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醫館人心(十四)

第三十一章 醫館人心(十四)

又是沉致堂,焦震暗自讚歎荊子言的判斷果然正確。

兩件案子都出現了沉致堂,荊子言覺著這並非巧合。他繼續問石兆豐,「石公子可知道當時陳家公子找了些什麼人?」

石兆豐搖了搖頭,「我並沒有見過他找的那些人,後來傲霜提過一嘴,說當初有個婦人帶著孩子去了仁心醫館,婦人一直阻攔白大夫醫治,導致孩子死在了醫館。」

「你可知白大夫為左家公子診病的事兒?」荊子言問道。

「回大人,小人自從娶到白傲霜之後,就再也沒有對醫館做過手腳,說起來,白炳炎也算是小人的岳家,小人又怎麼能去害自己的岳家。」

焦震冷哼了一聲。「石公子,聽說白傲霜如今神志不清,石公子就打算一直讓她在娘家不聞不問了?」

石匪寂急忙上前說道「大人,自然不會,等白家姑娘病情好了,我們自然會派人接她回來。」

「石莊主,您雖然是替朝廷辦事,可朝廷法度也不允許對強娶民女,你兒子既然娶了白家姑娘,你們石家莊自然要承擔起責任。希望石莊主能妥善處理此事,不然本官定然將此事上奏朝廷。」焦震嚴厲的說道。

石匪寂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大人請放心,我定會妥善處理此事。」

見沒有更多的線索,焦震便帶著荊子言離開石家莊。出了石家莊,張濤不滿的說道「大人,那個石匪寂縱容兒子強娶民女,難道就這麼算了?」

焦震無奈的說「雖然石兆豐娶白家姑娘用了些手段,可這些手段並非石家公子親自實施的,更何況,就像石匪寂說的,雖然他們娶白家姑娘做妾,卻也是過了媒聘,行了嫁娶之禮的。所以縱然我上湊朝廷,也只能湊石匪寂一個管教不嚴之罪,並無大過。」

「如今,我們只能期盼石家會如石匪寂所說,接回白家姑娘,對她負起責任。」焦震嘆了口氣。

張濤一腔憤恨無處發泄,只能重重握了握跨在腰間的佩刀。

焦震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荊子言說道:「荊寒啊,你的判斷果然沒錯,這兩起案子都出現了沉致堂的身影,我們不妨去沉致堂走一趟。」

荊子言點點頭,「大人,您還記得那天我們在風滿樓吃飯時那個小二所說的,沉致堂的陳老闆一直想請名醫在沉致堂坐堂,我們先不要直接去沉致堂打草驚蛇,先拿到相關證據,再去找這位陳公子,沒準兒我們還能有意外發現。」

焦震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一行人回到提刑司衙門,剛落座,外面捕快來報,知子葯爐有人來找師爺。荊子言急忙讓人進來,是紫蘇。

紫蘇分別向焦震和荊子言行禮,「奴婢見過大人,見過公子。」

荊子言問道「紫蘇,你怎麼此時過來了?是不是孩子的事有新的進展了?」

紫蘇抬頭回稟道:「回公子,姑娘讓奴婢前來回稟公子,今日巳時時分,有一對夫婦過來接孩子,說自己是孩子的父母,昨日帶孩子前來看病的是孩子的姨母,聽姨母說孩子已經被救過來了,他們過來謝救命恩人,同時把孩子接回去。」

荊子言問道:「那孩子被接回去了?」

「並未,姑娘以孩子還未痊癒,需要繼續在醫館觀察些時日為由,未讓他們接走孩子,如今這兩人醫館看著孩子,不肯離去。」紫蘇回答道。

「走,我隨你去看看。」荊子言說道。

「哎,師爺,等我一下,我隨你一同前去。」焦震說道。

焦震同荊子言來到知子葯爐,柳靜頤見焦震一同前來,急忙上前迎接「見過大人,見過公子。」

「柳大夫,聽說昨日有人抱了個將死的孩子,被你救過來了,柳大夫真是年少有為,妙手回春啊」焦震讚歎道。「孩子呢?我看看。」

「大人謬讚了,醫治病人是大夫的本分。」柳靜頤謙虛的說道,接著又吩咐芍藥把孩子抱過來。

焦震接過孩子,一張粉雕玉砌的小臉映入焦震的眼帘。這時,紫蘇所說的那對夫婦走過來「草民見過大人。」

「聽說這孩子是你們的?」焦震把孩子遞給柳靜頤找的臨時奶媽。

那男子說道「回大人,這是我兒子,已經八個月了。」

「哦?你說這是你兒子,你可有憑證?」焦震繼續問道。

「這孩子出生時,在左肩的位置有一顆黑痣。」

焦震看向柳靜頤,柳靜頤點點頭,昨天她給孩子醫治時,看到孩子的左肩上的確有一顆黑痣。

「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孩子身上有何記號,但凡見過孩子的人都會知道。」荊子言沉聲說道。「你說孩子是你們的,那麼孩子生病,你們做父母的為何不帶孩子過來,非要讓別人帶過來?」

「回大人,小民家境貧寒,沒錢給孩子看病,本想著讓孩子安穩的走的,想不到孩子的姨母非說城裡開了一家新醫館,聽說醫術高明,非要帶著孩子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孩子竟然真的被救過來了,小人真的是特別高興。」男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不像是說謊。

荊子言暗中觀察夫婦兩人的反應,男子看著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倒是那個女的,有些緊張。「你說昨日帶孩子過來的是孩子的姨母,那麼我想問下尊夫人,孩子姨母姓甚名誰,昨日是穿什麼衣服來的,送孩子來的跟來接還自己的不是同一人,醫館必須謹慎!」荊子言語聲低沉的說道。

那婦人咬了咬嘴唇,半掩在衣袖中的手緊緊的攥著衣袖邊緣,斷斷續續的說道「孩子姨母姓。。。姓。。。」

「怎麼,連姨母姓甚名誰都說不上來?」荊子言冷冷的說了一句。

「這位兄台,你口口聲聲說是孩子姨母帶孩子過來,那麼你能告訴我孩子姨母姓甚名誰么?」荊子言看向男子。

男子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說話也開始磕巴「這。。。這。。。她姓。。。」

此時柳靜頤,上前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這位仁兄,孩子的姨母,不應該跟你夫人同姓么?難道你連自己夫人姓什麼都忘了?」

「內子姓俞」男子不假思索的說道。

「哦?那這個姨母自然也姓俞。只是尊夫人怎麼就不記得自己姐妹的名字呢?」柳靜頤繼續說道。

「這。。。」

焦震冷哼了一聲「我看要麼是姨母不是孩子的親姨母,要麼就是你們不是孩子的親生父母。至於誰真誰假,那就請二位去提刑司衙門的公堂上說一說了。」

男子一聽,急忙跪下說道「大人,小人說實話,小人的確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內子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只是姨母,並非孩子的親姨母。」

焦震走到正堂的八方桌邊坐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冷冷的說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小人姓張,名叫張樂,這是內子俞張氏,家住柳州府的郊縣的小勞山上,這個兒子是小人的第三個孩子,孩子八個月出生的,有胎裡帶的病,經常憋氣,大夫說這孩子活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家境貧寒,也沒錢給孩子治病,我跟內子商量著,就這麼養著,能養多長時間算多長時間。」

「半個月之前,一個男子找上門來,說反正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在我們家也是累贅,不如把孩子賣給他,還能得一筆錢,養活其他兩個孩子。」

「於是你就把孩子賣了?」荊子言沉聲說道。

「大人,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我們家已經揭不開鍋了,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活。」

「他們給了你們多少錢?」荊子言繼續問道。

「男子說給我們一百兩,整整一百兩銀子啊,我們多少年也掙不了這麼多銀子啊。有了這筆銀子,小人就可以置幾口田,蓋一個大一點的屋子,讓那兩個孩子過的好一點。」

「所以你們就把孩子賣掉了?」柳靜頤聽完,氣不打一處來。

「小人家中,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家境實在貧寒,這個孩子又是個病秧子,跟著我們受罪不說,我們也沒錢給他治病,我們只能賣掉他,這樣還能養活我那一兒一女。」張樂無奈的說道。

「你可還記得那個男子長相?」相對於柳靜頤,荊子言倒還算冷靜。

「小人記得,他身形頎長,方形臉,眉毛很密,眼睛有些小」張樂頓了頓,想了下繼續說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男的眼神不好,眼看東西一直眯著眼睛。」

「那你們怎麼今天又回來接孩子了?」荊子言皺眉。

「今天早上,我們家來了一個男子,說我們家老三被救過來了,讓我們來這個醫館接孩子。」

「不是之前買孩子的男子?」荊子言問道

張樂點點頭,「我之前並未見到那過那個男子,那個男子只是讓我們把孩子接回來,說只要順利把孩子接回來,什麼都不要說,之前付的那五十兩銀子就歸我們。」

「五十兩?不是說一百兩么?」柳靜頤不解。

「當初那個男子付錢的時候,說先給五十兩,他要帶著孩子去辦一件事兒,事成之後,再付另外五十兩」張樂悲傷的說著。「那個男子說,如今事情未辦成,所以後面那五十兩我們就別想了。」

「這麼說,我把你兒子救活,反而讓你少賺了五十兩銀子,對你來說,我也算罪過了?」柳靜頤譏諷道。

張樂急忙搖頭辯解道:「不不,碰到您是我兒子的服氣,說實在的,他畢竟是我親生骨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們也不會賣掉他。如今這五十兩銀子,也足夠養活我們一家五口了。」

荊子言嘆了口氣:「帶著你的孩子回去吧,不過你需記住,這個孩子是你們全家的恩人,你需要善待他。用這五十兩銀子置幾口田,回去好好過日子去吧。今天的事,你無需對任何人說起。」

「謝大人。」張樂磕頭如搗蒜,柳靜頤寫了個藥方,又吩咐林邂給孩子包了幾服藥,囑咐道:「你們按照這個方子給孩子煎藥,服藥,好好照顧他,切記要讓他遠離帶有花粉類的東西。」

張樂對柳靜頤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這才和老婆帶著孩子出了知子葯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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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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