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悲哀(被放錯分卷的正文章節)

第252章 悲哀(被放錯分卷的正文章節)

昨夜烏雲蔽月,朱雀門內血染大地。

七大長老傷殘過半,中蠱之人在玉無玦的功力摧毀下爆體而亡,僥倖生存之人,也隨著齊妃湮滅在大火中而再也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滿地的屍體,天光之後,朱雀門未曾開啟。

但高高的宮門,卻阻擋不了血腥之味,也阻擋不了潺潺流血自宮門的縫隙流往宮牆之外,乾涸在土地之上。

血液滲透在地磚之中,與地磚化為一體。

今夜之後,宮人在朱雀門前沖了三日,仍是無法洗凈青磚地面。

濃重的血腥味,讓見識過這場廝殺的宮人,往後的日子,每每走過朱雀門,都忍不住心驚,但凡是記得今日之事的人,但凡是在昨夜的黑夜之中見識過那個神功蓋世的男子的人,見識過黑夜之中的龍吟虎嘯之象之人,無不在心中驚駭而不敢忘記。

朱雀門前,地磚上洗刷不掉的血跡,每每在細雨紛飛的時節便散發出腥淡的血腥味,提醒著每一個守護在朱雀門前、途徑朱雀門進入皇宮內院的人,在元昌帝二十七年六月初七的流血之夜。

這一夜的諸多事情,終將會載入辰國的史冊之中。

或成為驚醒後人的史事,或成為諱莫如深的宮廷秘聞。

這一夜,朱雀門內浮屍遍地。

這一夜,肅王和懷王借高車族人之力逼宮造反。

這一夜,隱藏深宮二十多年的高車族聖女動用族內禁術,被焚毀在重華宮偏殿。

這一夜,辰國第十一代皇帝被蠱毒所傷。

這一夜,突雲營謀逆不成,十員大將,除卻蒙征,全部伏誅當場。

……

最濃墨重彩的是,這一夜,晉王神功現世,以一己之力斬殺高車族千百人在朱雀門前,徹底結束這一場宮變。

天邊的魚肚白才剛剛顯現,重華殿與明光殿成為灰燼。

留下來的宮人,在晨光中慢慢處理著滿地的屍體,而火光之中,跪在朱雀門前的那個身影,也早已被帶走。

清晨。

大約是因為昨夜烏雲遮月,因此,並無明亮的陽光如往常一般灑在永嘉城的主街之上。

但天光卻足夠明亮。

永嘉城的主幹道上。

當天光終於刺破黑夜的時候,一間商鋪的門從裡邊打開,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在大人沒有注意的時候歡喜地從門內探出一個腦袋,他面色紅潤,神色歡喜,眼中皆是新生的亮光。手中抱著一隻用於耍弄的玩具球,隨著他腦袋探出一個頭,懷中的球兒,卻咕嚕嚕掉下,往門外而去。

小孩兒不及多想,撒開短腿就要往門外跑去,想要撿回玩具球,但腳步還沒有跨出去,便被身後的大人一個提溜拽回了屋內。

「嗚哇哇——球球……球球……」

大門嘭的一聲快速關上,也將小孩兒哭叫的聲音隔絕在了門內,隱約還能聽到大人呵斥的聲音,「哎喲,猴兒崽啊,球兒哪有你小命兒重要……」

就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門外的街道上,整齊地走過一批軍隊,而軍隊的身後,卻押著形容邋遢的一隊人,小孩兒的玩具球滾落軍隊走過的地上,被後邊各磕磕絆絆跟上的人踩在地上,壓扁了大半……

哪怕天亮了,街道上的百姓們依舊是關門閉戶,不敢開門做生意。

而此時此刻,晉王府中。

玉無玦臉色尚是無血的蒼白,卻雙唇緊抿,不必仔仔細細去看,便可以發現他眼中布滿了血絲,眼底濃郁的烏青之色,好似再也化不開了一般。

如此模樣,確然有些狼狽,只是這時候,晉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卻也沒有人敢上前去勸一句讓他去洗漱及休息之類的話。

床榻邊,林大夫正在小心翼翼地給阮弗把脈。

冷嬤嬤站在旁邊,焦灼地看著林大夫,卻又不敢催促林大夫趕快給一個結果。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細細碎碎且焦急的腳步聲,「四嬸嬸,四嬸嬸……」

舞陽不知何時已經起來了,正從自己的院子跑到阮弗和玉無玦的主院中。

在她的身後,還追著一個丫鬟,「郡主,郡主小心。」

舞陽卻不停,小步跑著過來,一腿剛剛跨進了主院的門檻,玉無玦微冷的眼神便掃了過去。

舞陽何時見過玉無玦這樣的眼神,后一隻腳還沒有跨進來,撞見了玉無玦的眼神,便當即僵在了原地。

她有些驚恐地看著玉無玦,聲音也帶了有些畏懼,「四叔……」

玉無玦見著她這般神色,似乎也反應過來什麼一般,只是皺了皺眉,但神色也算是稍稍舒緩了一些,不做理會,又轉過頭去看床榻上的阮弗。

冷嬤嬤這才焦急地走上去,「郡主怎麼過來了?」

舞陽好似還留在對玉無玦那個眼神的驚懼之中,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嬤嬤,我來看看四嬸嬸……」

冷嬤嬤好言勸道,「王妃還在休息,郡主先回院子可好,等王妃行了郡主再來看王妃……」

舞陽已經雖然只有六歲,但其實已經明白了許多事情,看到林大夫在給阮弗把脈,便知道阮弗定是生病了,在小丫頭的認知之中,生病便意味著難受與喝苦苦的葯,她每次生病,都會哭,特別是在母妃不在身邊的時候,還會特別想念母妃,因此,看著裡邊的阮弗她卻沒有走,癟癟嘴,眼中瞬間便蓄滿了淚水,開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哽咽了許多,「嬤嬤,四嬸嬸是不是生病了?」

舞陽這孩子著實可愛,自阮弗嫁入府中之後也來府上玩過幾次,冷嬤嬤對她自是愛憐不已,此時看到舞陽這模樣,哪裡忍心,趕緊拿出帕子擦了擦舞陽的眼淚,「郡主不要擔心,王妃沒事的。」

「我可以進去看四嬸嬸么?」舞陽癟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冷嬤嬤。

「這……」冷嬤嬤有些為難,回身看了一眼玉無玦。

玉無玦在裡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知舞陽的話還是因為什麼,觸碰到了他的哪一根神經,他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有一些疲累,「進來吧。」

冷嬤嬤帶著舞陽進去。

舞陽臉上糾結,被冷嬤嬤帶進去之後,便跑到床尾,一雙眸子定定看著床榻上的阮弗,生怕一眨眼阮弗便會不見了似的。

但她又轉頭去看了看玉無玦,知道玉無玦的臉色並不太好,再也不是以前看到的那個好看的四叔了,眨了眨眼,再睜開,發現阮弗並沒有動的時候,她便小步走到玉無玦的身邊,抬手扯了扯玉無玦的衣袖,小聲,卻誠懇地咬牙道,「四叔,四嬸嬸會沒事的。」

聲音很小,誠懇,還帶著一股堅韌地執拗。

玉無玦轉眼看了一眼雙眸還帶著濕意卻執著安慰自己的小丫頭,抬手拍了拍舞陽的頭頂,眸中碎了柔和的光。

唇角的笑意,卻牽不起來。

林大夫終於放開放在阮弗腕脈上的手。

冷嬤嬤趕忙道,「林大夫,王妃如何了?」

林大夫看向玉無玦,「王爺莫要擔心,王妃只是勞累過度,動了一些胎氣,如今胎兒未滿三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時候,而昨夜事情過多,擾了王妃的心神,才導致王妃疲累過度,身體透支。」

不等冷嬤嬤繼續問腹中胎兒的情況,林大夫看著玉無玦焦灼的眼神,似乎終於鬆了一點點,便繼續道,「小世子也無事,前段時間,王妃大量進補,身體狀況比往常好了許多,只不過接下來這一月,王妃還是需要清靜休養,萬不可忙於他事,耗費心神了才是。」

玉無玦點了點頭,雖不似剛剛將阮弗帶回來的時候那麼擔心的了,但還是皺眉看著榻上依舊在沉睡的女子道,「既然無事,為何人還不醒?」

林大夫微微一笑,「王爺不必擔心,王妃陷入昏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老夫也有一些外服之葯讓王妃能儘快醒過來,只是考慮到王妃與小世子若是陷入昏睡更有利於恢復,因此,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最遲三天之內,王妃必定能醒過來。」

玉無玦這才點了點頭,只是想起阮弗昨夜彈琴之事,本來想要問一問的,但考慮到林大夫對於蠱毒之事,並不是特別擅長,因此便也先按下不問了,「除此之外,王妃的身子,可還有別的異樣?」

林大夫搖頭,「只出了動了一些胎氣,王妃並無大礙。」

玉無玦這才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林大夫退下。

但是,林大夫卻沒有退下,反而是嚴肅地道,「王妃雖是無事了,但是,老夫看來,殿下卻是有大麻煩了。」

玉無玦愣了一下,苦笑一聲,正要開口說什麼,但還來不及開口,口中便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剛剛站了起來,人還沒有站直,便突然地軟倒在地。

驚得房中的人紛紛大叫,「王爺!」

舞陽也是哇的一聲,見著這個場景,大哭了起來。

冷嬤嬤顧不上舞陽,趕忙著人將玉無玦放在榻上。

林大夫輕嘆了一口氣,卻不意外,「將王府扶到榻上。」

冷嬤嬤看了看榻上的阮弗,又看了看暈過去,臉色蒼白的玉無玦,臉上之焦急,當真是無以形容,「林大夫,王爺,這……」

林大夫不緊不慢給玉無玦把脈,卻語氣嚴肅,「王爺損耗精氣過度,能撐到現在,全靠一口氣,此時已是透支,這才是真正的透支,這口氣,怕是撐了一兩個時辰了,如今聽聞王妃無事,咋一鬆懈,人便撐不住了。」

冷嬤嬤聽得臉色發白,「這……」

林大夫沒好氣地道,「精氣損耗九成,王爺這三個月之內,是不能再動武了,需好好休養才行。」

冷嬤嬤嘆了一口氣,看了看阮弗,又看了看玉無玦,當真是覺得,晉王府的主子,一個兩個,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兒。

玉無玦雖是暈倒了,但也只是損耗過度,那一陣鬆懈之後的暈倒,睡了一夜之後,人便醒了過來。

人一醒過來,他便猛從床上坐起,下意識看向身側,沒有阮弗的影子,驚得忙從床上下來,往門口飛奔而去,外邊的無琴聽到動靜的時候趕緊進來,「王爺。」

玉無玦被無琴攔住,好像才反應過來這是主屋的偏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開口的聲音,雖是還能聽到一些中氣不足之感,卻還足夠清晰,「本王睡了多久?」

無琴道,「一日一夜。」

玉無玦點了點頭,回身隨意的披上外袍,皺眉道,「王妃如何了?」

無琴知曉玉無玦最挂念的便是阮弗,便道,「今早林大夫已經來看過王妃,王妃並無事。」

玉無玦點了點頭,不再問,便直接往主屋而去。

見過了阮弗,但見阮弗神色安詳,並無異樣之後,他便放心了許多,林大夫繼續過來給玉無玦把脈,與玉無玦說了他的身體狀況,以及三月不能動武之事,玉無玦聽了,似乎也只是聽進了耳中,並不覺得如何。

這副樣子,讓林大夫好一陣惱火,但還是耐著性子提醒,「王爺萬不可不以為意,習武之人,最忌諱透支過度,昨夜王爺的情況險之又險,只差一點一身功力便全部廢棄!」

玉無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王知道了。」

林大夫聽著這顯然不夠重視的語氣,冷著臉給玉無玦開了藥方,冷聲冷氣地提醒了幾句之後,便氣呼呼地收拾藥箱要離開。

這種事情,他的作用顯然比不上王妃,不若等王妃醒來之後再與王妃說一聲。

玉無玦卻顯然明白林大夫的想法,淡聲提醒道,「王妃醒了之後,別往本王知道你那此事去煩她。」

林大夫氣得胸口起伏,啪的一聲,合上藥箱,連告退之言也不說,氣呼呼地離開了。

當真是為醫莫入晉王府!

林大夫這邊才剛剛離開,便聽見主院外邊玉無凡風風火火地聲音,「四哥,四哥……」

話說著,人已經進入了主院,但一進來便迎上玉無玦微微陰冷地眼神,玉無凡趕緊止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聲音壓低了幾分,「四哥……」

雖是如此,但還是聽到他語氣里的擔憂,「四哥……你,如何了?」

玉無玦這才淡淡點頭,「並無大礙。」

玉無凡皺了皺眉,雖說並無大礙,但習武之人可以憑藉氣息來判斷一個人的身體狀況,自然知道玉無玦此時虧損嚴重,尤其是他臉色還有蒼白,神色並不是很好的樣子。

但玉無玦顯然並不願多說,玉無凡只好撓撓頭道,「四嫂那邊如何了?」

玉無玦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父皇如何了?」

說到元昌帝,玉無凡便沉了臉,「不好。」

玉無玦出府進宮的時候,永嘉城中已經恢復了正常,街市開業,好似前一日的那場風雷之動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入得深宮,才見元昌帝依舊躺在床榻上,面色發紫。

安成一臉憂心地站在旁邊,見著玉無玦進來,眸中也增了一層光亮。

而寢殿之內外,還跪著一眾御醫,個個都是眉目嚴肅,正在交頭竊耳談論什麼。

自前夜的宮變將元昌帝救出重華殿之後,玉無凡便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元昌帝的身邊,自然是明白了在元昌帝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加上前夜齊妃來帶走元昌帝的時候,安成一直跟在身邊,自是曉得。

他道,「齊妃入宮二十多年,早十幾年前,便無聲無息在父皇身上下了蠱蟲,前夜宮變的時候,我們在前邊處理,齊妃便將父皇身上的蠱蟲喚醒了,前夜齊妃雖是死了,她在宮人身上的蠱蟲也沒了功效,但是,在父皇身上,卻仍舊沒有消失,御醫確診父皇現下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體內的蠱蟲,卻在蠶食父皇生命,只要父皇一日不醒來,蠱蟲便一日成長,終在一月之內,父皇……」

說到後邊,玉無凡的聲音也多了一些煞氣。

玉無玦沉著臉,掃了一眼底下的大夫,「沒有辦法?」

太醫院的院首趕忙站出來,「晉王殿下,這……微臣無能,陛下的體症雖是容易診出來,只是……只是……」

玉無玦薄唇緊抿,知曉御醫對於蠱蟲的陌生,卻也不能發作。

安成一臉焦急,看著元昌帝,就差抬起衣袖抹淚水了。

而經過前夜之事之後,百官也已經紛紛進宮,雖然昨日已經被玉無凡打發掉了一批,但是這一大早,便又有人進宮。

元昌帝自重華殿被救出的消息瞞不過這些人,因此百官都已經知道了元昌帝重病之事,經此大難,不少人心中卻是害怕辰國就此毀泰山崩塌。

諸多事情,並非齊妃死了,高車族人被他們摧毀了便無事了。

玉無玦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卻在這時,外邊傳來小太監匆匆來報的聲音,玉無玦臉色微寒,「何事?」

小太監趕忙道,「晉王殿下,雍和宮掌宮嬤嬤求見王爺,說是,說是……若想要救陛下,還望王爺前去一見。」

玉無玦猛地抬頭,看向那小太監,小太監卻把頭埋在了地上一般。

滿殿的人聽到這個消息,皆是看向玉無玦,玉無凡臉色嚴肅,「四哥……」

玉無玦抿了抿唇,沉聲道,「去見!」

*

與玉無央和玉無鏡不一樣的是,玉無驚並沒有被關押進死牢之中,反而是被單獨放在了一處宮殿之中。

逸王和玉無凡並沒有要苛待玉無驚的意思,只是將人放了宮殿,然後著人在外守著,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

只除了逸王親自將人帶進來,守在外邊的人知道逸王與玉無驚說了一些話之後,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來過,而玉無驚也始終安靜的坐在裡邊,未曾發出別的聲響。

送飯的人,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地送進去,只是,當下一餐送進去的時候便發覺,上一餐送進去的,玉無驚根本就沒有動。

玉無驚曾經是辰國的大將,為辰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自是不必言說,即便知道了前一夜高車族人逼宮之事,即便知道玉無驚的生母齊妃便是高車族的聖女,即便玉無驚被押送進了這個地方,卻沒有任何人敢對玉無驚不敬,若是說還有何可言說的心情,那大概便是對於這位大將的某種惋惜了。

守門的人神色嚴肅,驀然抬頭,便見前邊出現了玉無玦的身影,恭敬道,「晉王殿下。」

玉無玦點了點頭,負手,一眼不發地進入了宮殿,卻也沒有人詢問和阻攔他什麼。

曾經,朝中形成了以宣王、楚王和晉王三派的奪嫡之爭,如今宣王早已下了舞台,而楚王如今也……剩下的已是沒有爭議的事情了,眾人嘴上不說什麼,但其實心中都明白了將來辰國會交到誰手上。

玉無驚面無表情地坐在宮殿內的一張椅子上,聽著外邊的腳步聲,不用多想,也知道來人便是玉無玦。

門被玉無玦從外邊推開,他進來的時候,便當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臉色麻木的玉無驚。

而後,他的視線轉向旁邊的桌子,上邊,四菜一湯,卻留了殘羹冷炙的痕迹,飯菜完好無缺,是沒有動過的樣子。

玉無驚抬頭看他,只一眼,便如同無人出現過一眼,移了視線,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沒有失敗者的憤懣,沒有階下囚的卑微。

玉無玦見此,在玉無驚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兩人卻是相對無言。

玉無驚只是在玉無玦進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此後便垂了眸,萬事萬物不放在眼中一般。

最終,還是玉無玦首先開口了,他聲音冷靜,如往常一般溫潤,開口的聲音,如潤了水的茶葉一般,沉定而聽不出別的情緒。

他緩緩道,「齊妃入宮二十多年,二十年前,在父皇身上下了蠱毒,蠱毒平日並不影響父皇的日常,若是沒有前夜的事情,只怕齊妃一輩子也不會催動父皇身上的蠱蟲,蠱蟲催動之後,便會蠶食父皇的身子,一個月之內,必死無疑。至於解藥,最是艱難,也最是簡單。」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玉無玦的視線放在玉無驚的身上。

玉無驚終於抬頭看玉無玦。

玉無玦似乎卻並不急著說下去,卻道,「前段時間,皇兄從城外回來,遭遇刺殺,昏迷至前夜,如今想必皇兄也明白了其中緣由,之所以昏迷至今,並非中毒,只是被蠱蟲控制罷了,蠱蟲控制皇兄多久,皇兄又何時醒來,經過昨夜之事,皇兄是聰明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玉無玦的語氣,始終平平,並沒有將玉無驚當成一個失敗者。

這平淡如常的語氣,就像兩人不是處在這被守衛守住的宮殿之中,而是在尋常的日子裡,談論政事一般。

玉無驚聽到此處,眸中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破碎出一聲嗤笑。

玉無玦道,「齊妃將蠱蟲的解藥放在皇兄身上,父皇中蠱,唯有皇兄能救,卻要皇兄心甘情願,與父皇血液交換。心甘情願……一旦開始,但有一絲不願,皇兄與父皇,皆是被反噬,屆時,便是兩命。」頓了頓,玉無玦道,「換與不換,皇兄皆是不會被身體所傷。」這一次,語氣多了一些複雜。

而說到這裡,玉無玦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只坐在玉無驚的對面,唇邊升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似乎在等待玉無驚的反應。

玉無驚聽到了這麼,無神的眼眸微動,良久之後,他才終於笑了一聲。

「呵!呵呵……」

笑聲很輕,卻很諷刺,甚至不難發現那一股自嘲之意。

而後笑聲,漸漸變大。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喉中發出的笑意,越髮帶著一抹凄然。

原來如此,原來母妃說的他一定不會死便是如此。

經過一夜一日,即便他什麼也不做,即便這段時間他一直處於昏迷之中,其實又怎麼會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中蠱,然後母妃帶著高車族的人策劃起事,不管這件事成不成功,處於昏迷之中的他,都與這件事無關。

突雲營的兵馬被玉無央帶走,是他兵符被拿去濫用。

帶著突雲營進城,攪弄那一夜混亂的是玉無央和玉無鏡,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突雲營擁戴的,不論何時,都還是他。

而母妃在二十多年前在父皇的身上下了蠱蟲,卻將自己變成可以解蠱的葯人。前夜的宮變之中,母妃催動了父皇身上的蠱蟲,若是宮變成功,自然無人知道這件事,若是宮變失敗了……

失敗了……他除了是齊妃的兒子,除了身上留著一分高車族的血脈之外,卻因為昏迷不醒而與此事無關,而宮變失敗,父皇昏迷,還需要他心甘情願以血相救。

如此一來,哪怕他是齊妃的兒子,父皇醒來之後,也不能將他如何?

因為天下人之口誅筆伐,必定不允許父皇如此待他。

一切事情都已經清楚……

玉無驚眸中漸漸升起一抹蒼涼、疲累、絕望……

喉中溢出的笑聲,越來越大,卻也越來越凄涼。

「哈哈,哈哈……」

他突然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可那樣的笑聲,誰也聽不出得意之色。

反而充滿了哀涼。

也充斥著化不開的濃濃的悲戚。

宮殿之中,無說話之聲,夏日的風,捲起掉落在地上的碧綠落葉。

守在門外的人,只聽得見玉無驚悲哀的笑聲。

那笑聲,卻並不讓任何人感到殿內的那人有了瘋魔之色,而是,聞那笑聲,心中生了悲涼。

玉無玦靜靜地坐在對面,他知道,不用多言,只需要告訴玉無驚這兩件事,玉無驚便能明白事情的牢籠去脈。

笑聲由低變高,又由高變低。

漸漸消失,歸於平靜。

最後變成留在玉無驚臉上的頹敗,不甘、無力、疲憊、悲哀、自嘲……

母妃啊母妃……你這一生,所做的事情,究竟是為了我,還是只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我將來能坐上那個皇位,還是為了有朝一日,你讓我以皇帝之尊,將所有我陌生的高車族人迎入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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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絕寵之王妃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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