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第三十四章：陣法

幾天前，在山中的亭子里，墨羽一飲茶，孤單坐著，亭外細雨綿綿。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把我欠你的人情還了。」

「不要著急，等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出來吧。」墨羽一將杯子里的茶倒滿，遞給對方。

「什麼時機？」對方接過茶，聞了味道，細細品嘗。

「等我失控，要傷害他人的時候，尤其是我很在乎的人。」

「你都想起來了？」對方將茶放下，一臉吃驚地看向墨羽一。

他搖了搖頭，很無奈地說：「沒有，每次想得深，就會感到無比的痛苦，回憶被打斷，玄流波動起伏。」

「可我看你挺正常啊，沒什麼不同，怎麼會失控呢？」他有些疑惑。

墨羽一苦笑著：「我用力量壓制了，不然的話…」他沒有說下去，旋即一轉話鋒，「說說你吧，墨雷凌給了你什麼？」

對方怔住了，而後慢慢站起來，望著外面的細雨，說：「戰勝恐懼的方法----改變。」

「你恐懼什麼，又為何而改變？」

他轉過頭，將茶遞到羽一眼前：「這麼小的杯子里有水，原本是滿的，放久了，水會變得渾濁，杯子會臟，而如果…」

他將杯子里的水全部倒掉，「將這些陳水倒掉，換新的更大的杯子，倒入新的水，會怎樣呢？」說著，將杯子又遞給羽一。

墨羽一給他灌滿茶，頓時那淡淡的香氣又飄出來。「這就是…你的恐懼？」

「不錯，曾經，我因此而消沉，畏首畏尾，不過現在我知道了。」

「他不就是用雷劈你嗎，怎麼會讓你懂這麼多？」

「他把我的身體變得更堅韌，儲存的力量大了許多，而且，幫我把不重要或者根基不牢的武功全部打散。」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些深邃。

「我看，你明白的，不僅僅是武功吧。」墨羽一品了口茶，慢慢說道。

對方笑而不語，望著黑塵的大好美景，點了點頭。

「這是…」

墨羽一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地面已經結滿了冰霜，他腳一滑，摔倒在地。再看向竹子瑩，她盤腿坐在地上，手中藍光涌動，忽然間，她雙手一揚，幾條冰鎖鏈飛向墨羽一，將他四肢全部拴住，不得動彈。

在他的頭頂上有一條小型冰龍在盤旋。那冰龍眼中寒光掠過，鬍鬚飄動著，發出陣陣低吟。

墨羽一急忙召喚火焰燒化了冰鏈，然後爬起來，手裡元氣凝結著，與冰龍相抗衡。

大概是地面太滑的緣故，墨羽一一個不小心，再次摔倒在地，那冰龍雖然化了大半，但力道並未減少太多，直接砸在羽一胸口，也是叫他疼得變臉。

竹子瑩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她透支了力量，此刻已是精疲力盡。

「竹子瑩，離開這裡！」墨雷凌面露苦澀，身體在顫抖著，「我的體內…那股玄流壓制不住了…」

漸漸的，墨雷凌眼眸失去了神色，立刻變得空洞起來。他不言不語，慢慢低下了頭。

見狀，竹子瑩感到一絲不安，於是急忙匯聚元氣，將墨雷凌用冰鏈鎖住。

墨羽一爬了起來，臉上戾氣很重。

「強弩之末了。」他冷哼一聲，一腳把那些冰霜踏碎。

旁邊，墨雷凌的體內漸漸流出黑色的氣流，手指微微抖動著。

竹子瑩下意識地抿了嘴，那不安的感覺多了許多。她吃力地站起來，慢慢地後退，因為體力透支了，加上身上受的傷，自己已經沒法進行太多戰鬥。

而眼前，墨羽一殺氣正盛，墨雷凌即將失去控制，一旦兩人聯手，她一個人是絕對抵抗不了的。

就在這時，墨羽一一個疾行，出現在她眼前，未等後者反應過來就一下子掐住她的喉嚨。頓時，竹子瑩感受到脖子處強大的壓力，整個人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竹子瑩掙扎著，雙手抓住墨羽一的手臂，試圖能分散一點對方的壓迫力。耳邊傳來寒冰破碎的聲音，估計墨雷凌也「蘇醒」了。

慢慢的，她頭腦中的氧氣愈加稀少，呼吸聲也小了下來。眼前漸漸昏暗，黑色的光填滿了整個視線，那緊緊抓住羽一的手也垂了下來。

「子瑩！」墨辰望了一眼遠處，由於和墨婷對戰，不知不覺間離他們已經有段距離了。但此刻，墨辰陷入了被動，無法去幫助她，只能在心裡捏把汗。

墨婷依靠「金輝雨」和墨辰保持了距離，在束縛墨辰行動，給予傷害的同時，避免了近戰的可能。

墨辰心裡著急著，忽然想出一計。她把手放在地上，嘴中念動口訣，隨即天地之間狂沙飛起，地動山搖起來。

那鋪天蓋地的風沙吹拂過來，天色變得昏暗許多，將墨婷的視線打亂。一瞬間，金輝雨迷亂了方向，朝著四面八方瞎砸一通，趁機，墨辰繞道墨婷身後，提劍刺去。墨婷嘴角一揚，立即轉過身，一劍劈去，將墨辰斬成兩半。

頃刻間，那破損的軀體化作風沙，將墨婷的劍緊緊纏住。

墨婷一驚，急忙掉過頭護住身體。眼前，墨辰左手手心光波凝集，將她的寶劍打飛，而後，右手揮動武器，一劍劈來，那強橫的劍氣將她打落，重重摔在地上。剛落地，只見周圍的土地化作流沙，將她困住，無法逃脫。

「只能這樣先困住她了。」墨辰心想道，然後急忙趕到竹子瑩那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竹子瑩走入一扇大門，裡面金碧輝煌，光芒萬丈，一股溫暖的氣息傳來。

「難道…這裡是天國，我已經死了？」

裡面的人和顏悅色，穿著灰色的衣服，而自己的衣著和他們差別很大，如果站在一塊兒會顯得有點突兀。

那些人一齊看向竹子瑩，紛紛皺起了眉頭。

其中一個老年人走了過來，他臉上多了許多皺紋，頭髮微微發白，面容慈祥，而且對於竹子瑩來說，這個面孔十分熟悉----竹天青。

「父親？看來我真的死了……」竹子瑩心頭震顫著，無奈地嘆了口氣，感到遺憾。

竹天青皺著眉頭，對她說道：「子瑩，你怎麼能來這裡呢？」

「父親，對不起，我……」她低下頭，面露慚愧。

「沒什麼對不起的，相反，倒是我覺得很愧疚。」竹天青搖了搖頭，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我沒能平安回來，沒能多陪陪你們…」

竹子瑩急忙抬起頭，說道：「不是的，您對我很好，真的！」

竹天青看著子瑩，心裡感到很欣慰。他環顧了四周，喃喃道：「沒想到…我們會這麼相見啊…」

「我…儘力了，二哥和大哥…我沒能力救回來，還有…」竹子瑩低下了頭，眼神里多出了哀傷。

「我知道，你很勇敢！」竹天青摸著她的頭，點了點頭，「你真的長大了，瞧啊，這個頭都要超過我了！」

「不過…」竹天青的表情慢慢嚴肅起來，語氣也發生變化，「原諒我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原諒？原諒什麼？」竹子瑩一怔，思索起來。

「你…不屬於這兒，所以不該來到這裡！」說著，他猛地推了竹子瑩一下。

竹子瑩沒有防備，一腳踏空，而不知什麼時候，地面也無影無蹤了，她整個人不斷地掉落下去。

竹天青望著不斷下落的子瑩，一揮手，向她作別，而後轉過身徑直走入門中。

「父親！」她呼喊著，但換來的只是不斷遠離的背影。

不知掉了多久，忽然間有人接住了她，將她輕輕托起。一剎那，竹子瑩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和呼吸聲，而之前脖子上強橫無比的壓迫感也消失了。她慢慢地睜開眼，只見一個俊朗風流的面龐出現----竹雲。

「雲…雲…雲哥？」竹子瑩吃力地說出來，不經意間淚水打濕了眼眶，「太…太好了…你還…還活著。」此刻，他已經十分虛弱，說話也很困難。

竹雲將她放在樹邊，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不由得也紅了眼眶：「對不起，哥哥來遲了！」

「竹雲，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活著！」墨辰趕到，看見他時，雖有一愣，但也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感謝墨家的『化沙還生』術，讓我有時間能真正恢復。」竹雲望向墨辰，笑著點了點頭，「子瑩就拜託了。」

「可是…」墨辰看向墨雷凌和墨羽一，感到一絲不安。

「放心啦，我可以的！」說罷，竹雲走向二人，將手中的寶劍----雲浮，慢慢拔出來。「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們了！」

墨羽一看著不停顫抖的手臂，上面還有電流纏繞。就在竹子瑩奄奄一息之時，一道藍色的閃電擊中了自己，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救走了子瑩，這讓他感到很憤怒。

竹雲手印結成雷之印，頓時，地面上出現了深藍色的法陣。陣法在快速地旋轉，各個結構快速歸位，而後，五道閃電從地面射出，一股壓力悄然襲來。

「雷震場，改變戰鬥場地的屬性，以此來增加自己的攻擊力、防禦力，以及持久能力，有意思，不過，我也是雷屬性的，這樣的加成對我也很有利，就讓我來會會你吧。」看著地面上的陣法符號，墨雷凌冷哼一聲，身上的玄流遊走，眉宇之間多了幾分陰冷，與之前完全是兩副模樣。

墨雷凌化作一道閃電衝向竹雲，竹雲亦奉陪，迎了上去。一明一暗兩股電流相互交織對抗，產生激烈的火花，一時間不分上下。

「有點意思，這個時候怎麼能少了我呢？」墨羽一看著雙方激斗，手臂上的麻痹感逐漸消失，旋即，他一蓄力飛向二人。

竹雲墨雷凌雙人對掌，霎時狂風捲起，將竹葉紛紛吹落。二人分開，墨雷凌一個後空翻平穩落地，而竹雲有些不穩，勉強站住腳跟。

「你在保留實力，你到底要做什麼？」墨雷凌似乎打得有些不夠盡興，甩了甩手，而竹雲沒有給他回復。「如果再不出全力，你會輸得很慘！」

這時，墨羽一跳出來，朝著竹雲拋出一個火球，竹雲以雷電化為保護罩抵擋住攻擊。墨羽一雙拳迎上，竹雲後退幾步，然後接住他的雙拳，借勢往後一拉，墨羽一左腳插入地里，右腿膝蓋頂向對方。

竹雲側身，躲過了攻擊，腳猛地蹬地躍起，一拳朝著對方頭腦打去，被對方右臂擋住。

忽然，墨羽一眼前一道亮光刺入，竹雲居然消失不見。他一驚，環顧四周，尋找對方。

此時，身後傳來破風之聲，墨羽一立刻回頭，准准地接住他的進攻。「既然抓住了，我可不會鬆手。」隨即雙臂上火焰繚繞，朝竹雲涌去。

見竹雲被控制住，墨雷凌手裡雷電聚集，也劈了過去。

竹雲詭異一笑，再度消失。

「什麼？」墨羽一頓時驚愕萬分。二人的攻擊全部都被躲過。

忽然間，天空烏雲密布，雷電雲集，似乎有下大雨的趨勢。

「這『震雷場』感覺不太對……」墨雷凌望著天空，皺了皺眉頭，看著地面上的陣法圖案，突然像意識到了什麼，「怪不得我只感覺力量增幅了一會兒，然後就消失了，現在…反而下降不少！」

「果然不止我有這種感覺，力量被壓制，而且還不斷流失……」墨羽一看著自己的雙手，也是十分吃驚。

「這是竹家的陣法，『暗雷光轉術』。它可以讓施動者所有方面的力量逐漸提升，最高至三倍，同時汲取對方力量作為補給，時間越久，效果越明顯。」

竹雲從烏雲里緩緩出現，渾身金光繚繞，衣服順風擺動。

那天地間的颶風襲來，把塵土捲起，迷亂二人的眼睛，在迷茫之中，只見雷光一閃而過，那銀白色的光芒從竹雲眼中噴射出來。他雙手輕輕抬起，指尖雷電遊走，伴隨著「呲啦」的聲音發出，整個戰場的氣勢瞬間變了樣。

竹子瑩和墨辰望著天際那奇異的陣法，以及位於陣法中央，渾身散發絢爛光芒的竹雲，心裡的那份擔憂被逐漸平息。

「竹雲，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