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番外二 君且兒孫滿堂
我叫林淑婉,一個別人眼中的漂亮的、多才多藝的姑娘。
我從沒想過一個人能夠忍受多長時間的孤獨,畢竟,我的身邊從來少不了歡聲笑語。
作為藝術團中的首席舞者,在舞台上綻放光芒吸引別人羨慕的眼光才是我認為最該做、而且最幸福的一件事。
不過,就在某天,我遇到了一個性格古怪,可以說是陰翳的奇怪男人,後面的事,便遠遠脫離了我的掌控。
他的名字是風寂。
一次我們藝術團受邀去部隊演出,便遇到了對方。
他長得可真是好看,在台上跳舞的時候,我注意到幾乎所有的小姐妹都在盯著他瞅。
可是那男人卻根本沒有正眼看過我們一眼。
有一種人就是這樣,即使安靜的坐在角落,也會自帶著一股氣場,讓他和周圍的聒噪士兵截然不同的氣場。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他同事口中的普通人呢?
他頭上裹著的層層繃帶,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
下了台,一貫矜持自傲的我,像只兔子一樣,走在所有小揭秘面前,在她們羨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到那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氣后,落落大方的開口。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最美,所以儘可能讓他一抬頭便看到我精緻的側顏。
半天,都沒人回應,我不甘心,又開口說了一句:「我叫林淑婉,你叫什麼名字?」
「風寂。」
當時我聽到這句沙啞著嗓子說出的名字,內心彷彿陷入了烈焰煉獄般,第一次生出主動追求對方的心思。
後面再次開口,顯然有些失控了:「你多大了,家是哪裡的,有沒有女朋友?」
周圍的小姐妹,更多的是士兵們,聽到這句開始起鬨。
他最先忍不了,蹙著眉頭從地上站起來。
我高挑的個子在他面前居然顯得格外嬌小,發現這點后,心中更是驚喜,同時不忘用自己最真誠火熱的眼神看他。
「不知道。」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連帶著我臉上緋色盎然的紅暈,還有脖頸上的點點香汗,小姐妹總說我若是這樣和一個男人告白,想必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抵擋的住。
一個少女最為珍貴的面子,就這樣,被一個名叫風寂的男人狠狠踐踏。
這是我第一次向別人告白,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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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風寂,一個從山崖上滾落被士兵救起卻忘卻前塵的普通士兵。
他們是這樣說的。
但是我的潛意識裡,總覺得有些什麼重要的事情被我遺忘了,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努力回想卻徒勞無功。
有一天我照常坐在那裡,隱藏在暗處,應該不會被人注意到。
可是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我正打算起身離開這裡。
潛意識告訴我,不能隨便和別的女人接觸,雖然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這樣做總沒錯。
她先是問我的名字,後來又問了我更多的事情。
笑話,我自己都不清楚,你還問我?
自討沒趣。
我看都沒看她一眼,不過起身的時候,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無端牽引著神經末梢。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更加急著想要擺脫。
於是,便「慌亂」的逃離了現場。
她應該很生氣,在我走了幾步后便跺了跺腳,我能想象出她該有多麼的生氣。
不過,經過這件事,也算是徹底擺脫了麻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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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淑婉,第一次告白被人拒絕以後,我沒打算放棄。
先是不顧小姐妹的勸阻,留在了部隊的文工團。
穿上了綠色的軍裝,和從前那身色彩斑斕的舞服告別,這件事有些傷心,不過想到那個冷漠如冰,高不可攀的男人,就都是值得的。
我開始一次又一次尋找機會出現在他身邊,好幾次都是他在換衣服的時候吧,被我「無意間」撞到。
我能感覺到他的羞惱,不過這很有趣,不是嗎?
能感覺出,他最近看我的眼神終於發生了變化。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地方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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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風寂。
最近隨著身邊那個年輕女孩的出現,我現在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自己了。
為什麼呢?
雖然我沒完全想起來自己究竟是誰,曾經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但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要和她有過多的牽扯。
那後果,絕對不是你可以承擔的。
但是,從她上次故意從我身邊出現已經過去三天了。
這三天里,她沒再來找過我,我卻沒有半分的慶幸,反而心中有點點的不滿。
走在路上,終於「恰巧」碰到了她。
可是她身邊的那個,不是我的好兄弟,許術嗎?
許術為人溫厚謙和,性格也不像我這樣冷冰冰的,很是得部隊里的女孩子喜歡,或許,他們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
但是我這心裡,卻像是有千瘡百孔的蹂躪,絲絲痛意直達心底。
我須得,做些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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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淑婉,打算放棄了。
從那日我故意和許術並肩走過風寂面前,他無動於衷的轉過頭去,沒有半分在意的樣子,我便該清楚了。
留在這裡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得到他。
不過這樣都沒辦法,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呢?
臨走那天,文工團里的小姐妹已經和我混熟了,見我要走也是戀戀不捨。
我四下里瞧著,卻沒看到他的蹤跡。
早該知道的,他不喜歡我,甚至是厭惡,果然連送行都不願意了。
一葉小舟飄在江畔,緩緩停下來。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船艙,裡面早有一個人帶著斗笠,裹住身形,背影隱約有些熟悉。
我搖搖頭,嘲笑自己的錯覺。
怎麼可能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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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扮成船夫的樣子等她上船,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這段時間我也想明白了,不管之前潛意識裡有多少次告訴我不要靠近她,我還是甘願服下這甜美的砒霜。
這姑娘始終會出現在我夢中,拂不去,忘不掉。
倒不如坦然接受這份感情。
抬起手撐起斗笠一角,露出半隻眼睛。
黑黢黢的,她也沒朝這邊看。
果然沒認出我。
我再也控制不了,做出我此生最為膽大卻從麽後悔過的一件事,從她背後抱上去。
她自然把我當成了一個登徒子,企圖掙扎著逃脫,但是,我怎麼能肯呢?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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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出那段話,我很高興,但同時卻又像是在夢中。
「你沒騙我?」
「沒有。」
我終於放下身形,倒在他懷中,「那以後,你無論做什麼都要帶上我,再也不要和我分開。」
「好。」良久,他給出這樣一個保證。
那時,我真的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長長久久下去,但是沒想,世上哪裡會有這樣好的事。
老天爺慣會玩弄命運人心。
不過半年,我們即將舉行婚禮,全體軍士歡欣雀躍為我們高興的時候,一個衣著簡約卻能夠看出貴氣的女人領著兩個男孩過來找他。
開口就是:「丈夫。」
那兩個孩子,叫他「爸爸」。
我才知道,他究竟忘記了什麼,曾經經歷過什麼。
那是一段真實的,即使我們想要忘記,卻終究不能忘記的事實。
他同妻子兒女離開的時候,曾經偷偷看過我一眼。
他那樣一個矜貴自持的人,居然也會有這種偷摸摸下意識的舉動,我心裏面是那種心酸的歡喜。
那一眼,只那一眼,我便知道他是在乎我的。
如此這般,有沒有什麼好結果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流言蜚語一起,我便在這邊再也待不下去了。
不是旁人看我的眼光如何,我總能透過那些人看出他們對待我們這段感情的嘲諷。
他們曾經有多羨慕,這會就有多嫌惡。
他的好友,許術是唯一一個在得知事實后還願意和顏悅色同我說話的人,他問我以後打算,還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走。
年輕人眼中是再也隱藏不住的熾熱愛戀。
我早就知道。
不過仍舊搖搖頭,笑靨如花,「不了,我只有一顆心。」
沒辦法掰成兩半,已經給出別人,想要收回也難。
沒人問過我是否後悔曾經與他相愛。
他也沒有問過,許是心疼家中妻子。
「我不後悔。」
這便是我對於那一年中發生的所有事的回應,也是對我往後餘生的安慰。
再次相見的時候,我孑然一身,他卻擁有兒孫滿堂。
他老了許多,但是黑黢黢的眼睛卻從沒變過,甚至見到我的第一刻中,眼神便是那種耀眼而不張揚,獨屬於幾十年前的那個沉默寡冷的年輕軍官。
「好久不見。」我心中默念這一句,卻再沒提及往事。
錯過便是錯過,倘若他與我再早認識些年,或許一切都該發生變化。
那個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承諾,這些年過去,終究是成為硃砂痣般的存在。
再也不見,惟願以後各自安好。
君且兒孫滿堂,自得潑天富貴,妾惟願守著回憶度過無數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