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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二月,冰雪消融,但長安城依舊籠罩在料峭春寒中,渭河邊上的柳樹也才抽出一點嫩綠的芽兒。

永平侯府,溪蘭院。

身著月白色小襖的顧沅斜倚在窗邊,神情平靜,瑩潤的黑眸看向窗外那枝晚開的磬口臘梅,兀自出神。

一個月前,她突然害了一場病,那病來勢洶洶,又急又險。

長安城裡有名望的大夫都來瞧過,她的父親永平侯還特地跑去皇宮請了御醫過來。縱然如此,她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到了後期,只能靠湯藥吊著一條性命。

萬般無奈之下,廣濟寺的高僧給了母親一道平安符,母親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拿回來給她掛上。

不曾想,第二日她竟奇迹般醒了過來。

再次回想那段渾渾噩噩的病中時光,顧沅秀美的黛眉緊緊地蹙起,她是真的病了嗎?

身子並沒多難受,腦子卻沉甸甸,像是做了一場夢,冗長又真實。

可是,每當她努力回想夢中場景,卻是什麼都記不清。

或許,是自己病得糊塗了吧?

她這般想著,院外倏然傳來一陣熱鬧的說笑聲。

丫鬟穀雨繞過障屏瞧了瞧,隨後笑著轉過頭道,「姑娘,是盧姑娘和張姑娘來了。」

聞言,顧沅嬌美的臉龐露出清淺的笑意,「快請她們進來。」

「欸。」穀雨脆生生應了一聲,忙出去相迎,不一會兒,就引著兩位姿容嬌美的年輕娘子走了進來。

「月娘,素素,你們來了。」顧沅笑眸彎起,與兩位閨中密友打著招呼。

「沅沅,你今日感覺如何?」

說話的是位身著鑲金邊紅裙的娘子,名喚張韞素,是雲忠伯府的二姑娘,年方二八,生著一張圓圓的臉,濃眉大眼,明艷如海棠花。

「我好多了。」顧沅笑道,目光落在另一位身著藕色錦緞長襖的娘子身上,「月娘,你手中提著什麼好物?」

月娘,閨名喚作盧嬌月,御史大夫家的嫡幼女,性情軟弱膽小,在外人面前她寡言內斂,但在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面前,話還是比較多的。

現下聽得顧沅問了,她輕笑答道,「是你愛吃的那家太平坊梅花豆腐。」

「梅花豆腐......」

顧沅怔忪片刻,後知後覺回想起來,輕輕頷首道,「是了,他家的梅花豆腐嫩滑香甜,沒有半點豆腥味,最是美味。」

見她這反應,張韞素扭頭看向盧嬌月,打趣道,「月娘,你看沅沅病了一場,是不是變傻了許多?這都好幾回了,上次提到我家那隻鸚哥兒,她也是想了許久才記起來。」

盧嬌月坐到榻上,溫聲道,「沅沅躺了這麼久,應當還沒恢復過來,多養幾日就好了。」

張韞素上下打量了一遍顧沅,摸著下巴道,「嘖,咱們沅沅真不愧是長安第一美人,便是病了一場,還是這般端麗冠絕......甚至比之前還多了幾分弱柳扶風、楚楚可人的氣質。」

她誇了這麼一大串,顧沅面頰微熱,嬌嗔道,「就你嘴甜,成日臊我。」

張韞素笑道,「誇你你還不樂意了?要我長你這樣,天天抱著鏡子不肯撒手,做夢都能笑醒。」

盧氏跟著笑,打開食盒,拿出那一份梅花豆腐。

豆腐細膩潔白,面上撒著一層蜜糖,用蜜漬櫻桃點綴成朵朵紅梅的模樣,宛若紅梅傲雪,好吃又好看。

丫鬟很快備上三份碗筷,三個小姐妹盤腿坐在暖榻上,邊吃邊聊。

張韞素挖了一大塊豆腐送入嘴裡,說道,「明日便是春闈最後一場了,再過不久,新科進士打馬遊街,肯定熱鬧非凡。沅沅,你到時與我們一道去瞧瞧嗎?」

顧沅恍惚,「春闈?」

盧嬌月放下筷子,溫聲道,「是呀,這一迴文家哥哥也下場了。他文采斐然,此次定會榜上有名。」

張韞素嘴快,「何止榜上有名,他肯定要鉚足勁考個靠前的名次,不然哪好意思上門向沅沅提親呢!要我說,他若沒考到前三甲,就別登侯府的門了,咱們沅沅可不是那麼好娶的。」

顧沅瓷白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嗓音輕軟道,「你又來編排我。」

張韞素狹促笑道,「我說的可是實話,文家哥哥與你青梅竹馬,他對你的情意,明眼人都瞧得真真的。」

「咱們幾家都住在這永興坊,若說青梅竹馬,你與月娘不也是同他一起長大的?」

「那不一樣,文家哥哥拿我和素素當妹妹,待你卻是......」盧嬌月沒往下說,但大家心知肚明。

她們仨人口中的文家哥哥,正是太常寺卿家的獨子文明晏,剛及冠不久,生的斯文俊秀,風度翩翩。

小時候長輩們就愛打趣顧沅與文明晏,笑著要給他們訂娃娃親。長大后,兩家長輩雖然沒有明說小兒女的婚事,私下卻是有意撮合。

不過按照高嫁低娶的習俗,文家三品官的門楣到底比不上永平侯府的顯貴。

但文明晏是個有抱負的,十年寒窗,埋頭苦讀,只想著取得功名后再來侯府提親,也不會委屈了心上人。

張韞素滿眼期待的看向顧沅,「沅沅,這樣的熱鬧要是錯過了,下一次又得等三年呢,你跟我們一起去吧。難道你不想看文家哥哥騎馬遊街的瀟洒模樣么?」

「你別拿文家哥哥當幌子,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去看陸小侯爺。」盧嬌月不客氣的拆台道。

張韞素臉紅著否認,「才不是!」

盧嬌月也不跟她辯,只看向顧沅,「你一直在屋裡悶著對身體也不好,不如就隨我們一同去,就當透透氣?」

顧沅見她倆興緻勃勃的模樣,也不好掃興,唇角揚起一抹溫婉笑意,點頭道,「行,回頭我與母親說一聲,她應當會同意的。」

定下這事後,仨人又說起長安城近日的新鮮事來。

其中最震撼的一件事,莫過於前幾日,東宮那位乖戾冷僻的太子殿下從馬上摔了下來。

「唉,太子可真是倒霉。聽說後腦勺著地,流了好多血,當場就不省人事了!」

「這事兒我也知道,聽說陛下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將那日陪在太子身旁的宮人都處置了。」張韞素說著,還抬手抹了下脖子。

不知為何,聽到「太子」、「東宮」這些詞,顧沅的眼皮猛地跳了好幾下。

她捏緊手指,勉強壓下心頭異樣,烏黑的眸子帶著些許好奇,「那太子情況如何?」

張韞素吐出瓜子皮,搖頭道,「現下是個什麼狀況,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還活著吧。」

顧沅垂下眼眸,思索片刻,自顧自點頭道,「嗯,應當是無性命之憂的,否則長安城早就一片縞素了。」

張韞素和盧嬌月,「.......」

好像,有點道理?

******

這邊廂三個小姐妹嘰嘰喳喳的八卦著,另一邊,東宮紫霄殿,太子緩緩地睜開了眼。

裴元徹盯著床頂綉著青竹雲紋的石青色幔帳,濃眉擰起。

「殿下,嗚……殿下您總算醒了!!」一聲欣喜的嚎聲在耳畔響起。

裴元徹偏過頭,映入眼帘的是內侍那張哭到變形的年輕臉龐。

他審視片刻,嗓音有些喑啞,「李貴?」

內侍李貴擦了把淚,「欸,殿下,奴才在。」

是李貴,而且是變年輕的李貴。

裴元徹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他撐著身子想起來,後腦勺卻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

李貴忙上前去扶,「哎喲,奴才的好殿下,您才剛醒呢,可不能亂動。」

裴元徹一把抓住李貴的手臂,黑眸沉沉,語氣冷冽,「孤怎麼受的傷?」

很快,他便從李貴的解釋中明白了一切。

他重生了。

明明不久前,他還躺在病床上,抑鬱而終。不曾想再次睜眼,他竟然回到二十三歲。

這時的他還是太子。

而顧沅,尚未嫁入東宮,甚至這個時候,他們還未曾相識。

裴元徹很快便從最初的震驚中冷靜下來,深邃的臉龐上神色晦暗不明。

沉吟半晌,他猛地偏過頭,面容冷肅,「李貴。」

「奴才在。」

裴元徹壓低眉眼,沉聲吩咐,「去,派兩個機靈點的盯著永平侯府,侯府每日進出些什麼人,有什麼異樣的動靜,尤其……多多留心永平侯府的大姑娘。」

李貴,「........?」

殿下,你不對勁啊。

怎麼死裡逃生一醒來,盡惦記著人家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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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太子白月光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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