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彩雲易散琉璃碎（4）

他們下車后看到的是一條廢棄有些時間的狹窄公路，在道路兩旁是寂靜又荒無人煙的小路。

這條路通往的地方因為改建，變成了圍牆，已經成為了一條死路，因此並沒有車輛來往。

柏暮架好了燈架，流光從背包里拿出了一早就預備好的瓶裝可食用血漿，遞給了丸子。

丸子打開瓶蓋，聞了聞瓶子里散發出的氣味，或許是為了活躍氣氛，半是抱怨半是玩笑，「怎麼就沒有開蓋中獎，再來一瓶呢？這商家真不會做生意。」

柏暮停下了調試設備的動作，朝他一笑，「你當是飲料呢？這東西就是個拍攝道具，要求別那麼高啊。」

「哎……希望別太難喝。」丸子說著，舉起瓶子，很隨意地喝了一口。

夏小悠看著他的動作，有點好奇又有些擔心。

當丸子嘴裡含著的血漿從嘴角滲出，滴落在襯衫上的時候，如果不是知道這是血漿，她還真的差點被這個畫面給唬到。

簡直和重傷吐血一模一樣啊！

她正對著丸子嘴角的血漿發愣的時候，丸子注意到她的目光，舉起瓶子朝她遞了過去，「小悠你要不要嘗一下？還挺甜的，蜂蜜味。」

「真的？」夏小悠在好奇心的支配下，有些蠢蠢欲動。

「假的，難喝死了。」流光搶過丸子手裡的血漿，蓋上了瓶蓋。

「哇，流光你別拆我台好吧？而且明明味道不差，真的是甜的！」

丸子見自己的惡作劇沒能得逞，一時間有些氣惱，朝著流光喊道。

流光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嫌棄，把裝著血漿的瓶子塞到夏小悠懷裡后，拖著丸子的胳膊把他按到柏暮車前的位置讓他躺下，一本正經說著，「你現在是個剛剛發生車禍需要送急救的人，不應該這樣活蹦亂跳。」

夏小悠看了看順著丸子下巴流淌的血漿，在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個白色瓶子，正猶豫著要不要試一下，結果她還沒來得及擰開瓶蓋，就聽見流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你要試也要等拍完以後，誰家的蘇沐橙會滿嘴血啊？你是準備表演一個『因哥哥車禍，氣急攻心以至於吐血暈倒』的OOC劇情嗎？」

「我覺得這個設定也不錯啊！」

在丸子的大笑之中，夏小悠默默走到了丸子和流光所在的地方，然後把手裡已經擰開了的血漿往丸子身上潑。

「小悠你做什麼啊？」丸子竄開了幾步，驚訝道。

「我覺得吧，丸子學長你既然是車禍的設定，那身上也不該太乾淨才對。」

夏小悠一邊說著，一邊將血漿撒了丸子一身。

丸子敢肯定，這一定不是他的錯覺，他分明從夏小悠臉上看到了和流光相似的笑容。

「這邊還沒撒均勻。」流光還在一旁出聲提點。

「是嗎？」夏小悠愣了一下，而後將手裡的瓶子換了個角度。

算了，她們開心就行。

丸子徹底放棄掙扎，在流光和夏小悠的分工合作之中，切身體會了一次什麼叫做血濺三尺。

「好了，開始拍吧。丸子你躺好，小悠你撲在他身上，流光你摟著丸子的肩膀，握著他的手。」

「你們表情悲痛一點、難過一點，別老是笑場啊，快點拍完收工吃飯了！」

柏暮看著三人越玩越興起，在調試好設備之後，出聲提醒著。

三人連忙各歸各位，在笑場了幾次以後，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拍完了最後的分鏡。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們還不忘把自己製造的「車禍現場」的那些血漿痕迹都用柏暮後備箱里的礦泉水沖刷乾淨后，才敢離場。

在回程的路上，丸子一邊看著相機里的原片一邊發笑，引得夏小悠滿臉問號，「丸子學長，什麼情況？」

「你見過車禍現場，包括傷者在內的所有人，笑得跟中了五百萬一樣嗎？」

丸子伸長了手，將相機的屏幕展現在後排的夏小悠和流光眼前，兩人看著那些花絮也跟著忍俊不禁。

原先她們之間緊張的氣氛，在這一笑過後，也緩和了許多。

回到了民宿之後，King、月影、羽毛、漪舟她們早已等候多時，而那些新人們，因為天色已晚的關係，各自回家了。

King他們開門的時候，看見丸子渾身血漿、夏小悠和流光身上也有些血點子，被他們給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們出了什麼事情。

等丸子解釋過後，又不約而同地看著他們血紅的衣服和身上的痕迹捧腹大笑。

明明是非常悲傷的劇情點，卻因為這現實中看起來像是驚悚片式的奇怪畫面，以及丸子的刻意而為描述之中，變成了他們的笑點。

好不容易收起幾乎要掀翻房頂的笑聲過後，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幾人坐在民宿的客廳里聊天，剛結束拍攝的流光、夏小悠、丸子，則是輪流使用著衛生間換衣服卸妝，爭取儘快收拾整理完畢，和大家一起去吃飯。

這大概是他們所有社團老成員們，能全員到場的最後一次聚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老成員們都在想方設法地找各種話題彼此交談。

從日常聊到Cosplay，再細化地聊到Cosplay之中所需要的每個技能，不論是否能聽得懂發言者的話，但所有人都在認真聆聽著。

哪怕只是幾句閑聊，也能引得眾人紛紛響應。

漪舟和柏暮坐在相鄰的位置，並非綺夢cos社團成員的他們不太能理解這群人忽然之間迸發出的熱情，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聽著他們的交談。

平時話最多的羽毛和丸子，在這個時候簡直如同話嘮附體，從社團建立之初的瑣事說到當前。

King和月影時不時再補充一些當時情況發生的細節，於是，那些夏小悠未曾經歷過的事情，也通過他們的言語活靈活現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其實無非也就是學校社團從繁榮到衰敗，再到如今，但因為置身其中的緣故，聽著總有些感同身受。

流光只是看著他們交談，看著他們彼此傾訴著，等他們把想說的都說完了，再找不出別的話來，才站起身，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祝離開的人今後一帆風順，留下的人前程似錦。以茶代酒，就當做我為你們踐行。」

在餐廳的包間里，白熾燈照耀下逆光而立的流光依舊出眾奪目，但她的眉宇間分明帶著些離愁。

這是夏小悠入社這一年來，第一次聽見流光在公開場合說出如此煽情的語句，她按捺在心中的，必定是更加洶湧澎湃的感情。

在座的各位論起和流光的交情，誰也不比誰少。

綺夢cos社的老成員們，見她這樣的反應，紛紛站起身來響應著她的號召，就如同此前的無數次那樣。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碎。

縱有再多不舍，也終究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

眾人舉杯對望，在將那一杯顏色各異的飲料飲盡的同時，心底有無數種情緒堆砌著，推倒了那座名為回憶的城牆，將一路走來的過往都隨著沉寂的目光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