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雨巫山枉斷腸 3
一整夜，明冽寒都沒有回過寒淵樓，一大清早的，帶著滿身的酒氣剛回到王府，就看到站在門前迎著他的小方子一臉急汗的看著他。
「王爺，您可回來了！」小方子連忙上前，扶住明冽寒有些搖晃的身子：「您喝酒了？」
明冽寒穩了穩身子，轉頭冷冷的瞪了一眼小方子。
小主子臉上一僵，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去管自家主子喝酒沒喝酒，可是……小方子低了低頭，壓低著聲音說：「王爺，府里出事了！」
明冽寒一頓，眼裡偽裝的醉意瞬間消散，轉頭冷凝著小方子臉上的焦急：「出什麼事了？」
「您書房裡似乎出了些事情，似乎是去打掃的小丫鬟被什麼滿地的血給嚇到了！剛才在後邊聽到有侍衛已經趕了過去，屬下只好在這裡先等您回來，不知……」
「滿地的血？」明冽寒臉色僵住，有些不解的看著小方子臉上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昨夜，他只記得在勝怒之下喝了兩口酒就把酒罈扔在地上，之後不管那個面色蒼白滿眼是淚的蘇落落，轉身就出了書房，不管她的死活。
血？怎麼會有血？明冽寒擰起眉，忽然拔起步向寒淵樓的方向快步行去。
剛走到那大開著的書房門前，就聞到了裡邊傳來的濃重的血腥味道。
「怎麼回事？」明冽寒蹙著眉走了進去，只見幾個侍衛和平常來打掃書房的那個小丫頭正一齊站在桌案邊上看著地上發獃。
「王爺！」有一個侍衛回過神來，看到明冽寒，連忙閃開身體讓他看到地上，小心的開口：「王妃她……？」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小丫鬟說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明冽寒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大步上前，低下頭看向地上那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和倒在血泊中間的女子。
只見她頭髮散亂，頭髮上和衣服上幾乎全是血，特別是背上的一片片的血，看起來讓人心生膽顫。
「落落？」明冽寒驚住，快步上前彎下身扶起倒卧地面渾身冰涼的蘇落落，不敢置信的低叫：「落落？落落！」
一旁的小丫鬟捂著眼淚哭著，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血，也從沒見過一直那麼精神那麼有活力的蘇落落像現在這樣臉如白紙不省人世的樣子。
明冽寒心裡一抽一抽的發疼，他怎麼也想像不到這一晚她究竟是怎麼了，當感覺到手上穩熱的濡濕時，他連忙看向自己的手，只剛那剛剛碰過蘇落落腦後的大手，竟然沾上那麼一大片的血。
明冽寒一驚，扶著落落，轉身看向她背上的的血跡，延著大片的血向上看，只看她腦後已乾的和未乾的鮮血沾在一起，和散亂的頭髮糾結著.
昨夜的那一幕赫然的進入腦海，他記得昨天因為太過憤怒而將她大力的推到一旁，似乎是聽到她頭部撞到桌案上的巨響，之後她就只是含著淚看著他，說她難受，卻一直沒有站起來……
明冽寒顫抖著手，低下頭看著緊閉著眼似乎已經與死人無異的人兒，心裡疼的發緊。
「怎麼會這樣？」他自言自語的問，手下慌忙的伸到落落的鼻端想試探一下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一點氣息，但卻微弱至極。摸到她身上的冰涼，伸手又試探的握住落落的小手，同樣是冰涼一片。
「去叫大夫！」明冽寒忽然緊緊的摟住落落的頭，將她按進懷裡，轉頭滿眼腥紅的看著四周的侍衛和門前的小方子：「快去！」
「哦，是！」
四周的一片人慌忙的逃竄出去，出去跑腿叫大夫，也總比面對著像是要殺人的那麼危險的明冽寒要強許多。
「王爺……」小方子擔心的皺起眉，看著忽然將落落橫抱起來衝出了書房的明冽寒，連忙追了上去。
「蘇落落，本王沒讓你死，你給我堅持住！」明冽寒狠狠的咬著牙，低頭看著不省人世的人兒：「你敢死試試！本王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本王的氣還沒消，不要以為你一睡不醒就能逃得過本王的恨！」
明冽寒抱著頭上還是在緩緩的一點一點的滴著血的落落奔進了他在寒淵樓的寢室里，想也不想的就將幾乎渾身浴血的落落放進床里，眼裡的慌亂是他從未有過的，就連剛剛奔進來的小方子也看得出來，明冽寒此時就跟一頭被激怒后又幾乎瘋掉的雄獅無異。
「你出去！」明冽寒瞪了一眼走進房裡想幫他一起救落落的小方子：「大夫來了在門外叫本王！」
「哦，是！」小方子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轉身將房門關上。
明冽寒轉回身，撕扯著落落身上那些被已經幹掉的血沾住的衣物，見她臉上還有血，嘴邊也有殘留的血跡，明冽寒的心頭竟然如同被人挖了一大塊肉般硬生生的疼痛。
明冽寒將落落的衣服撕開，又拿著被子將她全身蓋住，卻在看到她滿頭的血跡和糾纏在一起的頭髮時，雙手忽然停住，有些僵硬的看著毫無所覺的落落。
他突然希望，她可以睜開眼睛大罵一頓，或者是站在床上瞪著他好好的跟他解釋燒畫的事情！他想了一整夜，直到早上回到王府門前時他才覺得應該給她一個機會解釋！
「這就是你反抗的方式嗎？蘇落落！」明冽寒咬牙，狠狠的瞪著她的眼睛：「睜開眼睛，解釋啊！現在本王要聽你的解釋，你怎麼不說話！裝什麼死？不要以為本王真的會心疼！不要以為你用這種方式來反抗本王就會覺得你有多委屈！本王只是還沒……」
「王爺！大夫來了！」小方子忽然敲門，將明冽寒在房裡的大吼聲打斷。
明冽寒穩了穩心神，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落落，轉身走到門邊打開門，大夫還未走進來，就突然被明冽寒一把揪住衣領，冷聲低吼：「救活她！」
「啊……」大夫嚇了一跳：「王、王爺……先讓我看一看！」
「王爺。」小方子擰眉，上前輕輕拉下明冽寒的胳膊，看向明冽寒那幾乎充血的眼裡。
大夫向明冽寒恭敬的俯了俯身，轉身快步走到床前，在看到落落臉上那如紙般的慘白時，手一抖，連忙上前檢查她頭上的傷。
明冽寒轉身，欲走過去看著，小方子卻輕輕拉住他。
「王爺……」小方子看向明冽寒深深擰起的眉：「王爺……您要假戲真做嗎？」
明冽寒心頭一顫，轉頭瞪向小方子。
「王爺剛才在抱著王妃向房裡跑的時候，眼裡的慌亂比上當時聽到蘭晴姑娘的死訊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小方子皺眉。他是除了明冽寒和皇帝之外，唯一一個知道明冽寒改變對蘇落落態度的原因的人。只因為他從小到大都在明冽寒的身邊服侍他，所以明冽寒的這個計劃他自然也會知道。
明冽寒愣住，驚訝的看向小方子臉上那凝重的表情。
「王爺，王妃她……」
就在明冽寒和小方子之間充斥著凝重氣息之時，一直在看著落落的大夫忽然轉身，神色不安的看向明冽寒。
「說。」滿心的慌亂已經被小方子的一個提醒打散，明冽寒面色冰冷的看向大夫。
「王妃頭部受到重創，流了過多的血，而且急火攻心，再加上身上懷有一個月的身孕，性命堪憂啊！」大夫無奈的開口。
剛一聽到前邊的話時，明冽寒擰起眉只是冷冷的看著大夫，他當然知道她流了太多的血，一整夜都在流血，還有氣息就還是落落命大，只是他想讓她活過來而己。
當一聽到身懷有孕四個字時，明冽寒一驚，轉頭與小方子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雙雙擰起眉。
「無論她現在怎麼樣，你是大夫，負責把她救活！」明冽寒握了握拳，想要理智的不去為了她如此遭罪而心疼，可是他卻還是心口堵的難受。
即使她昨夜將蘭晴在死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幅畫毀了，即使她把他打算珍藏一輩子的蘭晴的畫像給燒了，可是見她此時這樣，他突然發現居然恨不起來，想聽她的解釋。
「可是孩子……」大夫皺眉。
「孩子當然也要救！本王要，母、子、平、安！」明冽寒陰寒著臉看著那搖頭嘆息的大夫：「少說廢話，快去救人！把人救活了，金山銀山隨你挑！」
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這麼想要她活下去，現在再加上一個孩子，一個他可以得到軍令牌的籌碼，蘇落落就必須活著！必須，平安無事！
大夫見明冽寒臉上那太過危險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病人已經只剩一口氣了，憑他的醫術，也只能說是試試了。
大夫無奈，轉回身繼續走到床邊，檢查著落落頭部的傷口，拿出銀針暫時封住她的血脈，盡量止住血。
明冽寒站在門邊，轉身看向門外，就是不想再看向床上那個昏睡不醒的女子。只要一看到她頭上的血，看到她那明顯是紅了許久的紅腫的眼睛，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痛！
「王爺，請多派幾個丫鬟過來給王妃清理身子，和頭上的血，不然敷藥的話會有髒東西隨著藥性在一起，對她的身體傷害會更大。」大夫又看了一眼落落腦頭的傷，站起身對著明冽寒恭敬的再次開口。
「把碧落齋那個喜兒叫過來！」明冽寒面無表情的看著小方子：「順便再派兩個手腳利索的丫頭一起來伺候！」
「是！」小方子恭敬的轉身，向碧落齋的方向行去。
明冽寒深呼吸一口氣，恩頭淡漠的看著大夫：「她活的幾率有多大？」
「回王爺，老夫說實在說……王妃這次的命能不能保的住，老夫還不能保證……」
明冽寒皺眉：「一定不能讓她死！」
「老夫儘力，但還是要全憑王妃的求生意念，若是她不想活，那即使是神仙也救不回來，若是她很想繼續活下去，那估計救回一條命和她肚子里那一個月大的孩子，還是有很多希望的！」
「本王不允許她死，她就不敢死！」明冽寒冷著眼，掃了一眼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袖擺下的手掌再次握成拳，咬著牙說：「她絕對不敢死！」
小方子帶著喜兒和丫鬟一起走了回來，喜兒聽說了王妃發生的事，正在碧落齋里擔心的哭著，眼睛紅紅腫腫的就被小方子叫了過來。
明冽寒擰眉看著喜兒那丫頭在落落床邊難受的樣子，轉頭心裡也跟著不舒服了起來。
「王爺，我們先離開吧！」小方子站到明冽寒身後恭敬的開口，在明冽寒轉頭之際用下巴點了點那幾個要去揭被給落落凈身的丫頭。
明冽寒點了點頭，又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夫，直到大夫反映過來尷尬的笑著提起藥箱站到了門外，才大步走出房門，關上門將裡邊的丫鬟和落落隔絕在房裡。
第二日，明冽寒還沒有來得及回房去看一眼落落，就被宮裡的人叫去了皇宮。
明延德淡笑著看著一臉疲憊的明冽寒：「昨夜睡的不好？」
「還好，只是心裡裝著些事，睡的不踏實罷了！」明冽寒淡淡的開口，心裡不明白皇帝突然又叫他單獨進宮所謂何事。
「落落腹中可有了孩子？」明延德笑著，忽然傾身將胳膊支在前邊的桌案上，一派悠閑的看到明冽寒因為他提到落落而忽然僵白的臉色：「又出了什麼事了？」
「沒事！」明冽寒穩了穩心神，抬眸看進皇帝的眼裡：「臣與皇上之間的約定，或許可以算是達成了！因為昨日，大夫確實已經檢查出落落身懷有一個月的身孕！」
「哦？」明延德把玩著手裡的金色令牌：「這麼快？」
「夫妻恩愛，此時有了孩子，怎算是快呢！」明冽寒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皇上那日已經看到落落與臣恩愛的樣子，不知皇上在見過落落臉上的笑容時，可覺得那是幸福的？」
「自然！」明延德輕笑：「這麼一說，九個月後，朕就可以做舅舅了？」
「是啊，皇上您就可以做舅舅了！」明冽寒輕笑。
「很好！」明延德突然將手裡的牌子向下一拋，明冽寒眼神一閃，旋身接住牌子，低下頭看著上邊的字樣，忽然淡淡一笑，抱住拳滿眼堅韌的開口：「皇上厚愛，臣定當竭盡全力！」
「無妨，反正這些本就是應該交給你與纖塵兄弟兩個的！」皇帝笑了笑：「至於落落懷孕的事，想必冽寒你也不會欺君，朕自然等著九個月後冽寒王府喜降靈兒，到時定會親臨王府去看看朕那小外甥去！」
「臣不會讓皇上失望的！」明冽寒垂眼，唇邊泛起淡淡的笑容。
似冷硬，似無情，似……有一根緣即將被他折斷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