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困頓的人已經聽不懂燭尤的辯解了,只努力睜著無神的眼,看著面前的人。

燭尤道:「睡吧。」

裴雲舒好似終於得了甘露的旅人,得償所願地閉上了眼睛。

燭尤抱起他,將他送到屋內床上,又覺得有些不對,才想起這些人睡覺,是要脫去衣服的。

但看著裴雲舒身上穿著的自己的蛇皮薄紗,燭尤不想給他脫下。

裴雲舒的雙眼因為剛剛的一番哭泣,眼皮已經哭得紅了,即使閉著,也能看出腫起。

燭尤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冰冷的指尖蓋在他眼睛上。

替他消去燙意。

*

裴雲舒神志清醒時,眼皮還困得不想睜起。

他昨晚睡得格外沉,身心輕鬆,一夜無夢。好像昨晚哭的那一場,把他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了出去,導致現在的心情,好似飛到雲端腳不著地的輕鬆。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從床上起身,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低頭一看,原來是連外衫都沒脫。

他拿著換洗衣物匆匆進了浴房。

將那件薄紗和裡衣搭在屏風上,裴雲舒往發上澆了幾下水,動作又不自覺停了。

在那條蛇妖面前大哭了,哭得放肆崩潰,還說著「不要蛇信」的話。

裴雲舒想到此,不自覺握緊了手中長發,覺得萬分羞恥和尷尬。

重生以來他是第一次哭的這般凶,還是趴在一條妖獸的懷中如此失態,先前的那些鬱氣,他竟然如此狼狽的一口氣朝燭尤發泄了出來。

但哭的那般凶,他眼睛卻不覺得難受。裴雲舒的手摸上眼角,忽的想起昨晚的那條髮帶。

他忙看向腿上,本以為還會看見一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蛇圖,卻沒想到竟然什麼都沒有。

裴雲舒愣了愣,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確沒有那條巴掌大的黑蛇。

那昨晚的燙意是怎麼回事,那條髮帶又去了哪裡?

一身清爽的裴雲舒出了房門還在想著這個問題,一隻傳音符在這時飛到他面前,凌清真人冷漠的聲音傳出:「雲舒,一刻鐘之內過來找我。」

*

周圍的城鎮都受單水宗保護,這幾日附近的幾個城鎮中聚集了一些魔修,凌清真人看他們閑得無事,索性安排他們下山查探。

雲忘修為不行,便被凌清真人留在了無止峰上。

弟子們恭恭敬敬地回了聲,「是。」

裴雲舒垂著頭,髮絲從腰側滑落,凌清真人餘光掃過他,才恍然反應過來,向來黏他的四弟子,竟然許久沒主動來找過他了。

好似自從雲忘被他帶上山後,雲舒就不再親近他了。

凌清真人皺皺眉,如果真是這樣,他的這四弟子,是否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不滿?

他的語氣沉了下來,「雲舒留下。」

其餘弟子一個個退了出去,包括雲忘,房門被關上,慘白的太陽光從小窗口斜斜照在地面。

裴雲舒一動不動,仍然朝著師父行著禮。

凌清真人的臉部被陰影遮起,聲音低沉,「你與你小師弟的關係如何?」

裴雲舒頓了頓,才低低回答:「師父,尚可。」

這小小的停頓,讓凌清真人冷冷哼了一聲。

「修行之人切忌生妒,」凌清真人,「你雖是我徒弟,但我的弟子不止你一人。雲忘年紀尚輕,我對他多多照顧本是應該,即便不是雲忘,我對哪個弟子好,你也無從置喙。」

裴雲舒如墜冰窟,他沒忍住上前一步,匆匆抬起臉,「師父,我……」

看到師父的臉時,話卻說不出來了。

凌清真人看著他的沉默,神情終於暴露在裴雲舒眼中,是仿若沒有七情六慾的冷漠,「雲舒,你道心不穩。」

這一句話像是一句判詞,令裴雲舒再也無法上前一步,良久,他緩緩往後退,低著頭,深深行禮,「師父說得對。」

凌清真人總算滿意了些,又覺得先前那些話太過嚴厲,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能淡淡道:「此番下山,跟著你師兄多學學。」

裴雲舒道:「是。」

師徒兩人一時之間沉默。

「如果師父沒事,」裴雲舒,「弟子先告退了。」

凌清真人無話,裴雲舒等了等,就自行退了出去。

師父這處在無止峰的最頂層,也是幾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三師兄曾戲謔過,說這處應當單起一個名字,叫做寒冬處。

此時此刻,真的猶如寒冬。

外面,大師兄到小師弟四人就等在桃花樹下,裴雲舒緩步走了過去,大師兄問道:「師弟,師父留你何事?」

裴雲舒一副平淡無常的樣子,和師兄弟道:「無事。」

「師父必定是喜歡極了師兄,」雲忘笑意晏晏,「每次師兄來這,都會被師父留下來說話。」

裴雲舒扯起蒼白的唇,只輕輕感嘆一句,「這裡可真是冷。」

三師兄道:「是有點。」

啪的摺扇打開,又油嘴滑舌地調笑道:「師弟,瞧瞧你臉都被凍白了,需不需要師兄為你解下衣袍?」

雲城含著笑意,瞥過他一眼,溫柔道:「莫要當著師弟的面說這些渾話。」

裴雲舒臉側的發被寒風吹起,他側過頭,迎著風看向遠方。

太陽懸挂空中,桃花飄飄揚揚。

他覺得當真冷極了。

不過這些冷意,習慣了之後,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

師門周圍的幾個城鎮入了魔修,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他們不打算在單水宗的地盤裡做些什麼壞事,單水宗也由著他們。

大師兄問道:「雲舒師弟想要和誰一起?」

他們需要分開行動,因著裴雲舒未曾下過山,師兄幾人對他很是照顧。

聞言,二師兄和三師兄也看向了裴雲舒。

裴雲舒斷不會選擇和二師兄同行,剩下的大師兄和三師兄,明明是大師兄最為老實可靠,三師兄弔兒郎當,但裴雲舒不知為何,卻不想選擇可靠的大師兄。

「我和三師兄一道。」他最終道。

三師兄當即笑了起來,「師弟做的好,一路同行,自然要選一個知心人才好。」

這次不止是二師兄,大師兄也皺起了眉。

三師弟總是這樣口無遮攔,最近卻越來越過分了。

師弟明明也不喜歡,為何要與三師弟同行?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了,大師兄只能告誡雲蠻,「照顧好雲舒師弟,切莫貧嘴滑舌。」

三師兄臉上的笑意淡了點,「師兄,不必多說。」

師兄弟幾人分道揚鑣,裴雲舒與師兄御劍離開師門,等越過無止峰時,才側頭往下一看。

高峰聳立,雲霧飄蕩。

三師兄在身後道:「師弟,師兄們為你做的衣衫,你可帶出來了?」

裴雲舒微微頷首,想起了燭尤。

昨日在他面前太過失態,今日離開無止峰,想到一段時間遇不到他,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見面,就不會想起那無比丟人的羞恥畫面。

三師兄叮囑道:「到了城鎮后,師弟就換上那件薄紗。師兄這裡還有一頂帷帽,師弟也一併戴上。」

裴雲舒奇怪道:「師兄,為何要帶帷帽?」

雲蠻意味不明的笑了幾聲,「師弟,若是你被凡間的哪位姑娘看上了,硬是要你對她負責,這可如何處理?」

這一番話讓裴雲舒聽得雲里霧裡,但也知道雲蠻是好意,便點點頭,「好的,師兄。」

不過半個時辰,兩人已經落在城鎮之外,雲蠻果然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頂長至腳踝的帷帽,白色薄紗層層疊疊,裡面的人能看清路,外面的人就看不清裡面人的容貌了。

他自己也換下了道袍,一身藍衣宛若翩翩貴公子,摺扇一開,悠然和裴雲舒進了城。

這慶和城比這山腳下的村鎮熱鬧繁華更上一層樓,裴雲舒看到街上帶著帷帽的男子也有三三兩兩,便心安理得地開始看著周圍未曾見過的物事。

雲蠻在旁為他介紹著,有些東西甚至能引經據典,從他嘴裡說出來,分外生動有趣。

兩人穿過街道,找到家客棧,此時一路走來,懷裡抱上了不少當地特色的小零嘴,店小二殷勤將他們請了進去,落座在角落一處空桌上。

「客官,要吃些什麼?」

雲蠻熟練地點了些美酒美食,他的態度格外悠閑,好像這次下山不是為了魔修,而只是為了放鬆。非但是他,裴雲舒的狀態也格外放鬆,蓋因知道小小几個魔修,是做不出什麼的。

待小二離去,三師兄轉頭笑看著裴雲舒:「雲舒師弟,今日下山一看,感覺如何?」

裴雲舒笑了笑,隔著白紗,這笑意也影影倬倬,「師兄,很好。」

「前幾年我來這的時候,還在湖邊埋了幾壇酒,」三師兄笑道,「等用完美食,師弟便和師兄去嘗嘗美酒?」

裴雲舒自然點頭,「好。」

一桌美食被端上桌,裴雲舒和雲蠻還未動筷,客棧外就走進來一夥黑衣之人。

這群人衣衫外都用金絲綉了一朵牡丹的形狀,恰好符合了魔修中的花錦門的裝扮。

這下子,連雲蠻都有些詫異了。

魔修中的宗門繁多,花錦門更是其中最為獨特的一個。

說是魔修,花錦門更像是魔修和合歡宗的結合體,門中人厭惡束縛,浪蕩多情,雙修更是常事,不論男女都沉迷欲.望之中,把美色當做世間第一追求,只是比起合歡宗,花錦門強迫為多,看上的美人多半是強行擄走,極具魔修風格。

無論是哪個魔修宗門來這,都比花錦門看著要正式的多。

三師兄心裡起了稀奇,裴雲舒也是如此,他們在角落中,還布上了一層結界,自然不怕他們發現,光明正大地朝這群魔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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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兄給帷帽:師弟,省得女子賴上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四師弟戴上帷帽,半遮半掩,很是適合】

裴雲舒:哦

花錦門,一個大流氓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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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上下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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