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不準再有第二次

Chapter 12 不準再有第二次

不會拒絕嗎?

自舞會結束,林晚婧便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無論自問多少次,她都問不出答案。明晚就是小年夜了,商行已經放了年假,若不是早前答應過今天要去港口接回國的妹妹,她是決然不願意出門的——她能猜到市集上的云云眾口會把舞會的事傳成什麼樣子。

流言而已,四十九天之後就可以散盡了吧,至少她希望如此。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也不知是不是想讓她早點把這「大好姻緣」訂了,林家三姨太開始像小報記者似得,有事沒事便在家裡張揚李顧聯姻的最新情況,據說李凌瑞已經定下了船期,不日便將回到鷺洲,他此行回來便是為了將婚期定下,他要娶顧家大小姐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了。

就像她與劉瑾的事,整個鷺洲都知道,劉瑾傾心林家大小姐晚婧,目無旁人。

其實她已經不再糾結於這件事了,能想通,還要歸功於沈珺懿當日那翻言辭,她只是對自己和李凌瑞之間的這段關係感到失望——他訂婚的這件事,從未與她說,如今要回來了,也不同她說,她想不明白,究竟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林晚婧一路都在想心事,臉色沉悶,不時還輕輕嘆氣,見她如此,司機依照她的要求將車停穩在港口旁僻靜的巷子里之後,又見離客輪抵港尚有一段時間,這便主動請纓去給她買些吃的——據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食是可以緩解的。

這條巷子靠著海,在港口輔道的盡頭,遠遠可以看見碼頭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耳邊卻只有似有若無的滴水聲,不知哪戶人家開著收音機,悠悠的歌聲與烤麵包的香味一起飄散在空氣當中,林晚婧渴望這種靜謐許久了,於是搖下車窗,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司機徒步穿過巷子,剛轉過轉角,肩膀便被人勾搭上了:

「阿標,別來無恙啊。」

「胖子哥,你嚇死我了啊!」阿標撫著胸口喘息,「你在這兒做什麼?」

「等你啊。」胖子咧開嘴笑了。

「你的牙怎麼了?好像……」

「哦,前兩天在局裡被那群雜碎打的,」胖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今天沒上班?」

「有,跟大小姐來接二小姐的,這不是來給大小姐買點吃的么。胖子哥,這一代你熟,哪家店的東西好吃,帶我去唄。」

「你小子倒挺殷情的嘛,是條好狗。」胖子拍了拍阿標的肩膀,似是玩笑,卻帶著一股子嘲諷,「行,哥帶你去。走吧。」

胖子領著阿標穿過碼頭廣場直往對面的巷子中去,阿標直覺不對勁:

「胖子哥,咱們這是去哪兒?好像有點太遠了,小姐還等著我呢。」

「行,那就到這兒吧。」一直在前面領頭的胖子轉過身,笑的奸詐,「小子,哥平時待你不錯吧?幫哥個忙行不?」

「你說,能幫到的我絕不推辭。」

「把你的車借哥用用,哥有急事。」

「那不行!車是大小姐的,我要有本事弄輛車,肯定借你!」阿標依然以為胖子在開玩笑。

「別那麼小氣嘛,你把車借我了,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又能奈我何?」胖子走上前,伸手便要掏阿標的口袋。

阿標後退兩步,背卻結實的撞在另一個人身上,他回頭,見另外三個痞子模樣的男人正圍堵著他,領頭的男人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胖子撲上前壓著他,從他的口袋中掏出了車鑰匙。

「還給我!」阿標抬手去搶,臉上卻結實的挨了兩拳,鼻血霎時間淌了下來,他的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你小子,放老實點,今天的事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你被人搶了,沒看清楚誰搶的,聽見了沒?」胖子拽著阿標的領子把他拽起來,說完這話又重重的丟回地上。

「不行,鑰匙不能給你……」阿標甩甩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撲上前抱住胖子的腿。

胖子踢了他兩腳依然甩不開,他遞給另外三人一個兇狠的眼神,三名男子圍上前來對著阿標一陣拳打腳踢,直到阿標趴在地上再爬不起來為止。

「讓你老實點,你不聽,是你逼我的,別怪哥。」胖子蹲下身,拍了拍阿標的臉。

阿標躺在地上,看上去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似的。見他如此,胖子起身離去,沒走幾步,卻聽身後傳來阿標虛弱的呼救聲。男子站住腳步想回身再補兩腳,卻被胖子攔住了:

「別管他,走吧,我不想節外生枝。」

誰知阿標喊了幾聲之後,忽然間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追上前去,一面抱住男子的腰,一面朝著不遠處的巷口大聲呼救,終於有過路人向巷子里望進來。

「媽的,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男子咒罵一句,掏出彈簧刀狠狠扎進阿標的身體里,捅了兩刀之後,阿標的手鬆開了。男子又回身踢了他一腳,這才解氣似的追上前面的同夥。

說來也巧,劉瑾同陸滄瀚二人今日也來港口接人,也是因為來的早了,便到商業街上來買些吃食,聽見呼救聲,帶著士官追過來的時候,胖子已跟同夥跑出巷口混進了人群當中。

「追嗎?」士官請示。

「先救人。」劉瑾快步朝巷子里躺在地上的阿標走去,卻見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白色的制服,制服領口上綉著的紋章已被鮮血染紅,依稀覺得輪廓時分眼熟,卻看不真切。他蹲下身,將重傷的男孩扶起來,「堅持一下,馬上帶你去醫院。」

「先生,請你救我們家小姐……」

「你家小姐是誰?」

「厚海路南23巷巷尾……白車……我家小姐是……」

他似是用盡了全力,最後幾個字只剩了吐氣聲。

「白車?」劉瑾沉吟片刻,暗叫不好:「安排人送他去醫院,其他人跟我過去。」

白色轎車,整個鷺洲只有林晚婧有一部,是費爾南德公爵為她買的,跨過重洋而來,掛在英國使領館名下,當時還是他陪她去港口提車的,白色車身,金色輪軸和飾件,那車型莫說是在鷺洲,怕是在整個南海岸都是最新的。

聽見車門開啟,林晚婧當是阿標回來了,也不睜眼,只是開口問道:「怎麼這麼久?」

男人悶哼了一聲當作回應。

林晚婧這才睜開眼,見是個陌生男人坐在駕駛座上,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是誰?阿標呢?」

「阿標……該再也不能開口了。大小姐,您得罪人了知道嗎?想活命的話,最好乖乖聽話。」

眼前的男人,綁票經驗豐不豐富,林晚婧不知道,但對於「劫車」這件事,他顯然經驗不足,幾次試著點火發動引擎都沒有成功,好不容易緩緩動起來,沒開多久卻又急剎停下,如此反覆許多次也沒能開離巷子。

可這車有幾分馬力,林晚婧心中是清楚的,巷子本就不寬,兩側是年代久遠的磚樓,樓間橫七豎八的拉著各種粗細的電線,倘若稍有閃失撞上去,車毀人亡是小,若是樓倒房塌,再扯斷電線燃起火來,後果不堪設想。

方才綁匪說了,是林晚婧得罪人了,那麼他的目標該是她的。

這樣想著,林晚婧推開車門,想趁著綁匪與車較勁的時候溜下車去,可偏偏就在她探出身子的時候,車輪子動起來,綁匪該是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他的小動作,罵了聲粗口,作勢便要回過身來拉她,她也顧不得許多,咬牙跨出車去,可腳剛落地,整個人便被巨大的慣性帶倒在地上,顧不得疼痛,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腳踝除了痛再無旁的感覺。

白色轎車在向前又滑行了幾米之後終於是停下了,綁匪從駕駛位出來,摔上車門,亮出刀子便向她來,未乾的血漬順著白刃滴落下來,她不敢看綁匪此刻的神情,光聽那猥瑣的笑聲,也知道他的表情該是怎樣的得意,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槍聲伴著男人的慘叫聲響起,在狹窄的巷子里被放大了無數倍,林晚婧轉頭看那慘叫著的綁匪,卻見匕首已然掉落在地上,他的左手抓著右手手腕,汩汩鮮血自五指中滲出來,可他似乎並不打算放棄,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轉向她,越發猙獰。

槍聲又響,綁匪又是一聲慘叫,直直往地上跪去,這一槍該是打在了他的腿上,褲管瞬間被鮮血染紅,而後洇了一地。

「居然是你。」劉瑾的聲音冷冷傳來,「當時既然逃了,就該滾遠一點,何苦再被我撞見。」

聽見這話,慌亂在綁匪眼中一閃而過,隨時取代的便是驚恐,他眼珠子飛速轉了轉,顧不得槍傷的痛,撲上去撿了地上的匕首,握在手裡,回身便向劉瑾刺去。劉瑾料到他會有這樣一手,抬起右臂格擋,順勢拖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肘往牆上猛撞,男人吃痛,匕首噹啷落地,而劉瑾擒著他的手卻沒放開,將他反剪了摁在牆上,左手的槍抵上他的後腦。男人的一條腿和一隻手臂都在淌血,僅靠一條腿支撐著站立,還能活動的手又被劉瑾扼制著,自然市區了反抗的能力,裂開嘴,唇齒間滲出血沫來:

「你知道,爺為毛做這一票嗎?」他掙扎著扭頭看向林晚婧,嘿嘿一笑,「爺就想看看,鐵面冷血的雲帥你,能為這小妮子做到哪一步。」

「我該是說過的,再讓我遇到,定要你好看。」

男人卻沒有絲毫的悔意,叫囂著:「來呀,一槍崩了爺,豈不快哉?」

劉瑾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確是摩挲了幾下,而後冷哼一聲:「竊我情報,抄我布防圖,就這樣崩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

巷子另一邊,陸滄瀚已帶了兵士趕來,見情況已經控制住,帶了副官走上前,打量了男子片刻,笑道:

「冒死偷了那麼多情報,卻混成這個樣子,收買你的人,待你不薄啊。」

不及男子還口,劉瑾抬手將他擊暈,丟給副官道:

「給我捆結實了帶回死牢里押著。」

「找軍醫看看嗎?」

劉瑾本想說要,可是想了想,當時就沒從他口裡問出的情報,現在想必更是問不出了,於是答道:

「不必了,就關著吧,餐食飲水全都免了,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關著就好了。」

副官應了聲是,喊了人將已然失去知覺的男子往巷子外拖去。

林晚婧已由陸滄瀚扶著站了起來,劉瑾將槍收了,上前接過手,扶她靠在自己身上,卻見她櫻唇咬的發白,額上冷汗泠泠。

「你沒事吧?」

兩人同時開口,異口同聲。

劉瑾知道,她該是看見了劫匪襲擊他的一幕,卻沒看清他反擊的動作,於是笑道:

「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跳車這麼危險的舉動,不準再有第二次。」他抬手將她額上的汗拭去,本想扶著她坐回車上,可沒想到碰到她的手腕,她卻蹙眉吸了口氣,觸電一樣要將手腕抽離開,劉瑾神色一凜,將她的腕子捉回來,小心將袖子挽上去,卻見她左手腕向內的一面有一處長長的割傷,像是玻璃劃開的口子,看不出深淺,卻長的幾乎要橫貫整個手腕,鮮血就從那細細的傷口裡滲出來,才輕輕的抹去,卻又溢了出來,劉瑾見狀,眉頭蹙起,向一邊站著的陸滄瀚道:

「芊黛那邊,你自己去接可以吧?我帶晚婧去醫院。」

不待陸滄瀚回話,林晚婧搶先道:

「其實沒那麼嚴重,不用特地去醫院了,而且,我還要去接我妹妹,雲柔你若是忙的話,不用陪著我……」正說著,游輪已駛入港口,長長的汽笛聲天海之間,遠遠的能看到碼頭上等候的人群歡呼起來,揮著帽子手絹,向客輪上的親人致意,林晚婧自是看見了,不由得著急起來——眼看著船就要進港了,可她的司機卻不知在哪裡。

「也是這趟船嗎?」劉瑾問她,見她點頭,嘆道:「真是巧了。」

護著林晚婧坐進車裡,劉瑾便被陸滄瀚拉到一邊,正以為他要因為去接人的事討價還價,卻見他俊眉一挑,賤賤笑著,壓低聲音問道:

「我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準備份子錢了?」

原來是這個事兒!方才林晚婧喚他「雲柔」的時候,他便瞥見陸滄瀚的神色有一瞬的震驚,細細一想,也是,自那次林晚婧慌亂之中寫下了「劉雲柔親啟」的留言,他順水推舟讓她這樣喚他之後,他們三個便一直沒有聚在一起過,直到今天。所以這大概算是陸滄瀚第一次聽見林晚婧喚他「雲柔」,這般大驚小怪的,倒也正常。

見他不說話,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只是見他眉間含笑,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陸滄瀚誇張的「嘖嘖」兩聲,話鋒一轉:

「我這改口費,你是不是看著給點兒……」

話音剛落,他的軟肋便結結實實迎上了一記肘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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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滿袖花滿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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