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靈暉殿
靈暉殿坐落在靈山之巔,是歷代妖王居住的宮殿。
站在靈暉殿的雲台上俯瞰四面,妖界美景盡收眼底。
西邊的櫻花林里住著青女,近萬棵山櫻樹爭奇鬥豔,遠遠望去,是一片粉紅色的汪洋花海,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東面山巒疊嶂,終年雲霧繚繞,故名:荼白山。山中有一座三層木樓,名為芝蘭閣,庭院里的蘭花都是子舒親手栽種的,朵朵嬌美,幽香四溢,淡泊高雅,與世無爭。
北面的一座大山名為殘山,巍峨入雲,這是子墨的地界。殘山的樹木不像荼白山那般青翠,古樹參天,亂石林立,靜謐而深沉,讓人不敢輕易踏足。
南面是鼠尾巷,歸吳淵管轄。名為巷,實則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之所以叫鼠尾巷,是因為這城中多是幽深狹長的小巷,條條小巷密密麻麻地交錯在一起,好似迷宮一般。
輕車熟路的人鑽進這裡,就如同在堆滿雜貨的房間中穿梭的老鼠,任憑貓兒如何厲害,也抓不到它。
有傳言說,靈山的四十萬小妖都能藏進這鼠尾巷裡。
只有直通靈山入口的千金坊才有筆直的街道,華麗的建築和繁華熱鬧的商區。這千金坊就像個城中城,到了晚上,是燈火輝煌,人山人海。
一小妖懊悔道:「早知道櫻花林這麼美,我應該跟隨青女的,就算天天讓我給這些山櫻澆水,我也是願意的。」
琥珀笑道:「那些都是樹精,不需要澆水。」
小妖驚道:「樹精?」
琥珀道:「是啊,所以這些山櫻才能常年開花不敗啊。」
正說話間,從前方走來一位白髮男妖。
琥珀道:「接你們的人來了。」
一女妖小聲問道:「我們該怎麼稱呼這位老伯?」
「老伯?噗——」琥珀噗嗤一笑。
白髮男妖來到琥珀跟前,皺眉問道:「這又是沒人要的?」
琥珀道:「怎麼能說是沒人要的呢?能拜入四堂主門下的,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就像你……」
白髮男妖打斷了他:「行了,我帶她們走就是了,你何必奉承我?」
琥珀介紹道:「這位是霜少,你們的大師哥。」
霜少的頭髮雪白,卻有著一張冷俊清秀的少年臉孔,眼睛如黑寶石般盈亮,與他對視久了,又會覺得這雙目太過幽深,顯得他整個人格外冷靜沉穩。
五位女妖痴痴地盯著他,臉紅的像個小蘋果。
琥珀在她們眼前晃了晃手:「嘖,都有點出息。」
霜少神情淡漠如冰,語氣更是冷若霜雪:「沒拜師呢,叫大師哥太早,走吧,都別發愣了。」
女孩子們興高采烈地跟著他走了。
琥珀本想直接回林璟院,可心裡有些不放心靈芊兒,便轉身往萱草居走去。
萱草居是蠶月軒里一個極普通的小院子,靈芊兒入住后,子修特意給這小院子起了個雅緻的名字。
這四四方方的小庭院很寬敞,牆角種滿了香草,院子正中有個水塘,朵朵盛開的睡蓮浮在水面上,嬌俏艷麗,不染凡塵。
水塘旁栽種了一棵山櫻樹,樹榦彎曲橫在水面上,之後又扶搖直上,樹冠巨大如傘蓋,一樹粉紅映襯著水塘,美到極致。
輕輕叩門,開門的是幽雨,她見到琥珀又要行禮,琥珀攔著她說道:「不是說了嗎,我們的輩分是一樣的,不必多禮。」
「是誰啊?」靈芊兒問道。
「是我。」琥珀道。
房間很大,陳設簡單,一張能容四人並排而卧的華麗大床置於牆角,一個精美的妝台緊挨著衣櫃,窗前還放著一張長長的桌子,桌面上亂糟糟地放著筆墨、宣紙和幾碟小點心。
靈芊兒坐在床上歪頭看著琥珀,對於他的來訪並不意外。
靈芊兒問他:「那五個小妖呢?」
琥珀道:「霜少接走了。」
靈芊兒道:「哦,跟著河姑姑養養花種種草也挺好的。」
琥珀問她:「你這臉色太過蒼白,莫不是隱毒又要發作了?」
靈芊兒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師父剛給我壓制住,要是這麼快就又犯病了,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的好。「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一個嚴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靈芊兒伸頭去瞧,見到來人後有些害怕了,她小聲道:「明禎師兄。」
眾師兄弟中,靈芊兒唯一害怕的就是明禎。
明禎美如冠玉,儀錶堂堂,自帶一股貴氣。他身後還跟著一位青衣小妖,生得一副溫柔面孔,一頭濃密的秀髮高高紮起,用一根青色髮帶束著,清爽又隨性。
明禎從懷裡拿出一包點心遞給了她:「給,東城最好的花生酥。」
靈芊兒伸手接,剛碰到這油紙,就被明禎一把抓住了手腕,看著被繃帶纏繞的手指,他眉頭一皺:「這是怎麼弄的?」
青衣小妖也過來瞧:「我才離開幾個時辰,你就把自己弄傷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靈芊兒道。
「不小心?這就完了?」青衣小妖有些生氣了。
「你們去東城做什麼?」靈芊兒不想提林璟院里發生的事,話題一轉。
「拜訪沈熙沅。」明禎回她。
「到底怎麼弄的?」青衣小妖不依不饒。
「小多,我不過打碎了一個靈珠而已。」靈芊兒無奈道。
「哪兒來的靈珠?」小多問她。
「子墨妖神的。」琥珀道。
「你跑到林璟院去看熱鬧?」明禎問道。
「嗯,你帶我去人間玩兒不就好了,我何必跑去湊這熱鬧。」靈芊兒哼道。
「人間的道士、鬼,你不怕嗎?」小多問她。
「照你這麼說,我永遠也不能出靈山了。」靈芊兒沮喪道。
子修緩步走了進來,邊走邊問:「為何要離開靈山?待在師父身邊不好嗎?」
眾人行禮。
子修微微頷首,坐在床邊問她:「可有不舒服?」
靈芊兒搖頭道:「沒有,師父,這次過後,幾年內我都不會再犯病了吧?」
子修道:「不一定,都下去吧,讓芊兒靜靜。」
靈芊兒道:「把這個幽雨也帶走。」
幽雨馬上跪了下來,哭道:「姑娘為何要趕我走?」
靈芊兒不解道:「難道你要留在我這兒?」
幽雨道:「我願意留在此處照顧姑娘。」
靈芊兒糊塗了:「你不去拜師求學,跟著我這個病人做什麼?」
幽雨道:「姑娘剛剛在林璟院施以援手,幽雨無以為報,願為了姑娘奉上此生。」
靈芊兒調侃道:「別,我還不想娶妻吶。」
大家抿嘴一笑。
子修也笑道:「那就留下吧,多個女孩子照顧你也方便些。」
靈芊兒沒再反對。
子修道:「只是,這萱草居就兩個房間,芊兒一間,小多一間,你……」
幽雨道:「大人不必另作安排,兔子不需要房間,一個軟墊就夠了。」
大家離開后,子修捋了捋靈芊兒的頭髮,柔聲問她:「你生辰就快到了,可有什麼想要的?」
靈芊兒撒嬌道:「可不可以自己挑啊,去你的藏寶室。」
子修笑道:「什麼藏寶室,不過是堆放了些稀奇的破爛罷了。」
靈芊兒道:「咦,既然是破爛,那都給芊兒可好?」
子修道:「好。」
靈芊兒聳聳肩,心想,師父就知道嘴上哄人。
子修把薄被給她往上蓋了蓋,哄道:「睡一覺吧。」
「睡不著啊,師父陪我睡唄。」靈芊兒道。
「我就坐在這裡。」
靈芊兒不情願地躺下了,子修輕輕握著她的手,靈芊兒側了側身,竟意外的起了困意,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子修抽回了手,掌中妖力如煙消散。
他起身走到屋外,輕輕合上了門。
小多垂著頭,抱著雙臂盤腿坐在水塘邊,雙目緊閉,似睡非睡。
前方草叢中趴著一隻雪白的兔子,兔子幾步跳到子修身前,倏地變成了人,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
子修低頭看著她,眼睛突然變紅,幽雨迎上這如血的雙目,怔在原地,目光獃滯。
子修問她:「你為何要留在芊兒身邊?你有什麼圖謀?」
幽雨木訥地回道:「報恩。」
子修冷笑了一聲:「報恩?就因為替你們這群蠢貨承擔了過錯,你就要報芊兒的恩?」
小多的眼睛微微睜開,瞄著他們。
幽雨接著木訥地說道:「小的在人間曾拜一位深山隱士為師,專心學習歧黃之術,後來師父醉心於研製長生不老丹,再無心教導我們。一日,師姐打翻了師父的煉丹爐,她卻把我拉出來頂罪,師父大怒,將我趕下了山。沒了藏身之處,我只得隱於煙花之地,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看慣了世態炎涼,也嘗盡了凄風苦雨。
「終於來到妖界,沒想到卻故伎重演,若不是靈姑娘出手相救,今日我被趕出妖界,定會心如死灰,自行了斷了。所以,在大人眼中,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於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我願為奴為婢,照顧姑娘生生世世。」
子修轉身回了屋。
小多又合上了雙眼。
幽雨如夢初醒,環顧四周,周圍靜謐得很,只有小多坐在水塘邊閉目養神。她撓了撓頭,怎麼也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