄭重其事道。

「影子？」江離愣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

太陽已經半露，陽光照在他身上，在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本來暖洋洋的身體，忽然有些冷。

江離覺得自己真的長見識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再想想曾經的萬族，而這個萬還不止一萬。就拿這其中最為龐大的妖族來說，細分之下就已經數萬種族不止。

可這樣的也只被統稱。

輝煌如此的上古，最終走到了這個地步，想想，也只能嘆上一句滄海桑田。

可不管江離如何感嘆，歷史也只能成為歷史，而妄圖想把歷史帶到現世的也大有人在。

「魔夜，去哪了？」魔夜剛回到魔門營地，就被攔住了。

「二哥。」魔夜招呼道：「出去走走，待著無聊。」

如果江離在這，可以認得出，這人就是當時在靈虛山見到的那個臉色蒼白的男子，魔羽。

「咳咳，這段時間不要亂跑。」魔羽不贊同道。

「知道了二哥，你怎麼樣？」魔夜面露擔憂問道。

「無事，老毛病了。」魔羽擺了擺手嘆氣道：「三弟此去靈虛，可是得了那傳承？」

魔夜眸光微閃，不露痕迹道：「什麼傳承，一塊令牌罷了，你也看到了，破損的厲害。還被道門的人發現，差點小命不保。」

「那真是可惜了。」魔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道：「回去吧，父親找你。」

「好。」魔夜點頭，往其中最大的帳篷處走去。

只是心裡有了計較。

他去尋找古魔傳承，這事不是秘密，可是具體在何處，也無人知道。當時江離給他的畫像，還後來他在魔羽身邊見到的人，都讓他心裡發涼。同時也慶幸，能將江離引了過去，若是別人，自己哪怕不被蚩尤奪舍，就算不死，估計也不會安然無恙。

魔羽雖是魔族，但他的母親，確是人族。又因為先天不足，一直都是這樣。平日里一直存在感極低，這是魔夜怎麼都沒想到的。

「呵。」魔夜嘲諷一笑，只是這笑的是誰，也只有自己知道。

直接走進最大的那處帳篷，就看見魔廣端坐在上首，見魔夜進來，屬於元后的威壓直接壓了下來。

砰。

魔夜直接跪在地上，頭冒冷汗，卻依舊恭敬道：「父親。」

「沒用的東西。」魔廣一揮衣袖，直接將魔夜甩了出去。

噗。

吐了口血，魔夜也不在意，爬起來，擦了下嘴角，還是道：「父親教訓的是。」

「來人，將魔子帶下去好生看管。」魔廣說完，兩道身影出現在場中，將他駕起來。

「別想著反抗，這是你的命數。」魔廣大有深意的開口道。

魔夜低著頭，被兩人直接帶到一個帳篷，關了進去，順便設上陣法。

呵，命數？魔子？天生魔骨？神魔傳承？魔夜坐在地上，頭髮散開，自嘲一笑。

全都是狗屁。

自己自始至終都只是個容器，他活著就像個笑話，他不過是那人留下的影子。

他魔羽還想殺他，著實可笑。誰能想到，這人人趨之若鶩的古魔傳承，本就是給他準備的，為的，是將他送到魔帝面前，讓他奪舍重生。

可笑魔廣以為魔帝身在靈虛，特意把他扔了進去，卻沒想到還是算錯了。現在想來，倒不如便宜了蚩尤那個滾蛋，他倒要看看，到時他們如何斗。

想到出來時，魔廣先是驚喜，再是失望，最後憤怒的樣子，不由好笑。

枉他之前一副慈父的模樣，現在想來真特么的噁心。

魔夜雙臂伸開躺在地上，想著他留下的某樣東西，喃喃道：「我可不想死，江離，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