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妹
之歸趕到老屋子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先前生靈的吵鬧,此時已經逐漸趨於平靜。
她躡手躡腳靠近院門。
門是關著的,而且還是從裡面關上的。
之歸透過門縫,向內張望。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院內,看上去像是在沐浴月光,而她身後,是透出微光的房間。
之歸放下心的同時,生出了退縮的想法。
剛剛才鬧過矛盾的人,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雖然,她不認為錯的人是自己。
退後了兩步,之歸最終還是選擇了當縮頭烏龜。
她悄然轉身,準備當個驕傲的逃兵。
然而,當她真正面對那越發濃厚的夜色時,她忍不住一閉眼,一咬牙,再次迴轉了。
臉面是什麼?
能讓她有個遮風擋雨的房間嗎?
敲響門的時候,之歸如此安慰自己道。
沒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伊可面無表情站在門后。
「那個,我回來了。」之歸有些尷尬。
伊可點點頭,讓開了位置。
之歸暗中鬆口氣,假裝從容不迫走了進去。
院子里,那匹黑馬沒心沒肺卧在地上,看見之歸走過,連眼神都沒捨得賞她一個。
之歸忍不住瞪了它一眼。
「還虧我給你找東西吃呢!你個小白眼馬!」之歸悄聲罵道。
「什麼?」伊可關好門應了一句。
「沒,沒什麼,就蚊子有點多。」之歸搪塞道。
「那也沒辦法,誰讓你要跑出來,能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伊可可不是一個乖巧可人的姑娘,懟起人來,能把死人氣活。
之歸悻悻笑著,走進了那間亮有燭火的屋子。
屋子不大,堪堪一丈。(大約三米)
擺放一張床后,不過恰好擺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而已。
此時,床上躺著人,桌上的燭台因為來人帶動氣流,微微晃動著。
周圍不時傳來蚊子嗡嗡的聲響,讓本就狹小的空間更添煩悶。
「他這是怎麼回事?」伊可拉開凳子,示意之歸坐下,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只能說是意外,我原本以為躺下的人會是我……」之歸開始回憶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等到之歸講完,伊可一臉后怕。
她拍拍之歸後背,不知是安撫之歸,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都過去了,幸好他是個好人。」
之歸順著伊可的話語看向床上躺著的人。
那人此時平靜躺在床上,眉眼變得柔軟不少。
他有著消瘦的面容,上揚的眼角。
略帶雜亂,卻不影響整體形狀的眉毛為他增加了几絲男子氣概。
在燈光下泛著光澤的古銅色皮膚更是代表了他常年在日光下活動。
與伊可別無二致的衣物此時帶著些擦拭不掉的臟污,昭示著他捨己為人的美好品德。
看得出來,眼前這人,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想到這,之歸不免想起那個過幾日將要住入這屋子的少年。
兩人在一瞬間重合,心上一時湧出一種難言的滋味。
「是啊,幸虧他是個好人。」之歸錯開眼附和伊可道。
「不說這個,我來找你之前,青雪姐說這屋子……」伊可沒直接說明。
「這個啊,今天有人問我有沒有屋子租售,我想著這屋子一直空在這也不是回事,便租給了他,想來過幾日就會搬來了吧。」之歸自顧自說著,沒瞧見伊可臉上的變化。
「空著不好嗎?」伊可問。
「怎麼好了?」之歸問完,打了個哈欠。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屋子可能不適合租出去,那些事情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到底不太好。」伊可說著,試探看向之歸。
「不怕的,我找的人是幾個年輕人,火氣大,不說了,我得先休息了,有什麼事明早再說。」之歸奔波了好幾個時辰,早已精疲力盡,話一說完,就趴在桌子上,闔上了眼。
伊可還想說什麼來著,張了張嘴,到底沒忍心打擾之歸。
輕嘆一口氣后,伊可到隔壁搬了把椅子過來,挨著之歸姑且眯上一會兒。
第二日一早,天將將透出微光,伊可便醒了。
一片靛青之間,之歸趴在桌上的身影看不真切。
雖然有心想讓之歸好好睡一覺,但現下明顯不是時候。
她伸長手,輕拍之歸肩側:「姐,該起來了。」
之歸嘟囔著換了只胳膊,卻沒有清醒的跡象。
伊可又叫了幾次,之歸才迷濛著抬起了頭。
「怎麼了?」之歸問。
「得帶他去瞧瞧。」伊可朝著床上一努嘴。
之歸努力睜開眼睛。
在看清床上人是誰后,猛的一激靈,眼睛瞪得老大。
「是了,這麼久都沒醒,該不會真死了吧!」
這下子,別說瞌睡了,之歸冷汗都嚇出來了。
雖說昨晚她有想死的衝動,但這不代表現在的她不想活了,眼前這人,可千萬別出什麼好歹啊!
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被當成犯人斬首示眾這種死法。
之歸趕緊站起,一跨步就來到了床上。
她伸出手,準備探探床上那人的鼻息。
可惜的是,她忘記自己趴在桌上睡了多久。
於是,就在她的手快要接近床上那人鼻側之時,腿部後知後覺傳來的酸麻感令她精神百倍。
正是這種精神百倍,她一個使勁,原本的探鼻息,變成了不留力度的一個巴掌。
算了算了,我還是溜了吧!
伊可扶額同時忍不住想。
而之歸,卻在齜牙咧嘴間,撞上了一雙沒有溫度的眼。
眼的主人就那樣盯著之歸,看不出情緒來。
因為夜裡沒睡好的原因,不止伊可,之歸的腦袋也在突突的跳著,脹痛得厲害,再加上雙腿的酸麻,突如其來撞上那麼一雙眼睛,她不可避免的當機了。
「那個,你終於醒了啊!」之歸訕訕說道。
伊可確認對方沒有生命之憂,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是她不想幫之歸解圍,而是她不喜歡去做那些會令她暴露於大眾面前的事情。
現在趁著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同窗尚未發現她的存在,趕緊溜了。
不然萬一日後相見,又免不了你來我往的寒暄。
與人交往這種事情,著實不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