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邊茶鋪
因為馬蹄的踐踏而塵土飛揚的官道上,烈日毫不留情的炙烤著一切。
路邊一間茶鋪在此時便顯得分為引人注意起來。
茶鋪內嬉笑談話聲此起彼伏,著實吵擾得緊。
之歸手提茶壺穿行其間,用來遮擋容貌的紗布因為不斷冒出的汗水而緊貼在她臉上,隱隱透出五官來。
一位坐在門邊的熟客瞧見了她,招手道:「之歸丫頭,再添些茶來!」
「好嘞!」之歸穿過人群,三兩步便來到那人面前,利落添滿了茶碗。
「今兒個怎麼就你和青雪丫頭,你爹娘呢?」熟客問道。
暫時沒人招呼,之歸把茶壺放在桌上,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隔著紗布擦了擦臉,同時回答熟客道:「小羽昨兒個發熱,今早天沒亮,爹娘就帶他去臨安城裡了。」
熟客一聽,趕緊問道:「那麼嚴重?鎮上瞧不好?」
「這次該是無礙的,但聽說城裡新開了一家醫館,我娘便想著帶小羽去瞧瞧。」之歸神色間帶了幾分憂愁。
「你家小羽這身子……還有你這臉,唉……真是……」真是什麼,熟客沒說出口,但之歸哪能不知道呢?
她早就聽習慣了。
恰好此時她聽見門外似有叫停馬匹的聲音,和熟客道聲抱歉后,她跨過了茶鋪門檻。
一名騎著黃棕色馬兒的勁裝少年和著刺目的光線一起映入眼帘。
之歸眯眼,想要看得真切些。
勁裝少年見此,從鼻息不止的馬兒上躍下,走入茶棚的陰影範圍。
之歸這才看清少年的容貌。
僅憑樣貌,少年看上去不過二八,可他身上所帶的沉穩卻又好似歷經千帆。
如山間小鹿般的明眸旁,幾縷鬢髮被汗水浸潤,濕答答墜著。
厚薄適中的唇微微上揚,加上些微黝黑的膚色,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在之歸打量少年的同時,少年與她的距離逐漸縮短。
「敢問店家,這附近有房屋租賃嗎?」少年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卻傳入之歸耳際。
「不如,先坐下喝碗茶?」之歸沒有客氣。
「也好,那就勞煩姑娘了。」少年聽出了之歸的女子身份。
之歸給少年滿上茶,這才問道:「小女子名叫之歸,客官租賃房屋準備用來做什麼?」
「暫住而已,臨安城內客棧價錢太高,我要是住上半年,怕是連回去的銀子都沒了。」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窘迫來。
之歸點頭,表示理解:「我家倒是有間屋子空著,如果客官想要的話,待會兒不妨跟我去瞧瞧。」
少年沒回話,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飲盡,露出線條流暢的頸脖。
喝完后,少年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語氣猶豫道:「那你帶我去瞧瞧吧!」
之歸沒說什麼,直直盯著站起的少年。
少年因為之歸的眼神有些局促:「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希望客官你把茶錢先結了。」之歸說著,敲了敲門板上寫著的價目表。
看不上屋子沒事,茶錢得先收。
「呵,呵呵。」少年頗為無奈。
拿過茶錢,之歸交代少年等她,然後穿過嘈雜的客人,向著一個身著深褐色衣裙的女子去了。
江忠清看著之歸做男子打扮的背影,生出幾分好奇。
之歸與那女子不知耳語了什麼,很快就回來了。
「走吧!」之歸招呼站在路邊的江忠清。
「往哪兒去?」江忠清以為,所謂的空屋子,就在茶鋪。
「看屋子去啊,趕緊走,青雪姐一人忙不過來。」之歸說著,一人邁步先行,向著茶鋪右手方向去了。
江忠清趕緊跟上。
屋子不遠,兩人不過花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屋子院門前。
院門有些破落,圍牆低矮斑駁。
「老房子了,外面看著難看,裡面還能湊合,對了,客官你一個人住嗎?」一路沒吭聲的之歸在開鎖時問道,語氣比之先前好了不少。
「還有兩個,他們在後面。」江忠清有問有答。
「怎麼稱呼?」之歸取下鐵鎖頭,拿在手裡。
「姓江,單名一個清字。」江忠清回答。
「好的,江公子,你瞧瞧。」之歸推開院門,讓開了身子。
確如之歸所說,院子里要比外面好上不少,至少不是江忠清想象中雜草叢生的模樣。
之歸跟在江忠清身後:「原本就買的舊院子,打算把爺爺奶奶接來,但他們瞧不上,所以就這麼空在這了。」
江忠清聞言回頭。
「發個牢騷而已,不用那樣看我。」之歸錯開與江忠清撞上的眼神,「怎麼樣,還行嗎?」
「有幾間屋子?」江忠清問。
「兩間,灶坑什麼的,在大些的那間屋子裡。」之歸推開了房門。
輕微的灰塵飛揚,陽光照亮了一室的冷清。
「還行。」江忠清打量后說道。
之後兩人又去看了隔壁的屋子,商談了一番價格后,算是把房子定下來了。
「那以後,就要麻煩你了。」江忠清站在茶鋪前說道。
「沒事,這是我應該的。」之歸手裡拿著銀子,笑彎了眼。
江忠清被之歸的笑容感染,眼角也變成同樣的弧度:「那就三日後見了。」
「好的,路上小心。」之歸望著上馬的江忠清,揮手說道。
等到江忠清的身影消失,之歸仍面朝那方向,感受著手裡沉甸甸的分量,笑容不止。
「你看之歸丫頭笑得多甜啊,那眼睛都快完成月芽兒了。要不是她臉上的……我還真想把她說給我兒子……」茶鋪內傳來小聲的嘆息。
之歸的笑容凝固了幾分。
「可別說這話,和她家結親家,有你以後好受的……」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剛好能穿過嘈雜,讓之歸聽清。
「我也就隨口一說,哈哈哈……不說這個了,聽說最近又有人失蹤了?……」先前惋惜的聲音突然轉變了態度,然後說起了其他話題。
雖然之歸很想裝作不知,但每次聽見相關內容,卻還是忍不住仔細傾聽。
之後那桌人說了什麼,之歸沒有去在意,她把錢收好,繼續忙碌起來。
夏季的天,黑得很晚。
晚飯時分,忙碌一天的之歸與青雪,終於清閑下來。
沒賣完的茶水點心,用來慰勞一天的辛勞。
擺開長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