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頭七

吳國軍頭七的時候正好是他51歲生日，當然活的時候是過生日，死後過生日便只能稱為過「陰生」了。蘇月早早請好假，蘇月的母親蘇金珠一臉擔憂地說「聽老人說，剛死之人是收不到從陽間燒去的東西的，我本來是準備兩箱紙錢燒給你爸的，現在看來燒不了那麼多了。」蘇月鼻子發酸：「媽，沒事，現在燒不了，我們在明年『接老客』的時候多燒點，保證爸在陰間有錢用啊。」蘇母點點頭「是要多燒點，你爸到我們這裡辛苦了一輩子，什麼都沒撈著，不能讓他在陰間因為沒錢用被其他小鬼欺負了去。」蘇月久久無語，蘇月是讀過書的，也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現在她倒希望世間是有鬼的，因為她真的想再見見父親，哪怕是不說話，就看看也好。父親去的太突然了，蘇月站在這個家裡總是恍惚覺得父親還在似的，會像每次回家，躺在床上玩手機，父親從門口經過，探出頭來說一句：「月月回來了啊。」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蘇月的沉思，母親窸窸窣窣的掏出手機，拿到耳邊，是蘇月小姨蘇珍珠的電話，蘇金珠並沒有接多久，很快掛斷電話對蘇月說：「明天早點起，你和蘇星和太爺爺一起去給你爸燒點紙錢」蘇月點點頭，太爺爺也姓蘇，年輕時很會寫文墨，後來就專門幫人祭文，和蘇家並沒有多大親戚關係，但論資排輩，資歷卻是蘇氏最老的了，這次也是請他去墳頭祭文的，蘇月道：「那待客的席面你一個人弄？」「你小姨說了，她明天一早來，她幫我」蘇月又點了點頭，像想起什麼似的：「媽，你叫了大姨父嗎？」蘇金珠拍拍腦袋：「哎，還真忘了」說著就要打電話，蘇月阻止了她：「別打了，大姨父那個死腦筋，他一定會說他明天要上班，沒時間來，他是肯定不會肯請假來吃這頓飯的。」爺爺的房間就在廚房旁邊，突然從爺爺房間傳來爺爺他那嘶啞蒼老地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聲音，像是吼出來的：「你怎麼那麼不懂事！來不來是他的事，打不打就是你的事了，打！」蘇金珠到底拿起手機打了電話，電話那頭果然和蘇月預料的一樣，不來了，蘇月與蘇金珠小聲抱怨：「真是榆木疙瘩，請兩個小時怎麼啦，羅主管又不是不會批。」大姨父與蘇月在一家藥廠上班，他在生產第一線，蘇月是做成品入庫和列印標籤的文員。蘇金珠聽到女兒這麼說，雖有些覺得女兒對席建國的成見像是有些大了點，但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道「子恆已經上班去了？」子恆是大姨父席建國的小兒子，大姨父還有一個女兒席安安。蘇月點了點頭，「聽說只在家呆了一天，就走了。」蘇金珠沒有說什麼，停了一會兒，蘇金珠又對蘇月道：「你先把這些菜分類裝了，放到冰箱去，明早要用的，也不知道你姑和伯伯那邊會不會來...」蘇月獃獃的望著母親浮腫的臉，臉上皺紋交錯，眼窩深陷，頭髮也是凌亂的披在肩上，她知道母親晚上有些失眠，操心的命，半夜總要起身到處查看，生怕大門沒關緊，孩子們被子沒蓋什麼的，現在更勝，睡在外面的蘇月都能被幾乎整晚都在翻身的母親吵醒。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的母親，因為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更何況是安慰比她還要堅強的母親了。蘇月望了望窗外，廚房安在房子靠後的房間里，這所房子是依山而建，前面正對著國道。後山與前面汽車路過時發出的轟鳴聲形成兩個世界，外面很寂靜，竟連蟲叫聲都沒有，微弱的月光照在一側山邊的小石子路上透著一股涼氣似的，到底是人不圓，月蕭瑟。不知怎地，蘇月竟在這時候想到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蘇月的二姨，也是蘇大姨父席建國已經過世的妻子蘇銀珠。可能是被今晚冷清的氣氛影響，蘇月一邊裝菜，心緒一邊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