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閃爍著紅藍色燈光的車逐漸遠去,紀愉依然坐在台階邊,神情有种放空的怡然在裡面,看著好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實際上。
柯基湊過去將她手裡的塑料垃圾叼走,她卻沒什麼反應,指尖隨著那動作輕輕顫了一下,回過神來,她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發獃。
柯基幫她將垃圾丟掉之後,發覺附近有其他人過來,為了避免被追著問自己這隻狗是怎麼出現的,它沒給紀愉添麻煩,直接找了個角落,重新消失,回到了紀愉的身體里。
它出聲道:「愉愉……其實楚南星……這樣不會多麼影響到她。」
系統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遺憾,因為紀愉的人生實在被楚南星坑害得太慘,甚至算是死過一次,然而當時她死亡的時候,楚南星才十三歲,而且也很難判定她是直接殺人,哪怕紀愉通過它回歸的另一部分力量,對這個世界造成了一些小小的影響,讓楚南星在這種時候被請走調查,可是……
之後,楚南星不會有什麼事情,甚至如果不是因為它公布的視頻,哪怕紀愉找到當年的很多目擊者,然後指責楚南星對她見死不救,在法律的角度也無法對楚南星做出什麼判定。
系統能夠對這個世界做出的影響終究是少數,就像楚南星之前明明已經能夠安排劇本,不知道明裡暗裡想要讓紀愉消失多少次,可是……依然要寫出一個邏輯完整的鏈條,才能對紀愉本人造成影響。
相比於楚南星這種直接抹殺一個人存在的方式——
紀愉在了解了它這方面作用之後,寫出的內容難度就相對低一些,第一個是讓系統剪輯的視頻在網路上傳播開來,有系統這種黑科技輔助,這難度著實不高,第二個就是有關方面考慮到輿論的影響,請楚南星配合前往調查,其實如果沒有系統的作用,楚南星連被請走的可能性都沒有……
然而紀愉用系統稍稍施加了一點影響,才促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但也僅此而已了。
系統有一點為紀愉感到遺憾,說話的時候也先把那種難過帶了出來,可是聽完它的話,紀愉往轉播室的方向去時,聲音卻是帶著笑的。
「我知道,」她說:「楚家很厲害,楚南星這次只是臨時被帶去調查,但這造成的輿論影響非常誇張,媒體一定會拍到她出入警-局的樣子,再編造出聳人聽聞的傳言,加上現在視頻流傳甚廣的樣子,如果沒有人幫她將輿論反轉,她這一波名聲已經臭了。」
「而且……她找不出幕後黑手的情況下,再憤怒也只能告官方那邊的人影響了她的名譽,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名聲損失。」
紀愉找到了自己隊伍的位置,在高腳椅上坐下的時候,神態重又恢復了一貫的溫和,只不過表情卻又有細微的不同,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她這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底,是空空一片,好像什麼都映在了裡面,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停了一會兒,她對系統重新說道:「就算簽了厲害的公關公司,能夠以年少無知和別的方式重新洗白也沒關係——」
「今天我只是和她簡單地打個招呼。」
「日子還長著呢。」
紀愉語氣輕鬆地同系統說著這話,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七年後以這種方式回來,再給予楚南星這樣一擊,是多麼令人驚悚的招呼方式。
系統聽著她用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說著可怕的話,不知怎麼,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難受,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才逼得紀愉這樣好、這樣善良的人必須要變成這種心狠手辣的類型,才可以在這個世界上簡單地活下去。
它沉默了很久,問紀愉:「愉愉,你現在高興嗎?讓楚南星自食其果,有沒有讓你的心情好一點?」
紀愉安靜地看著面前的轉播電視,看著舞台上那些漂亮的、活力四射的面孔,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系統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紀愉才輕輕說道:
「這才到哪兒啊……」
距離楚南星自食其果,還有一段距離。
……
王洛水在後台處理楚南星的事情,她認真地跟工作人員們研究楚南星現在在熱搜上的負面影響,考慮要不要勸說對方退賽。
正當時,言溪的電話打來,王洛水按照以往的習慣,從會議中抽身離開,剛接起來,就聽見言溪語速飛快地說道:
「我已經跟楚叔叔那邊溝通過了,網站方面已經把視頻都刪掉了,包括搜索記錄,而且我已經買了很多個影響力不錯的大v說明這個事情,南星當時未滿十四周歲,面對親人落水,無法實施有效的救助,這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末了補充道:「我打算讓她簽約我的小溪娛樂,而且也會給她最好的資源待遇,我知道你們節目組現在在討論要不要讓她退賽,我可以加贊助費——」
「洛水,你可以等今晚的輿論過後,再認真考慮這個事情。」
王洛水耐心的等她說完,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很奇怪,以前她在聽言溪說話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地心軟、想順著對方的意志去做事,甚至有時候回過神來,都會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昏頭。
但是這一次,很神奇的,她感覺自己的頭腦始終冷靜,甚至理智也在線,聽完沒有好脾氣地去應,反而公事公辦地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今天是很重要的一次舞台演出,她現在錯過了——」
「這裡出場的很多老師,包括pd和導師們,檔期都是安排好的,她不上台,現場就無法給她投票,也沒辦法將排名繼續下去,而我為了她重新協調舞台和表演的成本太高……」
「阿溪,我知道她沒有犯法,但是藝人總還是要注重公共影響的,即便你現在為她洗白,大眾也已經先入為主從視頻里認為她是一個冷血冷情的人,節目正值風口浪尖,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等你們。」
「以她的本事,還有小溪娛樂的資本,就算她錯過這個舞台,假如實在喜歡,她還有很多辦法可以獲得資源,可以進入這個圈子,但我的《追夢100》已經是離弦的箭,現在即便我想拉著它停下,也已經很難了。」
這便是從側面拒絕的意思了。
言溪最近被她拒絕的太多,忍不住懊惱,連帶著她和孟忍冬一起罵了起來,氣了一會兒又說:
「是!她以後會有很多機會重回這個圈子,可是她現在才二十歲,她的人生還會有幾個這麼合適的二十歲!」
「女團的生命這麼短暫,你也是看著她一路走過來的,你怎麼忍心看她在這裡停下?」
王洛水這一次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很輕的問:「阿溪,我記得你當初先認識的人是阿榆,你才是最開始的時候,和她先認識的那個,也是她第一個朋友,所以你們連小名都這麼像……」
「你一直在替南星抱不平,可是這麼多年,每次忍冬提起阿榆的時候,你有沒有為她說過一句可惜?」
言溪:「……你是在說我白眼狼?所以你也被孟忍冬洗腦成功了?」
王洛水嘆了一口氣。
她又一次地想,自己怎麼這麼多年,都始終沒能把言溪的觀念扭轉過來呢?
最後,她只能說:「這件事我已經跟相關的小組討論過了,很抱歉,言總。」
……
一個小時后。
楚南星回到楚家,富麗堂皇的大別墅在晚上也是燈火通明的,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果然沒看見母親的身影,便猜測她是看到了今天網路上的視頻,對自己感到失望,所以躲起來去給她那個「本該死去」的姐姐祈福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楚懷德將自己的包遞給助理,扯了扯領帶,走進來臉色不太好地說了一句:
「你媽媽剛才身體不好,現在在醫院待著,你明天過去看看她。」
他用的是命令一樣的語氣。
楚南星登時就回答:「她身體不好也是因為太想姐姐,跟我有什麼關係。」
楚懷德習慣地抓著自己手邊的東西,想要丟過去,臨了想起來妻子這幾年的念叨和囑咐,讓他對孩子別這麼凶,他勉強按捺住了,奇異地深呼吸一口氣,換了個話題。
「自己想想,最近得罪了什麼人,這種視頻又是哪裡來的,這幾天你就在家裡待著,哪兒也別去,免得出門又給我找麻煩。」
楚南星冷笑了一聲,卻不回答。
她怕自己把答案說出來,能把楚懷德給嚇死,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她想起找罪魁禍首報仇,便一言不發地起來,準備往外走去。
「去哪兒?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楚懷德的聲音從樓梯邊傳來,帶著他一貫的威嚴。
楚南星面無表情地回答:「我還在錄節目,爸爸,沒什麼事的話我還得回到節目組。」
「錄節目?」楚懷德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他說:「如果你是指繼續在電視上學著那些戲子一樣又唱又跳取悅觀眾,還有放下身段去求人給你一點支持和打賞的話——我勸你放棄,那邊好像已經決定開除你了。」
「南星,你這幾年倒是越發不長進了,連混這行,都能表現差的讓我發笑,我記得之前和你媽媽一起去給你探班的時候,你就一直沒拿過第一吧。」
他轉身上了樓,步伐聲音非常重。
留下楚南星在原地,臉色差的幾乎灰敗。
她為今天的舞台……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到頭來,卻連跟紀愉同台競技的機會都沒有,紀愉果真做的很絕。
她恨得嘴裡都咬出了血腥味,站在空曠的客廳很久,直到渾身冰冷,才想起來一件事,去找出個電腦,竭力忽略網路上那些刺眼的話,翻出自己想找的人。
簡單的和對方取得聯繫,加了好友之後,楚南星問:「我想下個單。」
「好嘞!打聽消息價格按照1走,找人國內按照第2條,國外加收服務費……請您說。」
楚南星:「我要你幫我找一條狗。」
對方:「……emmm,什麼品種的寵物呢?大概是什麼時候丟的?」
楚南星:「很簡單,我要那條跟在紀愉身邊的柯基犬,你們去打聽打聽,價格隨意開,我就要那條狗。」
無論當年還是現在,楚南星始終覺得,那條狗真的很不簡單。
對面:「……好的,稍等,我想想怎麼報價。」
或許這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需要綁-架一條狗的這種單子。
……
第四次公演結束——
紀愉的合作舞台依然獲得了第一名,而且繼續蟬聯自己的第一寶座,因為楚南星退賽的緣故,這次前九名多了個新人。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跟紀愉嚶嚶嚶的那個F班的金煌,因為在這次舞台c位表現太好,投票竟然衝到了11名,距離出道位就差一點。
容柏的粉絲們也漸漸發力,幫她衝到了第二,第三是凌瀾,第四是蔣連闕,第五是常雪……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紀愉跟著車回到了酒店,按照慣例又自己跳了一會兒舞,她已經很久沒有跳之前「司恬」教過她的那支poppin了,因為現在舞台太多,她的行程又太忙,她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個人時間反而被不斷壓縮。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酒店變得靜悄悄的,系統忍不住出聲來勸她:
「愉愉,該去休息了,今天的舞台很累,她們都沒有人在練了,你也去睡吧,明天還有別的行程要趕呢。」
紀愉說:「再等等。」
系統問她:「你不累嗎?」
紀愉誠懇地說:「累。」
她其實已經跳不動了,甚至還差點摔跤,因為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都在跟她叫囂著罷工,想要讓她放棄,甚至恨不能出聲哀求,讓她給自己一些喘息的時間。
可是。
紀愉不想停,她站在那裡,感覺到脫力的汗水從自己的額頭上流下,聽見陽台外面很輕很輕的風聲,和著她鼓噪的心跳聲。
她抬頭往外面看去,見到漆黑的夜空,比起朝陽,好像她見到的更多的,就是這樣沒有盡頭的、彷彿永遠也迎不來黎明的黑夜。
紀愉一次又一次的呼吸,每一次都比先前更沉重一些,甚至因為動作變慢,所以疲憊感也湧上來得更重,越休息,就越沒辦法繼續。
她汗如雨下地迎著夜風站著,輕輕開口,彷彿希望風能替她將話語帶給思念的人:
「但是……」
「我現在每天只有這麼一點時間,能用來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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