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家人
心中百味雜陳,現在最緊張的只有尤項霖自己。
林悠鈺說完自己該說的,就隨便找了處沙發坐下,打量起四周環境。
這裡的布置處處精巧,應該是花了不少心思,角落處的盆景看著尋常,但是葉片上面一絲塵埃都沒有,想必是有人精心打理的結果。
茶几上的茶具通體潔白,一絲深色也無,在陽光照射下隱約呈現出幾分透明的質感。
一套的價格應該就是尋常人家奮鬥一輩子都沒辦法擁有的財富。
尤氏雖然是個娛樂起家,但是卻不專攻一處,商業網格四下蔓延,將許多息息相關的產業都納入麾下,形成了一個無可撼動的商業帝國。
況且其深厚的底蘊,就是簡氏無論如何都及不上的。
看到最後,視線卻落在了左邊的一架屏風上面。
林悠鈺搖搖頭,許是自己眼花了,居然在那邊地上看到一個黑影。
冉立瑩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時不時地這摸摸,那看看,但卻動作小心,生怕弄壞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貼在林悠鈺耳邊來了一句:「你在看神馬啊,我也想看!」
那個小尤總樣子兇巴巴的,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和他待在同一個區域還是有些困難,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自己閨蜜哥哥的份上,冉立瑩早就撒丫子溜了。
「沒什麼,看花眼了而已。」
那邊尤項霖立在辦公桌邊許久都沒有動靜,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林悠鈺忍不住發問:「你不是要打電話嗎?」
「嗯。」尤項霖悶悶的回了一句,滑動手機屏幕的時候,手指都有些僵硬。
長舒了一口氣后,找到自己家人的電話號撥了過去。
電話沒有撥通的間隙,尤項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卻無果。
「尤清是你母親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他姑姑的事是尤家的秘密,這麼多年他們遍尋無果,卻沒想到她居然連孩子都有了,林悠鈺直接找上門來,這件事如果是真的。
那麼尤清的身份就十分微妙了,失蹤多年的人忽然成了簡蒼的情人。
尤項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所謂的事實,當然,他也不相信自己姑姑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我先和你說清楚,站在我的立場上,我絕對不會相信姑姑和簡蒼那個老東西有什麼牽扯,所以你剛才所說的一切,在沒有充分的證據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雖然想到林悠鈺可能是他表妹,心裡隱約還是有幾分欣喜。
但是,他記憶中的姑姑是一個多麼明媚開朗的女子,絕對有識人的眼光,怎麼可能會和簡蒼有牽扯?
一想到這裡,胸口就是止不住的抽痛。
和他一樣,林悠鈺也不希望自己的父親是簡蒼,不過事實如此,做再多的狡辯也沒用。
尤清是她母親只是猜測,不過她和簡家的關係,早就已經板上釘釘了。
「不管我和尤家有沒有關係,既然簡蒼生前認識尤清,那就說明他們家的人也許知道尤清的下落,我自己一個人久了,有沒有家人對於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你放心,如果我和她沒關係,今天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再和第二個人說。」
聽著這些話,尤項霖心臟有些不舒服,這股異樣的情緒直到電話撥通都沒有緩和過來。
尤其是目光觸及林悠鈺臉上沉靜的神色,眉宇更是緊緊皺在一起。
辦公室里忽然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然後就是一聲東西掉到地上的巨響。音源正是剛才林悠鈺認為可疑的那架屏風後面。
三個人不約而同看過去,沒成想從裡面走出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正是尤建國夫婦。
像是做些秘密的事情被發現,現在想要遮掩也來不及。
尤建國臉色微僵,看向自己妻子,「我就說不該來這邊,你偏要過來。」
徐穗這時候卻不打算搭話,直接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連手裡的蛋糕都放在了茶几上面,一把拽住沙發上的人,打量許久。
臉上散發出異樣的神采。
「老公,你快過來看,是不是很像!」
聲音都拔高了幾度,讓林悠鈺有些不知所措。
尤建國緩步走過來,也開始認真觀察林悠鈺臉上每處細微的表情。
「難怪我從前就見著孩子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到底像誰,現在這樣一看,可不就是……像小清嗎!」
小清。
林悠鈺揣摩這個稱呼,應該就是尤清了。
不著痕迹的把手搭在徐穗的手上,「阿姨,世界上這麼多人,長得有幾分相似也不奇怪,想必剛才我們的談話,您都聽到了。」
夾帶著幾分疏離的言辭讓處於激動中的人稍微冷靜下來,隨後才坐下來。
尤項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重複了一遍。
尤建國和徐穗面色都有些綳不住,前者更是從沙發上坐起來,擼起袖子就要出門。
他頓時換了個人,即使穿著普通的西裝,身上那股只有軍人才會形成的肅殺之氣卻充斥了周身。
「簡家的人居然敢這麼欺負我妹妹,是不想活了嗎?」
林悠鈺冷靜道:「尤董,簡蒼三年前就去世了。」
這句話起的作用不大,尤建國面色略微猙獰,像是自己手中的珍寶被旁人覬覦,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去找那人算賬一般。
林悠鈺忍不住提醒,「我也許不是她的女兒,但卻和簡家有些扯不斷的關係,今天來這裡只是想探究真相而已。」
不同於尤項霖的些許猜忌,尤建國夫婦的態度卻是出奇一致。
「你就是她的女兒,某些東西就算不用刻意去驗證,骨子中的氣韻和這長相是騙不了人的。」
徐穗的脾氣一向火爆,這時候卻十分平和。
看向林悠鈺的時候,眼神更是溫柔到能夠滴出水來,這種詭異的場面,尤項霖也是第一次見。
「媽,我也希望她是姑姑的女兒,但是沒有充足的證據,單憑我們的揣測……」
話沒說完,他就感覺到自己脖頸間一股冷氣襲來,源頭正是自己的黑臉老爹。
忍不住縮縮脖子,把話收了回去。
「孩子,這麼多年,你一個人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從徐穗的眼中,林悠鈺只能看到憐惜和心疼,雙手交握的時候,源源不斷的溫暖更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親情。
但眼前的這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場鏡花水月,她實在不敢確定,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真正的給予回應。
「我過得很好。」嘴唇生澀的張合。
她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林悠鈺看了一眼尤項霖,在他臉上,也看不到半分猜忌。
只有如出一轍的複雜與心疼。
「現在能夠證明我身份唯一的辦法就是,去醫院做一個親緣鑒定,如果我不是……,那麼這場誤會也就解除了。」
來著的路上,她滿心都是找到家人的欣喜。
但是真正找到的時候,卻沒有人比她更加重視所謂的證據。
一旦有了希望,便可能變成失望。
「小鈺。」徐穗換了個更親密的稱呼,「世界上哪裡會有這麼多巧合,你長得和她那麼像,也是同樣不服輸的性格,這些不都是證據嗎?」
「一份檢查報告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你和簡明睿有關係,並不代表你就一定是簡蒼的孩子,簡蒼他難道就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嗎?」
徐穗一語道破天機。
說完之後,不只是周圍的幾人,就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隨即一拍大腿,信誓旦旦的開口,眉宇間是自信的神采。
「對啊,簡家應該還有別的什麼人,既然我們都不相信小清和簡蒼有牽扯,倒不如藉此查個究竟,沒準還能得知小清的下落!」
如夢初醒,只這一句就把困頓其中的人解救出來。
林悠鈺先前一直糾結在自己和簡蒼的關係中,從來沒想過還會有這種事情。
不過,換個角度去想,如果有這種可能,簡明睿應該是再清楚不過,怎麼連他也認為自己的確是簡蒼和尤清的女兒呢?
想到這裡,一顆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火苗,又逐漸暗淡下去。
不過看到身邊面露喜色的幾人,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徐穗則只當她是受到驚喜而反應不過來,抬手摸了一把林悠鈺光潔如玉的臉蛋,手下觸感十分滑嫩,如同剝了殼的雞蛋。
越仔細端詳這孩子,她心中就多一分歡喜。
眼角眉梢的笑意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
這讓尤項霖心中竟生出點點酸意,他的這個親媽對他可從來都是放養政策,除了在成家立業的方面煞費苦心,別的什麼父母貼心小棉襖的待遇,可從來沒有在他身上體現過。
現如今憑空多出個妹妹,還是沒辦法令人討厭起來的那種。
尤項霖轉身鑽進了屏風後面。
不行,他需要好好緩緩。
林悠鈺見他滿面糾結的神色離開,半晌都沒有動靜,難免有些擔憂。
尤項霖這是吃醋了?覺得自己出現奪走了他父母的寵愛?
不過她的身份還存在爭議,現在的結果不過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一種,以後會發生什麼還未可知。
眉頭登時打結在一起。
要是因為這事和尤項霖發生矛盾,怎麼算都划不來。
不過,他父母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一些,外人看的話,一定會認為自己才是他們兩個的孩子。
「表、表哥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你們不去瞧瞧?」
換了一個稱呼以後,林悠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的地方,好像本來就是這樣。
徐穗聽到她這樣說話,還有低眉順眼的嬌俏模樣,越看越喜歡,恨不能讓林悠鈺縮小個幾號,然後整天抱在懷裡。
有這樣一個香香軟軟的小丫頭陪在身邊,可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如今好不容易實現了,還要那個臭小子做什麼。
況且,那臭小子都老大不小的歲數了,也沒見他往家裡帶過什麼女人。
倒是這個小丫頭……
「誒不用管他,那臭小子從小就這樣,無論做什麼表情都得躲著我,他現在指不定在哪個旮旯里蹲著偷笑呢!」
徐穗這話是說對了,尤項霖極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才藏了起來。
但尤建國還是想給自己兒子留上幾分面子,開口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了,林丫頭,能不能帶我們去見一下收養你的孤兒院院長?」
林悠鈺去到孤兒院的時候還小,應該不大記事,但是那位林院長總該知道一二。
也許能夠從她那裡得到些線索。
林悠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
見她這樣,尤建國也沒急著開口,只等她自己說。
「院長說第一次見我是在孤兒院附近的一條小路邊上,我那時候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整個人呆呆傻傻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院長帶我看我醫生,醫生說這是創傷後遺症,我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小時候的事情一點都記不起來了,甚至連名字都是院長看到我身上帶著部手機,裡面空空如也,備忘錄里只有悠鈺這兩個字,所以……」
她說這些話,並不盼著對方能夠相信自己說辭。
「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把院長帶過來。」她又補充了一句。
每次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想去回想丟失掉的記憶,但是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霧靄,還有站在自己面前看不清長相的女人。
僅剩的溫暖回憶,也就只剩下那個女人溫柔撫摸自己額頭的動作了。
混沌一片中,那抹皎潔的月光如水華,與路燈微黃交織在一起,地上血跡斑斑,那隻動作溫柔的手因此染上泥濘與血污。
費力將她推進路邊的草叢,唇瓣微張,竟然笑了。
這是林悠鈺最後的記憶。
「我們信你,家人之間若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麼我們尤家也太過冷血無情了些。」
「既然回來了,那就是最好的。」
徐穗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一個在她眼裡還是個小丫頭的林悠鈺,一顆慈母心恨不能掏出來。
她家那兩個男人,一個表裡不一,一個不苟言笑,哪能指望從那兩張嘴裡說出些合適的話?
暗紅色的衣襟隨著她抬手的動作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