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西部高原上

走在西部高原上

一路向西。

女兒寧語嫣戴著墨鏡,派頭十足,坐在副駕駛,嘴裡不斷哼著小曲。看著逐漸長大的女兒,寧致遠心裡充滿濃濃的溫馨。

過了康定,下了高速公路,沿著三一八國道,駛向西部最深處。原本低矮渾濁的天空,忽然變得很高很遠很藍。突然一個大轉彎,映入眼帘的是巍巍險峻雪山,從未見過如此氣勢!寧語嫣驚呼出聲,打開玻璃,拿著相機,趴在車窗上咔咔地拍攝。

寧致遠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拍著女兒後背,不時提醒,小心,小心點!寧語嫣退回來,坐在椅座上,翻出相機里的照片,遞過來,興奮地嚷道,老漢,你看,好漂亮哦!

寧致遠面帶微笑,盯著前面的路,心裡甚是快樂。作為父親,在女兒待字閨中之時,帶著她學會在大地上行走,是非常有意義的。久居丘川盆地,深知局限的可怕,所以,將來女兒願意,一定送她去京都或者沿海城市去求學,讓她獨自行走在華東或者更廣闊的沃野。

從古至今,慣常走出盆地,總是選擇出劍門、下江陵,平坦而簡易,是智慧的選擇。而把眼光放到橫斷山脈,是不可思議的,但恰好這有一條路,如今天塹變通途。當華夏文明向前昂首挺進,全球價值觀逐步大同之際,所有物理阻隔都將一去不復返,成為一馬平川,這是歷史的物競天擇。

因此,一路向西,便具有了特別意義。

簡單吃過午飯,寧致遠將茶桶灌滿開水,系好安全帶,笑著喊,出發啰!寧語嫣咯咯的笑聲,灑落在車后揚塵中。

現在三一八國道,但凡有些風景,都建起了觀景台,隨時可駐足觀賞。只要女兒一喊,寧致遠便會停下車,陪著她下車拍照。

回到車上,寧語嫣偏著頭問,老漢,累了吧,今天開了差不多十個小時的車了。寧致遠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擰開茶杯蓋子,端起喝一口,然後說,嗯,是有點。寧語嫣擔憂地說,咋辦,距離駐地還有近三個小時車程呢,這不,天也快黑了呢。寧致遠看看駕駛台上的電子時間,笑著說,時間夠的呢,不擔心。寧語嫣哦了一聲,側身過來,雙手按住他肩膀上,輕輕揉捏起來,輕聲說,老漢,我給您按摩,辛苦您啦!

寧致遠心裡那個幸福勁兒,簡直無法形容,開心地說,語嫣,走西部這些地方,老漢陪你,以後去麗江這些地方,就讓你男朋友陪你去了哈。

寧語嫣哈哈大笑,問道,為什麼呢?

寧致遠正色地說,走西部有些危險,老爸不放心的,去麗江這些溫婉浪漫地方,適合男女朋友去的。寧語嫣這才明白,咯咯笑了幾聲,忽然說,要是媽還在就好了,一家人出行,肯定更開心的。

寧致遠頓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見父親有些悲傷,寧語嫣縮了縮身子,閉上眼,輕聲道,我想眯會瞌睡,你慢慢開哈,困了就休息一下。

寧致遠眼眶開始濕潤,沉默不言,精神高度集中地駕著車。

女兒提不提起薛韻詩,其實,從謀劃去稻城亞丁那時候開始,他就想到了妻子。這麼多年,除了一次去海南,竟然從未單獨出去旅行一次!這個遺憾深埋心中,隱隱作痛。

看一眼微微鼾聲的寧語嫣,他暗暗發誓,一定讓女兒享受父愛的疼惜,將來她也會成為別人的妻,但父親的愛一定永遠在。

臨近黃昏,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開始漓漓淅淅,過了一會兒,下起了豆子大小的雨點,打得擋風玻璃啪啪作響。看見一個觀景平台,寧致遠便停下車,等雨小一些再前行。

乘著這個間隙,他打開手機,搜索這邊的天氣變化情況。當看到這幾天都是晴朗的預報后,他放下心來,偶爾遇到如此暴雨是常態。

約莫二十分鐘,雨點逐漸小下去,很快便停下。寧致遠啟動車,又匯入熙熙攘攘的車流。

這西部的天氣,真像孩子的臉,變化太快,太陽又冒出來,且更加熾熱刺目。寧致遠扭扭脖子,響起兩下咔嚓聲,忽然感到有些疲倦,但這三一八線開車,是不容大意的,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寧語嫣幽幽醒來,看著遠處雪上上那輪失去光熱的圓盤,大聲嚷道,哦喲,老漢,您看,那太陽真美麗,我得趕緊拍下來。忽然見前面又出現觀景台,寧致遠便拐進去停下,看著女兒像個喜鵲般,拿著相機跳躍著跑出去拍照。

黃昏時節,晚霞燒天,青山如黛,站在山腰,彷彿置身一副水墨畫中。多少人為著這一勝境,不惜奔波迢迢千里。臨上車,寧致遠回望一眼,心裡充滿留戀。

夜色降臨時,也到了駐地。按住寧語嫣所做的旅遊攻略,第一站住新都橋民宿。現在高二了,女兒有了自己的主見,他也樂得讓她安排。

看著奇高的住店價格,寧語嫣伸伸舌頭,打趣道,老漢,讓您破費了哈!寧致遠推著行李,哈哈大笑,大聲說,我找錢還不是為了養你啊,花錢是正常的嘛!寧語嫣嬉笑說,以後我工作了,領工資養你哈!父女倆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各自房間。

吃過晚飯,寧致遠提議出去看星空。寧語嫣搖頭說,我就在房間里透過窗戶看,您開了一天的車,早點休息吧。寧致遠心中一暖,聽話地回到房間,沖了一個熱水澡,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發出鼾聲。

不知何時,他感到腦子裡不斷有影像在漂浮,一會兒在雪山腳下,一會兒在海邊沙灘上,一會兒在花叢中,薛韻詩清晰的笑臉,好像就在身邊,他喜極而動,想伸手摸摸,卻轉瞬即逝。他四處張望,焦急萬分……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他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懷疑自己還在夢中。但見床頭柜上的手機執著地歌唱,他才反應過來,立刻拿起接聽。

爸爸,我有點怕!寧致遠心裡一疼,女兒帶著抽泣聲。他趕緊翻身下床,套了件外衣,趕緊過去敲門。

女兒穿著睡衣,臉上掛著淚痕,依著門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他拉著女兒進了房間,扶著她上床,柔聲道,爸爸陪你,睡吧。女兒閉上眼,拉著他手,甜甜睡去。他輕輕抽出手,將壁燈調暗了些,坐在床沿,靜靜地守護。

看著女兒漸漸入眠,他心裡忽然難過起來。以往出行,都是韻詩娘倆一起住的。眼淚從眶里溢出來,滑過臉龐。

他輕輕地將女兒手放回被窩,起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知不覺睡去。

新都橋的早晨,沒有鳥鳴聲,透過厚厚窗帘間隙是絲絲明亮的陽光。寧致遠揉揉惺忪的眼睛,見床上空無一人,不由得大驚失色。

忽然聽見衛生間嘩嘩流水聲,他大大舒出一口氣,抹抹心口,一顆狂跳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寧語嫣一身裝扮完畢,笑嘻嘻地說,對不起,老漢,你太困了,我沒忍心喊你呢。寧致遠轉身拉開窗帘,盛大的陽光像潮水般湧進屋子裡來。

寧語嫣欣喜地說,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大太陽了,老漢,新都橋的早晨就是陽光嗎?嘻嘻,太棒了!

寧致遠邊往自己房間走邊說,幺兒,把東西收拾好,一會兒下去吃早飯,好不好?寧語嫣大聲回答,好咧!

新的一天,新的心情,爺倆告別民宿老闆,驅車上路,繼續向西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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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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