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不過說了這麼兩句話，她又有發病的傾向。李簡情突然覺得無力極了。這麼多年，她就這樣一直縮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有不順心，就開始發作。她曾以為滿足她的願望，將她送到李志業身邊去，也許她就能好了。可是她看著符曉與唐少，才知道真正愛情的樣子。她身邊的人是畸形的，愛情也是畸形的。母親就算回到父親身邊，也不會得到幸福。她應該突破自己的籠牢，徹底離開李志業，她才有救。自己也才有救。

只是這麼多年，她無能為力時勸也勸過，凶也凶過，母親卻從不聽她的。每回不歡而散，她下回見她，她永遠是讓她想辦法讓他們夫妻團聚。

李簡情昨天夜裡想了許多。是時候不破不立了。

「媽，你冷靜點。」

「我哪裡不冷靜？我不冷靜也是你這個不孝女給惹的！我還以為你今天來是跟我說你跟王家二少爺真要結婚了，沒想到你跑來跟我說這個？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還是見不得我好，啊？你爸明明打電話來說過，你跟王二少結了婚，他就接我回去，他說過的！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今天，你突然來一句成不了？你是不是騙我的，你是不是騙媽媽的，啊？」

蘇茵雙手猛地抓住李簡情的肩膀搖晃了兩下，李簡情撇開視線，艱難說道：「我沒有騙你。媽，其實王小川也跟我爸一樣，是個風流大少，我怕他以後對不起我。」李簡情從來沒有跟蘇茵說過王小川的風流之事，她怕她擔心。

蘇茵不搖她了，鼓著眼睛直瞪著她。

李簡情心裡不好受，她低頭道：「對不起，這事兒我一直沒有跟您提……媽，我原來本就打算這麼湊合著過得了，可是我有一朋友，她是真正的嫁給了愛她的男人，那種發自肺腑的笑容真的太漂亮了。為什麼她能得到，咱們就得不到？咱們也……」

「你要湊合就湊合過呀！」蘇茵尖著嗓子打斷她的話。

李簡情不可置信，她遲疑問道：「媽，您說什麼？」

「我說你必須和王小川結婚！」蘇茵又開始拍桌子，「你結了婚，媽媽才能跟爸爸在一起！你是我們倆的孩子，你就應該為我們而做出努力！」

「可是我嫁了之後，我也得不到幸福。」

「你的幸福重要嗎？媽媽已經等了一輩子了，你做為媽媽的女兒，不應該先為媽媽的幸福考慮嗎！」蘇茵突然暴跳如雷，「你這個不孝女，不孝女！就是因為當初生下來是個女兒，你爸爸才不高興！所以他才去外面找賤女人生兒子的！這本來就是你的錯，你才是害得我與丈夫分離的罪魁禍首！」

李簡情表情木然，這些話她聽過不止一回了。有時蘇茵發病嚴重了，就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以前李簡情雖然傷心，但總認為是她的胡言亂語，並不放在心上。可是今天，蘇茵的一句「你的幸福重要嗎」，就像是打破了所有的遮羞的假象。

原來蘇茵的話都是真的，她內心深處一直是憎恨她的，因此女兒幸不幸福，於她不重要。

她只在乎自己如何幸福。

蘇茵見李簡情無動於衷，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她身上砸去。李簡情雖然看見了，但是距離太近，她閃躲不及，生生砸了自己一身。熱水隔著薄薄的衣服燙著她的肌膚，但她的心卻是那樣地冷。

在別墅里照顧蘇茵的劉姨聽見動靜跑進來一看，就知道夫人又發病了。她哎呀一聲，「小姐，您沒事吧？水燙不燙，快脫下來給我看看，我，我去拿藥箱！」

「拿什麼藥箱！這種不孝女，誰還管她，死了反而清靜了！」蘇茵真的很生氣，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就好像一塊大蛋糕近在眼前，她已經拿起叉子要將它吃進嘴裡了，可是卻有人要將它砸爛！

李簡情耳根子很疼，但她還不悲不喜地面對擔心她的劉姨。

蘇茵猙獰道：「李簡情，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跟王家二少爺結婚，我就去死！我死給你看！我還要讓大家都知道，我是被你這個不孝女逼死的！」

聽到她這句話，李簡情腦子裡有一根時時緊繃的弦，突地斷了。

「那就一起死吧，反正我欠你的，就只有這條命。」李簡情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