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第五十四章

許歡言一個人穿過大街，走過小巷，她不知現在的自己還能去哪，為什麼路那麼漫長，永遠沒有盡頭，為什麼她要活得這麼狼狽，為什麼她終還是負了他。

許歡言在外面一直走一直走，她與那一撥又一撥的路人擦肩而過，她把自己置身於茫茫人海，她多希望在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可以把自己也給弄丟了。到最後許歡言乾脆直接坐在路旁的長凳上，看著路人來了又走，看著小情侶吵吵鬧鬧，她就這麼一直看著，眼睛也不覺累。

許歡言不想走了，她想就一直在這坐著，坐到天荒地老，坐到她路途的最後一站。可是，她不能，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她要告訴家人，告訴朋友，跟他們解釋為什麼婚禮沒有了，她要通知婚慶公司取消婚禮，她要通知酒店把宴席取消了，思及此，許歡言強自打起精神，打車回了位於郊區的家，一路上她尋思著該用什麼措辭去跟老爸老媽說，媽媽一直說女兒的幸福是她最大的心病，當初她和徐楓說要訂婚時雖然媽媽沒過多說些什麼，但爸爸說那幾天媽媽整天都樂呵呵的，現在她突然說不結了，媽媽一定會很傷心吧。

許歡言站在自家門前，她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可是她沒想好怎麼說，她很怕看到媽媽失望的眼神。

許歡言在心底為自己打氣：許歡言，這是你遲早都要面對的事情，勇於承擔自己犯的錯，這不是你一貫的原則么。

許歡言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可是，眼前這是怎麼個回事，為什麼徐楓會在自己家裡，而且不難看出剛剛在客廳里有過一次愉快的交談，許歡言實在不知怎麼解釋她現在所見的一切。

許媽媽看她一直愣在門關，嘴裡絮叨著：「你這孩子，都多大了，去哪也不說一聲，徐楓都找你一下午了。吃飯沒，飯和菜都給你留著呢，我給你熱去。」

許歡言看著媽媽走進廚房，接著許爸爸也慢慢地踱步進了房間，整個客廳就剩下她和徐楓兩個人，她不敢看徐楓，氣氛好不尷尬。

徐楓看著她安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懸著的心終於落定，他還真不知道她那麼能跑，不過那麼幾分鐘的時間，等他追出來已經不見她人影，他怕她出什麼意外，去她家找沒人在，問蘇沫說也沒見她，他就一直開著車在街上轉著圈，後來他想她會不會回了她父母家，但還是沒找到人，他想再去別的地方找下，可是許媽媽說那麼大個人丟不了，堅持讓他留下來吃飯，他坳不過，便想著說不定晚點她就會回來，要沒回這那總應該也已經回她自己家了。

許歡言低著頭往自己房間走去，徐楓跟在她身後進去，然後他把門關上。

「徐楓，我很謝謝你，可是我不能再麻煩你，我爸爸媽媽這邊我自己可以解釋的，你回去吧，蘇沫那邊我明天去跟她說，就是你爸爸媽媽那邊，我想還是由你來說比較合適。」

徐楓耐心地聽著她把話說完，他是不是該表揚她的誠實。

「你是要怎麼說，你是想要把事情都說給他們聽，你覺得你媽這麼個年紀她能承受得了？許歡言，你不為自己想，你也得替兩老想想吧！」

許歡言不是沒想過他說的這個問題，可是，她總不能一直瞞著老人家，再說了婚期那麼近，她就是想瞞也瞞不了，至於用什麼理由，她也只能到時隨口胡謅一個了，至於能不能說服兩老，她也沒把握。

「你是不是覺得你把事情告訴了我，然後把婚禮取消了，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你有沒問過我的想法，你是不是該尊重下我的決定。」

許歡言抬起頭看著徐楓，「不然呢，我是該瞞著你，還是說我們兩個人一起帶著這疙瘩過一輩子，徐楓，你沒必要這麼委屈你自己，我很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我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我擁有過這段回憶，這就足夠了。」

對於許歡言對未來的種種可能的預測，徐楓還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她什麼都想好了，也什麼都決定好了，所以，她從一開始就只是知照他一聲，而不是說徵詢他的意見。

徐楓很氣，他也想什麼都不管，就讓她自己去折騰，可是，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真讓她處理那指定就翻天了。

「許歡言，從一開始都是你自己在想，你自己在做決定，你怎麼就知道你所想的，你所決定的也就是我所想，我所要的，我是不是要謝謝你如此這般替我著想。這段感情，是你說要開始的，卻也是你說要結束的。你說感情不是兒戲，但把感情當兒戲的人也是你。許歡言，你不覺得你雙重標準的原則有失公允么，還是說打從一開始你就是抱著玩的心態，所以你可以隨意開始，也可以隨時喊停。」

許歡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想反駁，卻又無力回擊。

「有時候我還真希望你可不可以別那麼實誠，別什麼事都一個人擔著，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太沒存在感，的確，我沒有大度到可以包容我妻子的出軌，所以，我希望你是真的有考慮清楚，有把婚姻放進心裡，而不單隻是因為一紙婚約限制了你。」

許歡言不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什麼，她怕自己理解錯誤，所以她還是問清楚的比較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繼續婚禮？還是說？」

「除非你有更好的建議，不過我不認為還有什麼會比這個更合適。」

許歡言覺得自己是越來越不懂他是怎麼想的了，他是不在乎，還是說他只是先應付過這一陣子，若真是這樣，那還不如現在就把一切解釋清楚的好。

「徐楓，我想我們是不是都理解錯了彼此的意思，我覺得如果到一切都成定局的時候再來解釋…」

徐楓出聲打斷許歡言未完的話語。「許歡言，從一開始便理解錯誤的人從來就只是你一個，你是不是想說等婚後再來跟他們說我們要離婚，因為感情不和？你究竟把婚姻當成了什麼，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隨便耍個小孩脾性就什麼都可以推翻不算數，你想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先經過大腦緩衝一下，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許歡言被數落地就差沒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明明她是按著他的思維方向理解下去，可是現在卻又是她的不對了。

許歡言癟著嘴，聳搭著腦袋，她現在是說多錯多，所以她還是閉嘴的好，免得又把某老師激怒。

徐楓嘆氣，他該怎麼說她才能懂。

「許歡言，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對不起我，你是不是希望能做些什麼可以彌補這些傷害。」

許歡言點頭，「我知道就算我說一千遍一萬遍的對不起也於事無補，別說是你，就連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所以我希望在一切還可以挽回的時候喊停，也許他們會失望，可是總比日後再讓他們徹底傷透心的好。」

徐楓不知是該惱她，還是該讚賞她，她心思慎密，把什麼都想到了，也都想周全了，可是，她怎麼就沒想過她自己，她怎麼就沒想過未來她是要怎麼去面對，她怎麼就那麼傻，可是他又偏偏栽了下去，罷了罷了，若不是這樣的她，他也許也就不會選擇了她吧！

「許歡言，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你記好了，事情既已發生，追悔也無用，你要問的不是我原不原諒你，而是問問你的心有沒得到救贖，是不是依然執念過去。你的過往我未曾參與，所以我不能與以評判，我們現在雖已訂婚，可是在結婚前你都可以有你自己的選擇，我能做的只是尊重你的選擇，如果現在你還是堅持要取消婚禮，那麼我也只能尊重；如果你覺得你可以放下過去，那麼我們便一起執手未來，你也不必擔心說以後因為這些陳年舊事而吵鬧，我沒那麼固守，已經翻篇了的過去，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我們都已過了那個嬌情說愛的年齡，生活還是要繼續，往後的日子也只是想找個人一起走，兩個人，走在同一條路上，朝著同一個方向，一起慢慢地走到盡頭，那麼這一生便是圓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告訴我答案，我還是那句：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最後一個話語剛落定，徐楓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許歡言坐在房內，聽著他跟媽媽告別，聽著媽媽叮囑他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然後大門砰地關上，又恢復了一室的清凈。

許歡言曲膝抱著腿坐在床上，許媽媽進來看見女兒一副失神的樣，雖不知剛剛他們在房裡都說了些什麼，可是看女兒現在這個樣，許媽媽很擔憂，可是，從女兒上大學後有什麼事都是自己一個人擔著，問了也是什麼都不說。許媽媽在女兒身邊坐下，輕輕地拍打著女兒的後背，就像小時候哄她入睡一樣。

許歡言把頭靠在媽媽肩上，閉著眼，享受著溫情的環繞。媽媽的懷抱永遠是她棲息的港灣；只有在家裡，她的心才是安定的，很多時候她都很想能夠有一個有她，有他的家，可是，在四年前他離開之後她的這個夢便已是不可能，現在他雖回來，可是破碎的夢永遠無法拼湊，她和他，都早已遠走，沒有時光機，回不去的曾經，過往的一切，都只能在心裡腐爛。

「兩個人既然決定走到一起，磕磕碰碰總是難免，有什麼事說開了就好，多為對方想想，各自退一步，便是海闊天空。人最難過的便是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可是事真就有那麼難么，其實不然，很多時候人都是自己困住了自己，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慘劇發生，小言，人生很漫長，也很短暫，爸爸媽媽能陪你走的路也就那麼長，聽媽媽一句勸，抓住自己能擁有的，放棄那些無謂的。你自己想清楚，別讓自己後悔，飯菜我熱好放在桌上了，待會記得吃。」

許媽媽走的時候把門帶上，留給女兒一個空間，讓她自己思考。

第二天，許歡言約徐楓出來見面，她把地點選在他們初次見面的餐廳，是想著他們既是從這裡開始的，那麼也將會是由這裡開啟不同的篇章。

她昨晚想了整夜，徐楓昨晚的那番話讓她重新審視了自己，她清楚地知道徐楓的好，她也知道若是錯過了，以後也許再不會遇到像他那麼好，她不傻，所以她知道該如何取捨。

徐楓隔著落地窗看著裡面坐著的她，這裡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對方，當時的他估計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事態會是朝這個方向發展的吧，可是，生活也正是因為這些無法預料到的事才會更精彩。他信步地朝裡面走去，朝她走去。

四月，我們重拾了幸福；四月，我們學會向陽的微笑；四月，註定是個幸福圓滿的季節。

生活中，不管我們過得再好，也只能是一個半圓，所以我們需要找到另一個半圓，匯成一個圓，那樣，我們的人生才是真的完整；那樣，我們的一生才不算是虛度。

願，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屬於你的那個半圓，一起走過那餘下的半生。幸福花開的季節，有你，有我，有他，有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