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士兵的魂魄

第七章:士兵的魂魄

菩提跟在晏城身後下了山,連夜趕回了軼城的大理寺,不知晏城和那守衛說了些什麼,隨後便進入了大牢,片刻后又從裡面出來。

此時已是黎明,天色亮了些,晏城向西邊的方向看了看,接過守衛牽來的馬,向城門而去。

菩提看著晏城絕塵遠去,懊惱的從暗處走出來,街上陸陸續續有了擺攤的小販,她索性光明正大的走出城門。

此時出城的人幾乎沒有,所以寬闊的大路上兩行馬蹄印非常清晰,順著痕迹,半天後,菩提找到了一座燒焦的客棧。

這座客棧離軼城並不遠,若是按照運糧軍隊的速度,大概一天的距離,也就是說,軍糧剛離開軼城一天就被劫走了。

想到這裡,菩提越發想要知道幕後之人到底是誰,竟敢如此大膽,是定北王,還是淮陽王,又或者,真的是葉丞相。

晏城並未在客棧外駐足太久,菩提剛剛趕到,他便在不遠處的河邊租了一條小船離開了。

菩提沒有著急追趕,看著小船漸行漸遠,她從袖中拿出那一小株菩提枝,輕輕在地上敲了幾下。

一縷白煙從地下升起,一個拄著拐杖的小老頭出現在她面前。

「不知是哪位仙君召喚小仙」。

菩提右手拈起無畏印,左手祭出菩提枝,回道:「佛祖座下菩提仙子,有事想問土地公」。

土地公聞言恭敬地抱拳道:「仙子請講」。

菩提看向不遠處的客棧,土地公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我想問,軍糧被劫的事」。

「這」,土地公面露難色:「小仙也不是太清楚」。

「你不是掌管一方人間的土地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領地上發生的事」,菩提摸著下巴,眯眼看向他:「是不是因為你擅離職守,所以才丟了五十萬大軍的糧食」。

土地連連搖頭:「仙子,這可真不關我的事,雖說我掌管一方土地,但凡人的天命輪迴自有定數,有些事我管不著」。

看菩提贊同的點了點頭,他繼續道:「佛祖慈悲為懷,派仙子下凡拯救蒼生,定能救那大軍於水火之中」。

聽他提起下凡之事,菩提不由有些心虛,於是趕緊擺擺手道:「你先走吧」。

土地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仙子不如再等等,待到天黑之後,說不定會遇到知情人」。

另一邊,晏城乘船行到水中央,那船夫突然將木漿扔到水裡,從船板下抽出一把劍向他刺來,晏城靈敏的躲開,踏在搖晃的船沿上。

那船夫也不多糾葛,徑直跳入了水中,這時船底開始漏水,不一會,小船便向水底沉去。

晏城縱身一躍跳入水中,水影磷巡中,那船夫從水面探出頭來對他冷冷一笑。

晏城正想上前去抓住他,遠處突然行來一座精緻的船坊,那船夫上了船坊,船也離他越來越遠。

船坊的布簾被微風吹起,隱約能看見一個穿著華貴的白衣公子背身而坐,晏城仔細思索著,卻始終不知那是何人,在他的印象中,絕對沒有見過那人。

他向衛城的方向游去,等到月光細碎的撒在水面時,他終於疲憊的癱倒在衛城的海岸上,大口的喘著氣,任憑夜裡的冷風刺骨地打在濕漉漉的衣服上,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菩提在客棧附近徘徊到了晚上,果然看見一個身穿鎧甲的士兵定定的站在客棧門前,一動不動。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菩提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去看那士兵,果然發現,他的腳下沒有影子。

菩提走到士兵身後,一拍他的肩膀:「嘿,小鬼」。

士兵動作緩慢的轉過身來,他的胸前,破了一個大大的血洞,暗紅的血液凝固在胸前,菩提看向他的臉,詭異的蒼白,泛著陰森的暗青色。

鬼魂菩提見得多了,看到他這副尊容反而鬆了一口氣,既然是這次事件中的犧牲者,那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

士兵表情獃滯,訕動著嘴唇遲鈍的問道:「你是誰呀」。

他的魂魄在陽間逗留太久,已經十分虛弱,生前的事怕是早已不記得了。

菩提取出一隻黑金古樸的招魂鈴,她輕輕搖晃,叮叮咚咚的招魂音便一波連著一波的擴散開。

士兵的魂魄承受不了這種魂音,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菩提不忍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古鈴卻不停。

很快地下射出一黑一白兩道光亮,黑白無常出現在菩提面前。

兩人看見地上的魂魄,相互對視了一眼:「菩提,這是怎麼回事」。

收起招魂鈴,菩提道:「想請你們幫個忙」,她看向已經站起身想逃跑的士兵:「給他渡點鬼氣,我有些事想問他」。

士兵剛剛跑出幾米遠,便被黑無常用鐵鏈鎖住拉了回來。

「沒問題,小事一樁」。

黑無常正欲動作,卻被白無常攔住:「等等,這可是違背地府條例的,小心閻王怪罪」,他看向菩提,勸道:「菩提,你願意下凡玩也沒人攔著你,但人間的事最好別管」。

菩提不服氣的反駁道:「我是下凡歷練的,怎麼會是在玩,佛祖慈悲,定也不會放任那麼多人的死活不管」。

「哼」,白無常冷哼道:「歷練有帶著記憶和法術下凡的嗎?」。

「我...」,菩提底氣不足:「我拯救蒼生不行啊」。

白無常直接賞了她個白眼,黑無常勸道:「老白,這點小事閻王不會斤斤計較的,我們就幫幫菩提吧,你也知道她成佛不易,總要積攢些功德的」。

「我們幫她還少嗎,竟會來人間惹事」,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的態度已經明顯軟化不少。

黑無常瞭然的笑笑,對菩提使了個眼色,給那士兵渡了口氣。

士兵眼睛一亮,恢復了神智,他悲傷的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他的口中,菩提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情經過。

大將軍司徒延奉命押送軍糧到邊關,隊伍行到這座客棧時天色已黑,他們便停下休息,在客棧里喝了茶,吃了東西,食物全部都檢查過,沒有問題。

夜裡一直有人輪流守夜,但到了午夜時分,人最疲憊的時候,所有人都睡著了,除了他。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一些聲響,便起身查看,正好看到一群黑衣人將軍糧搬到船上,準備從水路運走,他大聲的喊人,卻沒有一個人起來,直到他被那些黑衣人殺死,那些士兵都沉沉的睡著。

「當我醒來的時候,軍糧和黑衣人都不見了,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我以為他們都死了,直到他們陸續醒來,很多人圍著我的身體,卻看不到我,聽不到我,我才明白,只有我死了,他們都中了一種很厲害的迷香,可是我天生就聞不到任何氣味,所以只有我一個人死了」。

士兵看著那條黑暗中冰涼的河流,告訴菩提:「這條河的盡頭是衛城,軍糧到了那裡便只有用馬車運送,如果沒有足夠多的人手接應,那糧食應該還藏在衛城中,之後陛下一定會派人嚴查,他們無法運走」。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其實劫走軍糧不難,難的是要藏在哪裡,之後怎麼處理,如果那人的目標是將軍,那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糧食便沒什麼用處了」。

菩提點點頭:「我明白了,如果是朝中的人,應該也不希望給他國製造攻打夏郯的好機會,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好辦多了」。

「不」,士兵臉色凝重:「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要引發戰爭,再趁亂渾水摸魚,那夏郯恐怕堪憂了」。

「會嗎?」,定北王,淮陽王,葉丞相,他們會用整個夏郯做賭注嗎?

菩提看向士兵真誠道:「如果你能活下去,說不定能建功立業,揮斥千軍」。

士兵絕望的閉上眼,凄苦一笑,他突然跪在菩提面前,懇求道:「這一世我知道是不可能了,我之所以一直不肯走,只是因為放不下一個人」。

「因為沒有嗅覺,我從小被當成怪物,受人欺負,只有秀兒願意和我一起玩,只有她不嫌棄我,後來我們成婚,有了孩子,為了讓她們娘倆過上好日子,我離家從軍」,他滿眼希冀的看著菩提:「我只想再看她最後一眼」。

菩提看向黑白無常:「小白,小黑,你們帶他去吧」。

白無常一拉鐵鏈,轉身道:「走吧」。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著菩提只有悲憫,沒有悲傷的臉,面無表情道:「菩提,其實我們都一樣,因為沒有心,所以感受不到快樂和悲傷,不用對人類的感情感到好奇,這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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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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