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斷腸人唯他莫屬
沈清濁的鳳眼微眯,後退了一小步說道:「陛下請講。」
我太了解他了,每當他開動全身筋骨進入備戰狀態時,都是這副慫模樣。
我輕咳一聲,「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本王可以長話短說。我帶回來了一個小男孩,現在就在大門外,以後就是你沈府的人了。他可得和你平起平坐,你有的他不能少。」
沈清濁當場就跪下了,表情震驚般地不可置信,「陛、陛下從少林寺帶回來一個和尚??放在微臣府里養??養著等頭長出來再送進宮?陛下你可得三思啊,這事以後可就不僅僅是您的黑歷史了,會動搖江山社稷啊!」
我抽了抽嘴角,他腦補的可真叫一個快活,「誰告訴你卿葵是和尚,誰告訴你將來要送他進宮?」
「卿葵?這個名字好生耳熟。」他撫了撫額,挖了挖思緒,然後忽的又反映了過來,「是、是那個青樓小倌?」
「咦,記性不錯,贊一個。」
「陛下,如果這事攝政王知曉了———」
我打斷他,拂袖冷哼道:「你堂堂四品奸臣,替本王保護個人而已,卻推三阻四不情不願,看來,我們君臣的緣分也就至此了吧。以後你就好生過著踏實日子,本王一人對付所有的妖魔鬼怪,這可行了吧。」
「不是不是,陛下誤會了,微臣府上忽然多出這麼個人來,還要和我平起平坐,微臣是怕外面的人碎嘴,說我養男寵什麼的,這樣對卿葵的名聲多不好,也對不起陛下讓我保護他的初衷不是。其實微臣覺得,可以把他放在———」
我再次打斷他,「正所謂『龍有逆鱗,觸者即死』,小濁子,你要是活膩了可以告訴本王,本王別的沒有,白綾、砒霜、鶴頂紅這些寶貝多的是,你也可以早點去地下服侍先帝……其實你說的事太好解決了,讓卿葵認她們為娘,當你的弟弟,不就好了。」
聽了我的話,清濁的臉色緩緩就如落日般黯淡了,從他的眼神中,我讀出來「陛下這個主意真是爛斃了」的話,但我看向天空,就當我沒有讀出來。
————————沈清濁吐了一升血的分割線————————
天氣已經開始冷了,光線照進沈府,但是卻沒照進沈府人的心裡。
我坐在正座,露出如此甚好的微笑,看著卿葵給沈清濁的三個娘斟茶。
三位婦女坐成一排,臉上掛著令人難以揣測的心事。不過我想,她們多半是願意的吧,老爺走了,再也產不了子,如今不用十月懷胎就能得到這麼大一個水靈靈的兒子,簡直是冒尖的喜事啊。
三位婦女都端好了卿葵倒的茶水,一齊喝進嘴裡。
我點點頭說:「卿葵,叫人。」
卿葵跪在地上,諾諾的開口:「主人。」
「噗———」
「噗———」
「噗———」
三口水同時噴了出來,中間的春娘還恰恰噴了卿葵一臉。
我高估了卿葵的情商,於是提醒他:「叫娘。」
他的長睫毛上還掛著水珠,一下都沒擦,而是彎起了嘴角,叫了三聲:「娘,娘,娘。」
三位婦女同時答應,圍著扶起了卿葵,要帶他去換衣裳。卿葵還稚嫩,年紀不大,肉呼呼的臉,是女人都會被他勾出母愛,這樣的兒子,也太好了些。
沈清濁在一旁不說話,但按表情來看,估計內心正悲催著,老爹沒了,還多出這麼大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的來頭———也忒不靠譜了些。
估計是畏於我的淫威,他並沒有開口說出不滿,只是用無語來抗議,但既然無語,我就當他放了個不帶響的屁好了,揮揮手,什麼影響就都沒有了。
就這麼一會兒,院子里又剩下我和沈清濁了,夕陽西下,斷腸人肯定唯沈清濁莫屬了,他的樣子可真是比被姑娘甩了還要命。
「沈愛卿,你真該跳出來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有多不爽。」我吹吹指甲,然後展平手掌在綺麗的桔色夕陽下看手。
沈清濁擺一擺手,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模樣,然後問我:「陛下何時回宮?」
「本王問你個問題啊,如果,我是說假如,你有一門親事,別人又從未見過你未過門的娘子,可正不巧,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不是你娘子的女子,從你屋裡出去讓人瞧見了,你會怎麼辦?」
他挑挑眉,「那這親事估計得黃了吧。」
我拉下了臉,果真破壞了人家一段姻緣?
沈清濁又說:「不過這事還不算悲摧?要是被人家誤解這門婚事是假的,其實我是一枚純正的斷袖,我想,這時我才會去死一死吧。」
「……」我的臉色也如落日般黯淡了。
「愛卿,還有事嗎,本王乏了。我睡你那裡,你自己找地歇了吧。」
沈清濁的房間規格肯定是府中最好的,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和糾結的老腰,就上了床。他的被子有一股清茶的味道,我抱著嗅了嗅,還挺好聞的,我在床上滾了滾,把被子全部纏在了身上,包成一個蛹狀,心裡這才找到了一點安全感。
我睜著眼睛,腦子裡似乎有一雙大手,把我的記憶緞帶拉回又拉回,拉回到我八歲的那個夏天,模模糊糊的我和清濁在庭院里歡鬧,還有,衛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