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遊子回鄉
三天前,陸昔做了「要陞官」的美夢,結果夢醒了,讓人擼了個乾乾淨淨,公司那些平日里陸哥前陸哥后的人轉眼間就投靠了新上司,抱著紙箱離開大門的時候,都沒人送一送這位前上司。
嘗遍了大城市的辛酸苦辣、爾虞我詐,陸昔暫絕了另找工作的打算,休養個把月,好好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也快過年了。
九個小時的車程,下了火車上了班車再搭摩托,陸昔終於回到了熟悉的鷂子村。
「陸昔哥,你怎麼回來了?」一輛摩托車從外頭駛到村口,停在陸昔的邊上,熟悉的人,熟悉的「125」。
陸昔放下行李箱,打了個招呼,「小風,好久不見。」
陸風是陸昔的堂弟,隔了好幾代的那種,倆人爺爺輩是親兄弟。陸風留著一頭非主流的長發,用他老子的話來評論,這叫「不倫不類不男不女」。
陸風嘿嘿道:「陸昔哥,上車,我捎你幾步。」
陸昔沒矯情,村口到他家裡好幾百米,搭客的摩托車不進村,放他在村口就停了。
回到家門口,父母也是同樣的表情,驚訝,事先並沒有跟二老提及回家的事,問了好些關於辭職的問題,陸昔都是一筆帶過,「乾的不順,辭職了。」
「那個工作很好啊,幹什麼辭職。」陸母碎碎念,以前她沒少和村子里的人吹噓,陸昔是高管什麼的,現在一辭職,保不齊有人暗地裡偷樂呢。
「行了行了,別嘮叨了,去做飯吧。」陸國慶在家裡是個「賢明君主」,多讀幾年書的他和陸母的思維方式不同,看出陸昔不想說,就支開喋喋不休的陸母。
陸國慶說:「去洗個澡下來吃飯。」
陸昔上了二樓,從窗口往前望,四周很多房子都是瓦房,泥磚瓦房,青苔爬滿屋頂。他的家裡是火磚屋,早些年陸國慶出去打工,賺了錢就蓋了這房子,二層樓,上下花了十幾萬。
打開熱水器洗了個熱水澡,在很多家庭都在燒火燒熱水的鷂子村,陸國慶已經給家裡配備了熱水器、冰箱、34寸液晶電視,這些在村子大部分家庭看來,仍是前衛的高科技。
「爸,村子的魚塘誰在養魚?」飯桌上,陸昔問。
陸國慶說:「那個魚塘荒了,三年前你六叔養了一陣,虧了二十幾萬就沒人敢接手了。」
村裡的魚塘不小,二十幾畝地,小的時候陸昔就喜歡在那兒釣大肚魚,一條蚯蚓分成三四段,能釣上十幾條。
陸母聽出陸昔話里別苗頭,連忙說道:「那魚塘的水都臭了,也沒人涸塘,什麼病菌都有,你可別腦子發熱就回來養魚,我不同意。」
陸昔解釋道:「暫時沒這個打算,遠遠的看見魚塘,隨口問一下。對了,陸風在家做什麼?」
陸母道:「在家養豬,聽說上半年賺了不少,你要是不想去打工,可以在家跟他學養豬,這幾年豬肉價格飆高。」
陸昔對此敬謝不敏。鷂子村養豬的沒十戶也有六七戶,再干就是搶飯碗了。良豬少的時候可以說奇貨可居,但要是多了,估計沒什麼好價錢,收豬的都知道貨比三家。
跟風是一種要命的病。
吃一頓飯,陸昔凈接受教訓了,全是陸母在說話,他和陸國慶就聽著。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八點半。陸昔昨天累壞了,一躺下就睡著了,但不管多累,他總能在這個點起床,是上班時候的養成的習慣。
飢腸轆轆的他洗漱完翻箱倒櫃,在冰箱找了個蘋果。農村人很少說早餐,因為「食朝」就是10點左右。
一日三餐,鷂子村這一片叫作「朝晝夜」,客家話的翻譯。
陸國慶從外邊回來,問:「你去哪兒?」
陸昔說:「上山一趟,很久沒到山上看風景了。」
陸國慶說:「帶上小毛,抓只野兔回來。」
小毛是陸昔家養的一條狗,中華田園犬,黃白顏料混合的顏色。這個名字來源於它的母親大毛,一條給狗販子偷去的大黃狗。
「嘖嘖嘖……」陸昔發出這聲,小毛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昨天餵了它倆骨頭,這狗就不認生了。
鷂子村往南走三四里坡地,就是大青山,也叫十萬大山,夏天沒幾個人敢往裡竄,野狼、豹子都是輕的,就怕踩著蛇。
幾年前,有一個別村的小夥子上山打獵,天黑了都沒回來,家裡人著急了,報了警。鎮上派了20個警察連夜進山搜索,搜了一天一夜,在一處蛇坑找著了人,屍體上爬滿了各種毒蛇,屍體都變成了黑色。
當時好幾位警察都吐了。
現在是初冬,天氣越來越冷,出門時氣溫才12℃,蛇都冬眠了,但上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這個時候可是野豬出山覓食的季節。
大青山野生動物很多,獵殺野兔、野豬構不成犯罪,因為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野兔泛濫或者野豬傷人的事件,所以鎮上特地給了獵殺指標。
踩在乾枯的樹葉上,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山上顯得十分清澈,儘管樹上的葉子枯黃,景色依舊宜人,城市裡只有森林公園才能看到的美景。
小毛突然跑出去,一陣嗷嗷聲后叼回來一隻三四斤的灰兔,丟在陸昔面前,吐著舌頭搖尾巴。
「真是個好孩子。」陸昔摸了摸小毛的頭,欣慰地說道,農村裡很多狗,能打獵的狗不多,小毛就是獵犬中最出類拔萃的一茬。
陸昔的眼尖,無意中看到一條一截黑一截白的蛇在茂盛的雜草堆里爬,是這一片很常見的毒蛇「簸箕甲」,學名銀環蛇。
鷂子村夏秋最常見的三種毒蛇之一,銀環蛇經常出沒在溪水邊,晚上到溪水邊摸魚,最需要謹慎的就是這種蛇。
「汪汪!」
小毛焦躁不安地吠了兩聲,陸昔安撫了一下,撿起一根長樹枝輕輕地挑起簸箕甲,蛇就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一副作勢攻擊的樣子。
剛打算挑扔了簸箕甲,下一秒,陸昔連樹枝都不要了,急忙後撤跳了好幾步。
那一堆茂盛的草里並不是只有一條簸箕甲,他還看見了一條過山風,也就是眼鏡王蛇,世界上最長的毒蛇,沒有之一。
那條過山風比他的手腕還大,盤踞起來一臉盆都裝不下,這種蛇可不止會咬人,還會隔空傷人,它噴濺的毒要是擊中眼睛,人就瞎了。
陸昔腦子裡冒出兩個問題。
蛇不冬眠?
過山風能和簸箕甲和平共處?
前者不太確定,畢竟現在只是初冬,氣溫還不算很低,蛇在這個時候不冬眠,可能是氣溫的問題,沒有達到冬眠的溫度。可是第二個問題,卻是詭異的。
過山風就是以其他蛇為主食,怎麼可能會和簸箕甲共存?一條蛇是偶然,兩條蛇就讓陸昔動了念頭了,還是兩條風牛馬不相及的蛇。
難道草堆里有什麼吸引了兩條蛇?
不足十平米的草堆,和其他地方的枯黃相比,格格不入,翠綠的顏色很醒目,為了觀察草堆的情況,陸昔特地爬上樹,居高臨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銀環蛇和眼鏡王蛇並非草堆里僅有的蛇,一條金色和黑色搭配的金環蛇、一條枯葉一般的三角頭不知名蝰蛇、兩條王錦蛇。
小小的草堆里,林林總總盤踞著八九條蛇,光是銀環蛇就有三條。
「嘶!」
陸昔吸了一口氣,這要是剛才貿然伸手,無論哪條蛇給他咬一口,命都丟半條,搞不好就交待在這兒了。
眼鏡王蛇直起身子,足有一米高,嘶嘶地盯著狂吠不止的小毛,陸昔看見它的身子底下有一尊灰色的泥塑,很像祠堂里供奉的先人。
「難道是那個東西吸引了這麼多蛇?」陸昔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不由一陣頭大,從這麼多蛇的血口下搶東西,真是困難呢,其他蛇都好說,唯獨那條四五米長的眼鏡王蛇,最是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