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他只是太愧疚了

顧傾城雖然千推萬阻，但方歸遠還是趁著王浩給鄭安和看完病的時候讓他也給顧傾城看了看。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顧傾城的心還是微微提了起來。

沒有人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雖然現在社會有很多高科技可以製造出孩子，可是讓孩子在自己身體里逐漸長大，感受他的第一次胎動，第一次哭聲，這對母親而言是一種很神奇的感受。

尤其是像顧傾城這種曾被人拋棄過的人，曾被母親捂在懷裡一點點長大的人，曾有過兩個無緣得見的孩子的人，她更加渴望。

王浩這次把脈足足把了近十分鐘，抬手之後沉吟片刻，微微搖了搖頭。

「顧小姐的問題不在於別的，像西醫上說的輸卵管不通、排卵障礙這些，顧小姐的問題是她的身子不能支持她孕育一個孩子。」

顧傾城和方歸遠對視一眼，顧傾城說：「他們曾說我子宮有問題。」

王浩點頭，「如果說子宮是一片土壤的話，精子和亂子在這裡結合生長，你現在的問題是你的土壤已經貧瘠了，不可能再長出東西來。」

顧傾城面上的期待之色霎時褪去，變得慘白，「所以，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嗎？」

「您給想想辦法。」方歸遠懇求道。

「不要白費力氣了。」王浩嘆了口氣，直搖頭。

王浩背上行醫箱離開，顧傾城坐在椅子里只覺得渾身發涼，雖然她早已認命，可每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仍是忍不住痛意徹骨。

「嘭」的一下，方歸遠拳頭狠狠的砸在牆上，恨的咬牙。

顧傾城嚇了一跳，忙拉過他的手，勉強笑了一下說：「哥你這又是何必呢？不要這樣，真的，沒必要，你昨天不是還說，想要孩子還有很多種辦法，試管、代孕，大不了領養一個也可以。」

她拿過茶几上的消毒勉強和紗布，為方歸遠處理了一下傷口，綁好紗布。

其實這些年顧傾城斷斷續續也看過不少醫生，幾乎所有的醫生都是那套說辭，甚至顧傾城也試過不少偏房，但沒有任何改觀。

方歸遠半晌沒說話，他覺得自己心口都在疼，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了。

顧傾城見狀勉力笑了一下，「倒是哥哥你和十三哥，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領個女孩子回來？」

剛進門的十三聽到這話哼了聲，「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吧。」顧傾城忍著嘆氣的慾望，「十三哥這幾年和我在外面漂先不算，那麼你呢？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給我找個嫂子？」

「憑什麼他就不算了？早知道讓他留在公司做苦力！」

顧傾城：「……」

這個是重點嗎？

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不要推辭了，再這樣下去，你們小心我去公司點兵點將，直接看哪個好看給你們拎回家。」

方歸遠直接站了起來，「我下個月要出差，等我出差回來再說吧。」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哦……」方歸遠估算了一下時間，目光看向十三，「法國那邊開了個新項目，需要我過去盯著，大概需要……一年？」

「方歸遠！」

顧傾城恨不得拿蘋果砸他，方歸遠一閃身躲了，把蘋果接在口中咬了一口，「嗯，挺甜。」

顧傾城氣死，十三呆在一旁默默裝死，不理會這對耍寶的兄妹，以免戰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又過了半月，鄭安和喝湯藥一直沒什麼大的感覺，只是這天突然說：「疼的時候似乎減輕了許多。」

顧傾城先是一呆，繼而狂喜，「真的嗎？」

鄭安和見她這樣高興也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微微點頭，「是真的，以前疼起來我總恨不得讓人直接拿刀切了它，這兩天卻不是這樣了。」

顧傾城鬆了口氣，由此可見喝湯藥是有用的，雖然不知道具體能到哪一步，可即便只是減輕些疼痛也值得了。

稍晚的時候，顧傾城那個找到王浩，再次對他道謝，順便問起他的診資。

王浩怔了一下說：「不必的，顧小姐，我來的時候葉先生已經付過錢了，讓我這半年專心研究鄭先生的病情，所以你不用再給我錢了。」

顧傾城一愣，眉頭快速皺了兩下，但很快笑開。

「葉先生能請到您給我叔叔看病我心中十分感激，但是感激歸感激，我和葉先生也不是什麼親近的人，沒有自己看病讓別人付錢的道理，您說對吧？」

王浩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顧傾城從包里取出一張卡，「我不知道葉先生給您多少，拿錢還請您還給他，這張卡您拿著，這段時間我叔叔還要多麻煩您。」

「可是……」王浩有些發愣，他其實並不是什麼能言善辯的人，他只是個給人看病的大夫，平時也沒什麼花花腸子，一時有點懵了，「那，那我該怎麼跟葉先生說？」

顧傾城失笑，「這就是您的事情了，不是嗎？」

王浩：「……」

顧傾城把卡給了他，也沒再多停留便離開了。

或許她和葉黎的生命線曾有過短暫的相交，但，那並不是永恆的，他們是兩條交叉線，相交過後註定了要漸行漸遠，而她能做到的也只有一點，就是不恨。

愛和恨都是太過濃烈的感情，她曾拼盡全力去愛，結果卻跌落萬丈懸崖，幾乎粉身碎骨，她也曾用盡一切去恨，可結果同樣慘烈。

顧傾城想做一縷風，想去何處便去何處，不停留，不參與，從此置身事外。

哪怕葉黎在她身上費勁力氣，也不會有所改變了。

顧傾城離開醫院回了吳家的大宅子，很意外，她竟然看到一輛有些眼熟的車。

遲疑片刻，顧傾城走過去，車中並沒有人，只是等顧傾城轉過一個彎快要到吳家的時候，顧傾城看到那人站在大門外正不斷的朝里看。

她腳步一頓，眉心微微皺了一下，隨即舒展開來繼續往前走去。

看到她，葉黎那懷念的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竟有些手足無措，「小月亮。」

顧傾城無奈，「葉先生，事到如今，我們沒必要假裝熟悉了吧？」

「我們不熟悉嗎？」他反問。

只是，話音未落兩人有沉默了。

他們曾經何其熟悉，但那也只是曾經了。

「我們不需要熟悉了。」最終，顧傾城這樣說。

「可是……」

他急切的想要反駁，顧傾城卻一搖手，「可是什麼？你愛我？」

說出這話顧傾城自己都有些想笑，她也的確笑了，眸光微垂，「其實我有些不明白，你總說你愛我，你愛我什麼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

「我記得我剛把自己賣給你的時候，你將我安置在你的別墅里，那陣是一座漂亮的金絲籠啊，你讓我日日必須去那裡居住，自己卻行蹤難以捉摸，你該不會是那個時候愛上我的吧？怎麼會呢？那個時候我們往往一兩個月都不會見一次面。」

「再後來，我在你偶爾一見的溫柔里沉淪，你卻依舊那般，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守著月亮等到太陽嗎？想來你也不會是那個時候愛上我的。」

「再後來，我們的孩子被你母親做掉了，你不問我疼不疼，難過不難過，張口便說對不起，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是不可託付的。」

「如果能重來一次，葉黎，我必然不會再為愛痴狂，更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那痴傻的窘境里。更不會傻傻的追尋過去的腳步，讓你再傷一次。」

無數次，顧傾城想起這些往事，她以為再提起這些時她會憤懣，可是沒有，這些話就像是一篇文章，由她口中說出來，心中不再有任何感覺。

「你不愛我，葉黎，或許你自以為的愛，只是心中的愧疚吧。」

就像左佳禾和何慧所說的，他愛她嗎？

不，他只是太愧疚了。

顧傾城從他身邊經過，「早點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

「不！」他忽的大喝，猛地欺身而上抱住了她，緊緻的懷抱緊緊的將她擁抱，他微微的顫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愛你的。」

顧傾城靜靜的看著眼前那扇門，心底毫無波瀾，「或許吧，或許你的心裡曾對我有過一絲波瀾。」

她掰開他的手，動作不快，可一根一根的手指掰開卻堅定不移。

葉黎怔怔的望著她，時至今日，他終於體會到她曾經刻骨銘心的剜心之痛。

他從小在不健康的家庭里長大，其實並不是個很重情的人，尤其對於孩子，他也並不知道該怎麼去愛，那兩個不曾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他心中是惋惜的，但更多的是茫然。

有沒有孩子對他而言就像今天中午吃不吃牛排一樣，無足輕重。

可是顧傾城不同，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刻在他的心裡。

她痴傻時，他悲忸，她失憶時，他惶恐，她離開時，他瘋了一般四處尋找。

顧傾城開門進去，想關門卻被葉黎攔住了，「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事想和你談。」

顧傾城嘆氣，「葉黎，何必呢？給彼此留點臉面不好嗎？」

其實從始至終，她並不是個隨便踩人的人。

「傾城時代是為你組的，原本是想著等你不想做藝人了自己當老闆，當年你走的太過匆忙，沒能跟你把話說清楚，現在既然你回來了，我把文件拿過來給你。」

「……」顧傾城無語了，其實她並沒想過從葉黎身上拿到多少分手費。

「我不要，你自己的東西自己留著吧。」

「公司註冊就是用的你的名字！」

「什麼？」

「公司的法人也是你！」

顧傾城呆了又呆，忍不住瞪了葉黎一眼，「你有病吧？」

「反正這是你的公司，我只是讓人代為管理。」

顧傾城忍著想爆粗口的衝動，恨恨然，「你確定是我的？」

「確定！」

顧傾城心裡靠了一聲，能把一個痴痴傻傻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搞成公司法人，他也是牛壞了！

顧傾城扯過那份合同轉身就走，葉黎急忙道：「我再跟你說說公司情況！」

「不用了！」

顧傾城拿出手機給十三打電話，「哥你給我問問，有沒有要娛樂公司的，多少錢都賣！」

葉黎怎麼也沒想到顧傾城還有這一手，還想再說，顧傾城按了下大門的開關，大門自動關閉，顧傾城頭也沒回往裡面走去。

「小月亮！」

十三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到這聲音微微擰了下眉，不過他從不像方歸遠那般盯著顧傾城問，生怕她又和葉黎攪和到一起。

默了一瞬，十三問：「娛樂公司？」

「嗯，你問問吧，是個……」顧傾城說了一半，發覺自己對傾城時代一竅不通，只能胡亂哼哼了兩聲，「反正就是個娛樂公司。」

十三失笑，「行吧，我幫你問問，具體什麼情況你清楚的話也告訴我。」

顧傾城答應一聲，掛斷電話，開了客廳里的掃地機器人讓它自己工作，自己則進了廚房幫鄭安和煲補湯，任由葉黎一遍一遍的在外面按門鈴。

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顧傾城忍不住笑了，四年前，鄭安和為了讓自己多吃點東西整天不是做這個就是做那個，一整天也沒有歇腳的時候，如今四年過去，變成了她回報鄭安和的照顧。

人果然是一種很奇特的生物，若與人向善，遲早能換得人心，若心存計較，或許會一時如意，但終不會長久。

她煲了個湯，家裡的門鈴又響了，顧傾城皺了皺眉，幾年不見，難道葉黎還學會死纏爛打了嗎？

她趿拉著拖鞋出來，卻見門口站著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顧傾城遲疑了一會兒才走過去，「你找誰？」

來人望著顧傾城也遲疑了片刻，然後問：「請問您是方靜嘉小姐嗎？」

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顧傾城差點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是我，您是……」

對方連連擦汗，望著顧傾城的目光竟然是又驚又喜，「終於找到您了。」

顧傾城：「……」

四年前她離開娛樂圈的時候都快惡貫滿盈了，一時竟想不出自己何時又這樣受歡迎了。

「您找我，有事？」

「對對對，有事，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