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松樹裕

起身伸展著有些發麻的腿腳，菩提看著異常安靜的松樹裕，不禁有些奇怪。

這個地方陰氣異常的重，如今月上中天，為何卻沒有一個鬼魂，難道是自己身上那微薄的靈氣唬住了他們？此時她管不了那麼多，只好拿出招魂鈴走到韋紅英的墳前輕輕一搖，「叮鈴叮鈴」的鈴聲便一波一波的傾斜開來。

「韋紅英，出來吧」，她輕聲叫道。

墳包上一道青煙徐徐冒出，待煙霧散去，一個六七十歲模樣的老嫗出現在她的面前。

「韋紅英？」，菩提有些詫異的叫道。

老嫗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這人應當不是她要找的人，只是召都召出來了，菩提索性問道：「你認識康平街的李雄嗎？」。

沒想到老嫗竟點了點頭，菩提不禁有些懷疑，難道這真是自己要找的韋姑娘？

「認識的，我也是城東人，剛死不久，那時候李雄在康平街橫行霸道，我也受過他的欺負，前段時間他還來過這裡，嚇得我躲在自己的屋裡一動不敢動」，老嫗說到這瑟縮了下脖子，一副害怕的樣子。

「他是來找你的？」菩提問完這句話，自己直接在心裡給了個否定的答案。

「不是」，老嫗顫抖著舉起手指向一個地方：「來找她的」。

菩提順著她指的方向找過去，那墓碑上寫的是「韋與傑」三個字。

「原來是個女子名」，菩提喃喃道。

她用鈴鐺將那人的魂召出來，這次倒是個楚楚可憐的女子，她渾身血痕，衣不蔽體，看起來既狼狽又可憐，雖然臉色青紫有些嚇人，一雙眼睛倒是亮的很，菩提很少在鬼魂身上看到這種有生氣的眼神。

「你是誰？」，女子看著她手中的鈴鐺有些害怕的問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問你幾句話，如實回答便是」，菩提道。

女子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李雄來過這裡？」。

「是，有些日子了，我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

「他來做什麼」。

「來取東西，他手上有個金戒指，我死的時候牢牢攥在了手裡，他來取回」

「還有呢？」。

「他看我來氣，用鞭子抽打了我一番，還啐了口唾沫」。

「還有呢？」。

「後來還贈了我件衣物，將我埋了回去」。

「還有呢？」。

女子怔了怔，沉思片刻道：「沒有了」。

「你是怎麼死的？」，菩提問。

「讓他打死的」，女子輕描淡寫道：「我欠了他幾兩銀子買糧食，一直還不上，後來實在餓的很，又騙了他些糧食，他便將我扒光了拖到街上毆打泄憤，我無力反抗，回到家一病不起，沒幾天便撒手人寰，街坊鄰居看我可憐將我埋在這裡，下葬那天他便看見我手裡的戒指了，後來趁著夜深沒人，來這裡取了回去」。

「對了，他好像還砍下了我的手，將手指頭全給我掰斷了」。女子輕撫著自己的雙手，神色有些惋惜。

「那你不想報復他嗎？」，菩提問道。

女子嗤笑：「我倒是想，可我如今比活著時還要無用，連這個地方都出不去，我怎麼報復他」。

「既然塵緣已了，那便投胎去吧，一切都會重新來過的」。

菩提轉身離開，女子在身後喊道：「什麼時候呀，這地方我待夠了」。

「很快了」，菩提回道。

回到居所時有些晚了，慧覺點了盞燈在院中等她，見她回來立刻問道：「怎麼回來這麼晚，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菩提道：「如你所說，這條線索沒什麼用，我們又得重新查了」。

「恩，晏城已經到了，他有辦法讓我進入隔離區，我還是要去查一查的，你不用擔心，我會萬事小心的」。

院中有風，慧覺敞開衣袖護住了油燈，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菩提看見他的神色異常堅定。

「我都已經去過了，你還偏要去，說到底就是信不過我」。

菩提甩袖離去，心中已經放棄了阻止他的念頭，那就讓他去試一試，說不定真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慧覺從晏城那裡帶了些米回來，他們無需再去領粥，可菩提還是一大早便出了門，聽百姓閑話家常了半天，還找了不少人打聽，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沒有打聽到。

她回去的時候慧覺盤腿坐在床上念經，他臉色潮紅，唇角發白，眉頭緊鎖著，手中的佛珠轉的極快。

菩提有些奇怪的叫道：「慧覺，你沒事吧」。

「別過來」，慧覺緩緩睜開眼，眸光暗沉的看向菩提：「我發燒了」。

菩提驚訝的僵在原地，一時失言。

慧覺抿了抿唇，沉著道：「我感染了瘟疫，小梵，你這次一定要讓官兵將我帶到城南去，為免傳染給其他百姓，我現在不能出門，一切都靠你了」。

一個「好」字在菩提唇邊盤桓，可她怎麼也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再觀察幾天吧」。

慧覺也不為難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道：「那你離我遠些」。

下午放粥時菩提磨磨蹭蹭的出了門，這次她也沒有心思再去聽百姓們閑話家常，獨自蹲在一個角落裡抱膝沉思，直到百姓們領完粥逐漸散去，天蒙蒙黑了下來，她才想起該回去了。

心裡雖然想著回去，可她卻一直沒有動，不一會兒，一雙玄色男靴走過來停在她身前。

菩提抬頭去看，原來是晏城，她站起身摘下面紗，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你在這裡很久了，怎麼不回去？」，晏城奇怪的問她。

菩提低垂下頭：「我在想，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救這裡的百姓，他們所受的苦又是為什麼一定要承受的」。

晏城看出她情緒不對，也大概能猜到是為什麼，他輕拍了拍菩提的肩膀安慰道：「別想太多了，儘力而為吧，我們不是神，主宰不了任何人的生死」。

「天災或可勉力一試，但人禍......恐怕神也無能為力」，菩提低聲呢喃。

「你說什麼？」，晏城只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菩提正了神色看向他：「慧覺發燒了，他可能是感染了瘟疫，讓我引去官兵將他帶到城南，你說我該怎麼做」。

「什...什麼？」，晏城聞言臉色白了幾分：「確定了嗎？」。

菩提搖搖頭：「沒有，但他決心已定，我怕攔不住」。

晏城穩了穩心神，囑咐菩提：「若真的是染了瘟疫，我會派人將他接走，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看好他，絕不能讓他獨自去城南，你自己小心，城南那邊交給我吧，我查起來更方便些」。

「好」，菩提應道：「我先回去了，你也要當心」。

看著菩提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晏城在她原本蹲著的地方坐下，神色沉重的將頭埋在臂彎中，許久都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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