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師啦
靈芊兒是子修八百年前從野地里撿來的棄嬰。
她當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哇哇哭,手臂上有道不淺的傷口,鮮血不停地往外流,將包裹她的薄被都染紅了大半。
子修見這嬰兒皮膚雪白,雙眼烏黑明亮,肉嘟嘟的十分可愛,本來是沿著哭聲才找到她的,可當她見到子修后,反而安靜下來,不哭了。
就連子修給她包紮傷口的時候,小嬰兒都沒哭一聲,反而沖著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便讓子修再也放不下她了。
將她帶回妖界養了一段日子后,才發現這孩子身中奇毒,或憂或悲,或驚或氣,都會發作,一旦發作便如巨石壓胸,呼吸困難,還伴隨著吐血不止,恨不得把身體里的血一口氣全都吐個乾淨。
每次病發,子修都會用妖神之力緩緩鎮壓,不過這毒就像是有生命的毒物一般,會以妖神之力為媒介,妄想著衝進子修的身體里興風作浪,只不過,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河暮雪傾盡畢生所學也無法減輕靈芊兒的痛苦,她說這毒就像個隱藏在暗處的殺手一樣,只要有一點負面的情緒波動,就會要了靈芊兒的命。
擁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真的是上天的恩賜,再加上柔弱的身體,便讓她成為了靈山的團寵。
做錯了事,有人維護,遇到了難處,同樣有一群「貴人」出手相助。
在大家的細心地呵護下,她隱毒發作的次數是越來越少,發作的間隔也越來越長。
「明禮師哥,你怎麼在這裡?師父呢?小多呢?」靈芊兒睡到自然醒,打著哈欠問眼前人。
「小多去了人間,臨走前讓我來這裡照顧你,師父去了林璟院。」明禮道。
「對呀,今天是妖神們選徒弟的日子。」靈芊兒道。
「你的隱毒剛被師父壓制住,可不能出門看熱鬧去啊,萬一又病發了。」明禮緊張道。
「好,我不去,不過我餓了。」靈芊兒撒嬌道。
「我這就給你拿點心去。」
等明禮端著點心回來的時候,屋裡卻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兒。
林璟院一樓的大廳中央整齊地擺放了近一百張桌子,小妖們紛紛坐下,腰板挺得筆直。
昀陽掃了一眼他們后,搖頭嘆道:「唉,不足百人,不足百人!」
他捋了捋鬍鬚,平靜地講道:「有些妖,剛剛修成人的身形,便開始在人間大開殺戒,這就是最最下等的妖怪。在座的各位,能來到這裡,說明你們一心向道,心存善念,真是妖界之幸。
「我們不同於仙,他們要刻苦修行,還需有仙緣,才能修成正果。也不同於鬼,鬼要通過殺戮來加深自身的怨念,方能使自己越來越強大,唉,作孽啊。而我們妖,只需要待在靈氣充盈的福地之中,就能修鍊自身,成仙成神,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
「照您這麼說,我們應該凌駕於三界之上,為何要委身藏在靈山?」一小妖問他。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把目光移了過去,問話的是高蟾。
兩千年前仙妖大戰結束后,妖界被迫簽訂了很多不平等條約,包括割讓土地,妖也不可以隨意出現在人間等等……
第二任妖王胡令只得帶領眾妖藏在了靈山,並用一張巨大的結界籠罩著整個妖界。
如今的三界呈三足鼎立之勢,表面上互不干涉,和平共處,其實就跟那無風的海面一樣,暗流洶湧。
昀陽似乎早就料到會有小妖提這樣的問題,他慈愛地說道:「不能因為這天生的優勢,就去欺壓他人。」
「難道我們不是一直被人欺壓的嗎?在人間被道士殺死的無辜小妖有很多。」高蟾道。
「在人間作亂的妖也有很多。」昀陽道。
「那依先生的意思,還要謝謝那些殺了同胞的道士?」高蟾問道。
「霍亂人間的妖不算同胞,道士不殺,也會有無間使殺的。現在都歸墨兒管了吧,也好,能讓修兒歇歇,唉,那討債鬼日日待在身邊索命,早晚會害死修兒,到時候我妖界豈不……」
眾妖不明所以,這說得是什麼跟什麼啊?
昀陽從深思中回過神來,繼續與高蟾討論道:「如今是太平盛世,三界無紛爭,百姓們安居樂業,這都是仙、妖、鬼共同努力的結果。」
「太平盛世?先生當真是這樣想的嗎?」高蟾問道。
「難道不是嗎?」昀陽反問道。
「如先生所言,妖只需吸收天地靈氣,便可提升自身修為,而人卻需要苦苦修行,方能成仙。在天界看來,我們早已是肉中釘、眼中刺了。將我們除之而後快的想法從來沒有斷過。既然我們是三界中最強大的,那就應該一統三界,這才是保護大家的最好辦法,而不是藏在這巨大的結界之下。」高蟾振振有詞地說道。
昀陽細打量著這個小妖,彷彿多年前那個說出同樣話語的徒弟重現眼前。
「不能因為我們強大,就濫殺無辜。」昀陽道。
「先生,我只說一統三界,並不想濫殺無辜。」高蟾解釋道。
「如何一統?去跟鬼王、天帝講道理?說我們妖是最強大的,所以我們要一統三界?」昀陽問他。
高蟾沒有回答,有些話雖沒說出口,但是在座的每一位心裡都明白,一統三界的前提必然是血流成河。
昀陽見他不說話,放慢了語速說道:「這和平來之不易,我們要珍惜,只要我們足夠強大,別人就算想欺負,也要想想,他夠不夠資格。」
高蟾聽完,站起身來,深深鞠了一躬,道:「請先生送我離開,我還有很多事沒有想好。」
昀陽一揮手,便有一小妖帶著高蟾離開了林璟院。
「還有人與他的想法一樣嗎?」昀陽問大家。
眾小妖低頭不語,其實跟高蟾有一樣想法的妖不在少數。
因為在人間流浪的妖,幾乎都被道士欺負過,他們只憑著印記來判斷妖的善惡,只要沒有印記,不管對方如何辯解,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
一股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大家,很多小妖欲言又止,有的甚至已經對天界起了敵意。
這時,張三竹平靜道:「我曾被一位將軍擒住,他見到稀有的白孔雀后異常興奮,打算將我的皮扒了,製成漂亮的擺設。我的慘叫聲引來一位道長,他救了我,將我藏在了東城,一家私塾內。」
「東城?救你的道長莫非是沈熙沅?」昀陽眯眼笑道。
張三竹微微點頭。
一小妖道:「這麼說來,神仙也不全是壞的,聽說沈熙沅是溫潤如玉的君子」
昀陽道:「皎潔如月,溫柔如水,品行如玉,謙卑如塵,說的就是他了。」
小妖們開始議論紛紛。
「咱們妖也有壞的,我親眼見過豹精當著三歲小兒的面吃了他爹。」
「是啊,妖還有殺同胞的呢。」
「盤個山就做大王,壞事做盡。」
「仙也有呢,做了壞事被除去仙籍,變成了長生不老還沒有仙術的怪物。」
「可不是,哪個有資格一統三界?」
昀陽輕咳了幾聲,說道:「我們雖隱藏在靈山,但不代表我們膽小怕事好欺負,恰恰相反,兩千多年前的那場仙妖大戰,敵眾我寡,初代妖王僅憑一己之力就擊退了十萬天兵,他徒弟小弦乘勝追擊,將天兵打得節節敗退。若不是南天門有結界攔著,她早就拿下典煜的人頭了。」
眾小妖瞠目結舌。
張三竹道:「那一仗,打得是兩敗俱傷。」
昀陽嘆了口氣,黯然道:「小天……死了。」
他沉默了很久……
琥珀小聲道:「老師,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昀陽道:「好,都散了吧,午時后,正式拜師。」
過了午時,大廳里的桌子都撤走了,顯得空蕩蕩的,在最前方,擺放著五張華麗的桌子,無疑是給妖神準備的。
琥珀站在前面,手中拿著書卷,反覆地查看。
「我們這就該見妖神了吧?」玲瓏站在幽雨身邊小聲問她。
「應該是。」幽雨道。
「你可有想跟隨的妖神?」玲瓏問她。
「還沒想好。」幽雨道。
這時,從門口走進來三個妖,邊走邊打量著這群小輩。
第一位是女妖,面若桃花,容貌極美,她態度冷淡,心思並不在這些小妖身上,環顧四周后微微低頭,若有所思,大概因為是妖,所以即便清秀可人,也總會透出幾許妖嬈的韻味來。
「青女妖神。」琥珀介紹道。
「我是山櫻妖,花木妖雖不如動物那般強大,但還是很有優勢的,因為心思單純,貪念少,所以妖珠修鍊起來會更加容易。芸芸草木,向陽而生,努力不懈,亦可登峰造極,就像我……」青女指向自己的眉間。
一棵小小的山櫻樹出現在她眉間,粉紅色的櫻花開得正艷。
「若有願意跟隨我的,可以站到我面前。」
有七個小妖站到了青女跟前,都是花木妖。
青女分別在他們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一棵山櫻樹忽然出現在他們的額頭上,片刻后就消失了。
琥珀笑道:「恭喜,受了印記,以後道士、仙、鬼見到你們,都會禮讓三分的。」
第二位是吳淵,著一身淡黃色錦袍,他不苟言笑,雙眼銳利如鷹,與他對視片刻,就能將自身的弱點暴露無遺。
小妖們有些怕了,看了他一眼就紛紛低下了頭,不過還是被他肩膀上站著的一隻小紅隼吸走了視線,這小紅隼羽毛艷麗,十分漂亮。
「吳淵妖神。」琥珀說道。
「想要來我這裡的,飛鳥優先,還要反應敏銳、頭腦冷靜、臨危不懼,覺得自己夠格的,站到我面前。」吳淵道。
小妖們被這強大的氣場壓住了,半天沒人敢動一下。
吳淵搖頭道:「一群無能鼠輩。」
這時,一個男妖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他身材十分矮小,就跟十歲孩童差不多高,水汪汪的圓眼睛顯得他異常精明。
「報上名來。」吳淵命令道。
「鼠妖,懷隱。」懷隱道。
吳淵眯起了眼睛,剛說完這群妖是無能鼠輩,就冒出來個鼠妖,這不是啪啪打臉嗎?
「我說過,飛鳥優先,一隻鼠……」吳淵不太想收他。
「大人,除了仙界,哪兒有我們老鼠去不了的地方?鼠輩無能,願跟隨大人,為妖界獻上綿薄之力。」懷隱誠懇道。
吳淵正眼瞧了他半天,才勉強點了點頭。
接著陸陸續續又有五個小妖站到了他面前。
金子無論在哪裡都會發光。
吳淵在小妖群里瞥見了張三竹,他急急說道:「孔雀妖也可以跟隨我。」
張三竹低著頭,一動不動。
吳淵有些失望,沖著琥珀說道:「愣著幹嘛呢,沒看到就這六個嗎?」
琥珀忙道:「是是,來,你們在這裡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