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黑夜之下的涌動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太極揮揮手,小路子就退下了。
等他回頭,若書已經放下筷子,看向他。
皇太極見狀,自知解釋不可避免,但這次若書先攔截了他要說的話:「她救了我。」
皇太極一下瞭然,眼裡有了不一樣的神采。
她太通透了,竟能看出這背後的時機。
他不說話,若書握住他的手背,說道:「我現在正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宮裡頭人人都以為我要害扎魯特的孩子,娜木鐘這個時候懷孕,正好可以轉移他們的視線。只要她的孩子不會出事,我的冤屈自然也就洗清了。」
話落,皇太極回握她的手,揚起嘴角,珍惜的叫著她的名字:「海蘭珠,你受委屈了。」
若書無言,或許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該說什麼。
就像她不知道穿越這種蝦皮的事情會發生到她身上一樣,反而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偷,偷偷的跑到了另一個時空里,偷窺到一個她從來都不曾知道的簡安之。
以前,她不知道家族給他帶來了多少壓力,現在,他身為一個上位者,所處的環境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能夠選擇的。
她漸漸悟出了一些事情,比如這一次,冥冥之中老天有意讓她感觸一個位高權重的簡安之,會做些什麼,會如何保護她。
所謂委屈不委屈光憑現在來看,無法做出決定。歷史只給出了每個人的結局,但這當中的細節,若書也不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將會如何發展,全憑造化了。
若書對皇太極說:「她現在懷孕了,你應該多去看看她,我這邊為了防止人家說閑話,大汗還是少來的好。」
若書本來想說不要來了。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變了。終究啊,她是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女子,告訴自己的丈夫不要和她親近,去寵愛別的女人,她還沒有那麼大度。
話都說完了,皇太極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
漆黑的眸子,俊俏的眉眼。
他這副態度將若書稍稍比的有點尷尬,等了幾秒,開口問他:「怎麼了,我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對嗎?皇太極?」
被喊道名字的人不經意的揚起嘴角,伸手摸向她的臉,四目相對,他開口:「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喊我大汗,還是說海蘭珠,將你自己的男人讓出去才是你想讓我知道的?」
門帘有一道縫兒,小路子趴在門口將裡面主子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眼下可覺得糟了。
上次皇太極警告過他,可是剛才他一高興就把這茬兒給忘了。眼下這兩主子要鬧彆扭,他「功不可沒」呀。
抬頭,娜拉妲和吉娜烈就在眼前站著,兩姑娘皺著眉頭一致對外。
剛才屋裡的話她們也都聽見了。
娜拉妲忍不住走過來,揪住小路子的耳朵,一路拖下台階。
「哎喲喂輕點疼,我的姑奶奶!」下路子喊。
「都是你的錯,本來我家主子跟大汗想要好好的吃頓飯,這菜都上桌兒了,你就來了。你什麼時候跑進來不好偏偏挑那個時候?」吉娜烈埋怨。
「這能怨我嗎?」小路子掰開吉娜烈的手將自己可憐的耳朵,從她的魔抓之下救了出來。
「不怨你怨誰?」吉娜烈怒氣沖沖的問。
娜拉妲守在門口,但是又怕那兩個人在院子里打起來,看了眼屋子,覺得暫時不會有事,就跑下來準備勸他倆。
她剛走到吉娜烈身邊的時候就聽見小路子說:「這主子們懷孕的事兒由不得我,我只是個傳消息的,況且咱大汗的子嗣最重要,宮裡頭哪位主子要是懷了他的孩子,不能及時稟告他的是要被殺頭的!」
小路子還順帶做了一個抹脖子的表情。
娜拉妲冷笑,「所以你就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了?當我們家主子好欺負是不是,每回都在我們家主子在的時候說!」
「誰叫大汗每天都在你家主子這兒呆著呢,」小路子一臉委屈像,「說來也奇怪了,你說大汗這麼寵你家主子,一夜不落,可到頭來,你家主子沒懷上,到讓其他兩個都懷上了。要怪就怪你家主子命不好。」
「你說什麼呢!」吉娜烈這邊擼袖子,揪住小路子的耳朵:「你再給我說一遍誰命不好!」
「哎呀疼疼疼!鬆手!」
「不松!」
兩人動起手來,娜拉妲在一旁勸:「好了,你們都別鬧了!」
院子外面的聲音傳到了屋裡,若書抬頭往窗戶方向看去:「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皇太極捧著她的臉不許她分神。
若書看著他,抬起手揪他的耳朵,吼道:「皇太極,誰告訴你我要把你讓給別人了,哈?我只不過讓你混淆視聽,過了這兩天,你想的倒美!」
「哎呀呀疼疼疼!」皇太極皺著眉求饒。
一個沒留神屋外的動作都讓她給看全了!
「真疼?」若書挑眉問。
「真疼。」皇太極點頭。
「算了。」若書笑了笑,鬆開了手。
後來她對比皇太極的左右兩隻耳朵,驚奇的發現,原來皇太極的耳朵挺大的。於是捧著他的臉問:「你猜猜,你和小路子的耳朵,現在誰更大?」
皇太極揉著那隻被揪的耳朵,扭頭往窗戶上看去一眼,回頭之後,結果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過後來,皇太極在笑聲中漸漸黑了臉,「海蘭珠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連本汗的耳朵都敢揪!」
若書認慫,抬起眸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那大汗你說要怎麼辦,臣妾的腳已經扭了,沒辦法給大汗下跪,還請大汗恕罪。」
皇太極一看就知道她是裝的,氣的沒辦法就在她的腦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
「啊!」若書捂著腦門。
皇太極眸色一緊,趕緊底下頭查看:「怎麼了,拍痛了?」
若書不說話,但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心中卻是很得意,叫你拍我,擔心不死你!
皇太極要掰開若書的手一看究竟,沒想到這時候若書忍不住笑了,這一笑,皇太極便知自己上當,眉色一喜:「好啊,你連本汗都敢騙!」
若書怕他下一秒再拿什麼大汗來壓她,便抱住了皇太極,溫聲對他說:「我為你而來,他們怎樣說我,我不管,但你不能疑心我。」
皇太極搖頭:「不會,我永遠不會疑心你。」但我卻怕你把我往外推!
他抱若書回到了床上。
「海蘭珠。」他喚她。
「嗯?」
……許久,他都沒有再說話,後來,他輕輕的嘆息,他的下巴蹭著若書的頭頂,他想問的是:「還沒有想好,要給我生一個孩子嗎?」
母憑子貴,這句話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沒有人比皇太極更清楚了,可是他的傻姑娘就是學不會阿諛奉承,其實她也不需要阿諛奉承,只要她一句話就行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是不願意說。
「什麼事啊?」半天沒有回應,若書等不及了問。
「沒什麼。」皇太極說。
若書正點頭就聽見皇太極大喊一聲:「你們三個都給我進來!」
若書微楞,結果一扭頭就看到娜拉妲,吉娜烈還有小路子三個人灰溜溜的撩開帘子走了進來。
三個人異口同聲:「大汗,福晉。」
若書明白了,感情這三個人剛才一直在外面聽牆角呢!
「娜拉妲,吉娜烈你們!」話在嘴邊,但形容詞太多,若書都不知道先說什麼好。
吉娜烈告饒:「格格,這不關我和娜拉妲的事兒,都是小路子出的主意。」
小路子扯扯嘴唇,目瞪口呆的看向娜拉妲:「這麼快就把我給出賣了。」
皇太極開口:「小路子,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偷聽主子們的牆角!」
小路子孤立無援,左看右看都沒有一個人幫他,十分悲哀的低下了頭:「主子,奴才知錯了。」
吉娜烈卻拉著娜拉妲在一旁忍笑。
娜拉妲怕露餡,用胳膊肘撞了吉娜烈一下,吉娜烈抬頭,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朝娜拉妲吐了吐舌頭。
他們以為這一切若書沒有看見,殊不知,若書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故意咳嗽的大聲些,提醒她們。
吉娜烈和娜拉妲看過來,若書瞪了她們一眼。
「好了,」皇太極發話,「今兒的事兒誰都不追究,小路子管好你的嘴巴,把桌上的東西撤了吧。」
「是!」小路子如臨大赦,趕緊跑過去將桌上的菜端走,若書開口:「吉娜烈娜拉妲,你們也去幫忙。」
「是,格格。」三個人走後,若書和皇太極相視一笑:「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皇太極認同的點點頭,而後抵著她的額頭道:「你最不讓人省心!」
「我怎麼了?」若書心不甘的問,「我還有事要問你呢,你跟娜木鐘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什麼什麼時候?」皇太極故意裝傻。
若書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說呢?」
皇太極眸中有喜色,是因為他看到她在乎他。
但這喜色稍縱即逝,頓了頓他說:「是那天晚上的事兒……」
後來,若書和他都不在說話了。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難處,努爾哈赤將這天下交給了皇太極,自然把責任也壓在了他身上,收回了他的人身自由。
在這樣的時代里,若書要是想不通這一點,一味的要求他跟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僅太不合實際,也太為難他了。
而皇太極呢?
但凡是個男兒,他若隨你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回來,你大可賞賜他金銀珠寶,或者是對他加官進爵。
可偏偏是個女人。
她要是對你表忠心,表謝意。甚至在她的背後還有一方諸侯的利益維繫。
你為了讓她對你死心塌地,不再有二心。就必須讓她紮根此處。唯有一個孩子,一個足以向天下,向部落展示的孩子。
都不說話,若書往他懷裡蹭了蹭,將他抱緊后埋怨:「盛京的冬天可真冷,我討厭死冬天了。」
「你討厭在盛京過冬天?」皇太極問。
困意來襲,若書迷迷糊糊的點了頭。
後來,她聽見皇太極說:「那我們以後去北京過冬天好不好……」
若書不知不覺的就在皇太極懷裡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
皇太極躺在她身邊。若書靠在他懷裡看著他,發現他睡著的時候竟也是皺著眉頭。
燭光里他的臉頰比較消瘦,輪廓也更加鋒利。這樣的他確實比簡安之要蒼老許多。
若書嘆了口氣抱住他,自言自語道:「……你壓力這麼大,我要怎麼樣做才能減輕你的壓力呢?」
就在這時黃太吉睜開眼睛,若書的臉悠的一紅,「你聽到了?」
皇太極扶著額頭起身,只問她:「現在什麼時候了?」
若書束起帘子,將娜拉妲叫了進來,問她:「現在什麼時辰了?」
娜拉妲道:「回格格現在二更天了。」
皇太極要起身:「還有幾份摺子沒看呢,明天再來看你。」
「明天你不能來了。」若書在後面提醒。
皇太極穿靴子的動作慢了下來,回頭看著若書,她淡淡一笑:「您忘了,娜木鐘福晉懷孕,您要體恤她才是。」
皇太極不說話,好一會兒才抬起手來,柔柔她的頭,回答她:「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若書下床行禮:「恭送大汗。」
皇太極走後,娜拉妲關上門,忍不住開口道:「格格,您剛才真應該留下大汗。這宮中的女人們個個絞盡心思要博得大汗的青睞,就只有您,把咱大汗往外推。」
若書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水杯揣在手裡,抬眸看向娜拉妲:「你以為我想嗎?眼下的局勢不允許我做選擇,後宮朝堂都在傳你主子我嫉妒扎魯特氏,所以才想盡辦法害她流產。我現在這樣做是在避嫌,等到娜木鐘和扎魯特氏的孩子平安生下來后,我身上的冤屈才會洗刷掉。」
若書嘆了一口氣,借著燭光凝神,以往編寫宮斗劇本的時候,她都覺得帶勁兒、解氣。
可是,真身在其中時,卻覺得自己窩囊。若書開始胡思亂想,難道海蘭珠的溫婉其實是懦弱,而這一切其實都是自己造成的?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若書趕緊搖搖頭,去掉這些有的沒的,她對娜拉妲說:「好了,你也去洗洗,睡覺吧。」
那一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景,若書無眠,皇太極在乾清宮批了一晚上奏摺,娜木鐘坐在床上,摸著平坦的肚子欣慰這個孩子的到來,但也愁眉不展,擔憂著這孩子的將來。
扎魯特聽到娜木鐘懷孕的消息,便在房中來回踱步,婭婭坎在旁邊守著,見她如此便提醒道:「主子您當心這點兒肚裡的孩子。」
扎魯特回頭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好不容易才聯合了朝中大臣,排擠了海蘭珠,本來算計著一步步將她置於死地,而後這宮中就沒有人能與我爭寵了,沒想到半路竟殺出來個娜木鐘,那日你也看到了,她比海蘭珠更難對付。」
昏黃的燈光似乎照見了扎魯特的嫉妒與貪婪,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頓,對娜木鐘的恨意全從齒間溢出:「她不爭不搶就懷上了大汗的孩子,這種女人才是真的狠呢!」
夜靜靜的襯托這婭婭坎的計謀,她悄悄的向扎魯特走過來問道:「那福晉是什麼意思,我們要對她的孩子動手嗎?」
扎魯特扭過頭看向她。婭婭坎揚起生冷的嘴角:「據奴所知,娜木鐘福晉並不得大汗的寵,大汗娶了她之後便把她像物品一樣束之高閣,想來她也沒有什麼用處,但既然懷孕了就不能不小心了。她的位分既然在福晉之下,那麼福晉就可以差事她做任何事情了。」
扎魯特好像明白了婭婭坎的意思,瞬間開朗的笑了:「婭婭坎,你真是我的好奴才!」
婭婭坎作揖:「謝主子誇獎。」
夜,是黑的,人心包裹在這夜裡,更是漆黑的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