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四不像
洗手間外。
任又夕倚在門框抽煙,蠍子辮里有幾縷髮絲因為靜電,半飄在空中顯得凌亂,黑色的低領針織長裙厚重蓋過腳踝,吞雲吐霧間唇邊那一小簇火光一閃一滅。
她盯著對面門上細刻著的雌性麋鹿,有些失神,果然是……四不像,她還是更喜歡雄性的角枝。
「咯吱」門開。
方庄嫻從裡面走出來,柔美的五官妝容更是精緻,舞蹈演員的體態曼妙輕盈,天鵝頸尤其纖細修長,能看出來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自控。
她目光輕視的瞟了一眼,打開洗手台的龍頭,嘩嘩的水聲里混淆著兩個字,聲音細微但極其刺耳,她說:「雛妓。」
任又夕一愣,重重被兩個字這蟄殺,不由得將身體的重心向後移了移,徹底靠在背後牆上,她無法反駁,就做出防備的姿勢。
「任小姐……」方庄嫻關上龍頭再看向她,輕蔑說到:「這麼美的夢,做一段日子就行…」
任又夕恍神,「這話怎麼說?」
「阿笙他…不會愛你。」方庄嫻從牆壁盒子里抽出一張紙巾擦拭雙手,眉眼盈盈處都是不屑,「我陪他十幾年,他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現在的阿笙眼裡只有他的事業,根本容不下任小姐你,以及你……卑微的情感。」
燃盡的煙灰驀地斷掉,落在任又夕的手背,很燙,她抖了抖胳膊,打開水龍頭,將煙頭沖熄后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
「何況……他心裡的那個人,指不定哪天又突然回來,到時候,不得不讓位的任小姐,只怕比我現在還難堪……」
方庄嫻說完,將紙巾揉作一團,從垃圾桶正上方扔下,轉身就朝長桌走去。
窒息。
「他心裡的那個人……」這句話久久不停的在任又夕腦袋裡盤旋,她親耳聽見自己胸口處,重擊過後坍塌的聲響。
她本不奢望他們之間有愛情,但是這些時日的親密,讓她心智蒙塵,誤以為自己可以離他更近,再近……
原來她的雲端早已被人佔據。
原來除了那些官感享樂,都是自以為是的歡喜。
任又夕站在鏡子前,不敢與自己面對面,她不怪方庄嫻近乎羞辱的言語,要怪就怪自己太貪心,弄得現在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回走的幾十米,步步艱澀。
任又夕坐下,就看見擺好在面前的鵝肝和挑選出的餐具,此刻連他的體貼看起來都像嘲笑。
「你先吃吧。」仲笙沒注意到她微末的不一樣。
她沒有胃口,就嘗了一小口,「有點腥。」
「我嘗嘗。」仲笙從任又夕手裡拿過小叉,輕輕戳了戳表皮,切下小塊放進嘴裡,眉頭一皺,「這裡以前的主廚現在去了公館,以後帶你回去吃。」
方庄嫻看在眼裡,心裡難受得不是滋味。仲笙有輕度潔癖,往日連水杯上都見不得別人的指紋,現在卻與她共用一把叉子,無所顧忌還自然而然。
仲笙將小叉擺好,無意中碰到她的手背,冰涼不已。碰觸的剎那,任又夕下意識縮回了手,這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
仲笙抬頭看她,剛還熠熠的眼神,此時如同廢墟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