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思卿

「……」陳也語塞，轉過頭看著桌上的試卷，另挑話題，她轉著筆漫不經心地問，「五題選什麼?」

「A啊。」胡正邊回答，邊順著她的目光往對面看。

那個少年站的筆直，時不時的抬頭看著窗外。

盛思卿！

胡正：「這……他媽近視的我也看不見啊。」

陳也一本正經的抄著寫在黑板上的解題思路公式定理，沒理他。

「也哥。」

「你牙疼啊？」

「你剛才在看什麼啊？你這近視的給咱們不近視的普及一下唄。」

陳也眼皮也沒抬一下：「帥哥，看一下能嗝屁的那種。」

胡正「哦」了聲，又在老師的注視下默默的轉過身去，隨便抓起一支筆做做樣子。

沒了胡正的騷擾，陳也正大光明的瞟向那邊罰站的人，少年又換了姿勢，陳也感覺還沒看多久，對面的少年突然望著她。

她急忙把頭埋在桌上。

腦袋裡回想這他的面龐，別說，還挺端正的一個人。

十八班放學通常都很早，盛思卿和薛傑約去了網吧，一個小時大概打了兩三局遊戲吧，便各自拎包回去了。

盛思卿走到東梧街口，好巧不巧，看見穿著一身紅色球服的陳也正與樹邊那位老人攀談，他停下腳步駐在一旁。

等到陳也提著剛買的菜走後，他才走過去。

老人見狀，瞬間拉下臉來，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沒好氣的責備：「臭小子，放學又跑哪兒去了?」

盛思卿蹲下連貫的替老頭子收拾擺攤的殘局，挑眉回答他：「剛才和同學打球。」

老人半信半疑的打量著他，又輕輕拍了一下他：「你又騙我老頭子是不？有本事別挑你那眉毛。」

也不知道是習慣還是其他的，盛思卿每次一說謊就會下意識的挑眉毛，老頭子當然知道。

「爺爺，你和剛才……」盛思卿扯開話題，剛說到一半又止住了，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沒說下去。

「哦，你說剛才那丫頭啊！」老頭子這才露出笑容，忙不迭的跟他介紹，「那丫頭怪懂事兒的，經常在我這兒買菜。」

盛思卿「嗯」了聲，挑起菜筐，等著老頭子。

以前，他也經常和老頭子一起賣菜，兩人相依為命，他的記憶里，老頭子的背還沒有這麼駝，肩上挑著菜筐，一隻粗糙的大手牽著小小的他，回去時老頭子又將他放在菜筐里，另一隻筐裝未賣完的菜，擔著回家。

那時候的他好像只有半筐菜那麼重。

而現在，老頭子的腰已經直不起來了，而筐里的那個小孩已經長大了。

「生活費夠用吧？」老頭子雙手背在後面，慢悠悠的走在身後，盛思卿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他點頭：「夠。」

老頭子嘆氣：「別老去打遊戲掙錢，那玩意兒傷身體。你小子別仗著年輕就大肆揮霍，好好讀書。我老頭子身子還算硬朗，還能掙錢。你就不用管了。」

盛思卿耐著性子聽完，遲疑了一會兒應到：「我知道。」

「你也就知道框我老頭子，身體是自己的……」

老頭子嘮叨了半天，盛思卿面不改色的聽完，偶爾點點頭，雖然這些內容天天聽，但總有個人在旁邊叨叨好。

盛思卿的家在一處破落的小巷子最裡面，也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樹葉鋪滿整個巷道，安靜又伴隨著嘈雜。

途中沒有人說話，只有干樹葉在響動。

家中兩間卧室，一個客廳，一個陽台上包攬了灶台之類的。

地方不大，也不至於冷清。

老頭子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矢口否認。

老頭子又拉長調子，同他講：「我們盛家早戀是會遺傳的，我十六歲遇到你奶奶，你爸十六歲和你媽媽在一起。你要是有了就帶回家，爺爺不反對的。要是結婚，爺爺就算砸鍋賣鐵也得給你買套房子，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姑娘。」

「我今年才十七，不想談戀愛。」盛思卿忙著廚房的活，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理著。

「學校追你的姑娘不少吧？」老頭子翻開一本備忘錄，笨拙的戴好花鏡，「我孫子這麼帥，長得又高挑，怎麼沒人追你呢？難不成人家姑娘嫌你黑？」

盛思卿撇撇嘴，將白菜放入鍋里，油濺的呲呲響。

翻炒的時候看了看自己手臂，心說：這是健康的小麥色。

老頭子不緊不慢，等鍋中不響了才說：「你爸基因太強大了，硬是把這個缺點傳給你了，要是你像你媽媽那樣白，再一收拾，都可以當明星了。」

盛思卿不是不搭話，而是接不下去。

他將菜從鍋里盛出，又打上幾個蛋，準備煎蛋炒飯。

「你小子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老頭子盯著他。

「聽聽聽，」盛思卿急忙點頭，「您說您說。」

「你爸年輕的時候可招小姑娘稀罕了，追他的人從這個巷口排到那面。」老頭子又推了推眼鏡，仔細湊近備忘錄看了兩下，又繼續說下去，「愣是沒一個看得上的，他的眼裡啊，只有你媽媽。」

盛思卿也不是沒人追，只是一個劣跡斑斑，抽煙，打架，混網吧打遊戲的小混混，誰見了都會退避。況且還有一點，他窮，這年頭，他真的是除了帥一無所有。

在這個既看臉又看錢的時代，他盛思卿只適合談戀愛。談的還是那種一窮二白的戀愛。

「你看看，這是你爸學生時代的照片。還有這張，」老頭子將兩張模糊的舊照拍在桌子上，臉上滿是自豪。

盛思卿翻炒了一下鍋里，又不開腔。

過了好一會兒，盛思卿沒聽見老頭子念叨，忙轉頭看。

只見老頭子盯著一張更古老的照片走神。他知道，老頭子又在想奶奶了。

盛思卿拿好碗筷放在桌上，老頭子才反應過來，又急忙翻開這一頁，趁著他又去端菜的間隙，掏出粗糙的手抹了抹眼角，又開始念到，「我們這兩代人，喜歡一個人是從十六七歲開始，會一直到六七十歲。」

盛思卿給他盛了碗飯，自己坐下開始排遊戲打單子，聽著他這話楞了楞，轉頭開始刨著飯。

「你這孩子，又沒人跟你搶那，慢點兒吃。」老頭子沒動筷，繼續翻備忘錄。

他又從裡面取出一張比較清晰的扔在盛思卿面前：「看！你小時候真俊啊，多白呀！鄰居家的王嬸兒還說你像個小姑娘。」

「咳……」盛思卿嗆到了。

「叫你吃慢點兒，手機先放一放，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盛思卿緩緩，趁著匹配的時間又刨了幾口飯，不一會兒便放下碗筷拿起手機進了卧室，「吃完叫我。」

「哎，這孩子，吃飽了沒？」老頭子嘆氣，每當想起盛思卿的爸爸和媽媽，心裡總不是滋味。

他知道這孩子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欠著。

他爸是軍人，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那年他才兩歲多一點。而他媽媽是醫生，在得知他爸犧牲時，去找他的途中出了車禍。

盛思卿一直都很懂事，就是成績不太好，他記得小學時經常會帶著獎狀回來，不知怎麼的，從初中開始就給年級墊底了。

盛思卿掐著早自習的點到教室時，全班還趴在桌上睡覺。

薛傑喊住他：「老大，這是報酬。」

「先放著吧。還差十多星。」盛思卿推開他遞過來的錢，把書包塞在桌肚裡，坐下。

「沒事兒呢，老大。那人說了三天之內嘛，你肯定能上，這裡是500塊。」薛傑硬把錢塞在他手上，「他還給了兩百塊小費。先拿著。」

盛思卿這才點頭收下，揣入書包內。

「你清點一下，萬一有假的呢？」薛傑敲桌提醒。

「你沒清?」盛思卿問。

「清了。」

「那沒事兒，我放心。」盛思卿趴在桌子上補覺。

隔壁桌的趙順湊了過來：「老大，你處分是怎麼回事兒？」

盛思卿：「……」

他當時真的只是路過，就被人安上了校外鬥毆的處分。至於給他按這個處分的人那肯定是那位無緣無故就討厭了他幾年的江主任。

無緣無故肯定是假的，原因只有他盛思卿知道。

「對呀，我怎麼沒聽說你在校外打架？」薛傑轉過頭笑了聲，「老大，你打架都不帶兄弟們的嗎？」

盛思卿抬頭說：「我就是路過。」

「卧槽，」薛傑爆了句粗口，他知道盛思卿的脾氣不會無故挑事的。

趙順一拍桌子，驚的全班同學轉頭，他與薛傑面面相覷。

等全班同學轉過頭去他才小聲的說，「又是江明遠搞的鬼?不是，我他媽就想知道你一學生怎麼招惹他了?」

盛思卿左手邊的人聽到風聲便湊了過來：「哥，這絕不能忍，咱們起義吧。」

趙順翻了個白眼：「李卓年，你他媽是不是傻？這樣到頭來還不是老大背鍋。」

「算了。」盛思卿一貫的作風便是息事寧人，能忍則忍，換做小時候，他可以出手教育哪些嘴欠的小屁孩兒。

但是現在不行，他得生活。

打傷了打殘了，還不是自掏腰包。他跟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不去。

「老大，都高二了，再搞個處分還要高考不？」薛傑，「這事兒得舉報。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