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art 3 Chpater 33 紅所相信的

廢棄城市的秘密居所內，臨也與紅

開完門，臨也就跟耗子似的一溜煙躥入廚房。

不一會兒，他就拎著兩個罐子從廚房裡探出頭，聲音里充滿輕快：

「小紅，需要喝些什麼嗎？啤酒、茶？好不容易從那種地方逃了出來，不想發表些劫後餘生的感言嗎？」

「不，不需要了，謝謝主人。」

他一向是這麼的跳脫。可對自己這個脫線的主人，這次的她沒有半點的生氣。她低著頭，回答的很平淡。

回答完后，她轉身關好門，緩緩走過玄關走廊，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客廳。

看到這樣的小紅，臨也沒有多說。

可能是因為她太疲憊了吧，剛剛報完了仇，又從硬生生地從那種地方殺出一套血路。

屍塊、血肉、機械義體，還有被火海、煙塵染成黃昏色的街道……那些東西還存於記憶，一時難以忘卻。

總之，見到這副景象卻沒有崩潰就已經很堅強了，而即使是稍稍有些被顛覆常理，驚訝到說不出話，也是很能理解的事。

這樣的情形，就像是個被雨水淋濕的少女默默站在玄関口，家人關心似的問了句，

「歡迎回來。哎呀，渾身濕透了……」家人的關心中帶著一點小責備，

「嗯，被雨水淋濕了，因為是雨天。」而對方的回答卻很平靜——平靜卻又不令人安心

理所當然，但又，太過於理所當然。大概就像這樣。

看著一言不發，緩緩走入客廳的小紅，臨也知道他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所以說一味地復仇，又或者說仇恨，是根本沒有意義的。他嘆了口氣，

紅算是個不錯的「人」，他並不想讓自己的作品就這麼輕易地壞掉。

「你這丫頭，都沒抄表人來過這裡，怎麼就突然不開燈省電費了？想給我省電費？」

看著漆黑一片的客廳，臨也開了燈，隨後像是知心大哥哥般的坐到紅對面，露出一副溫柔的笑容：

「不要太勉強自己，你已經很努力了。」

然而，面對臨也少有的寬慰，紅依舊低頭沉默著，沒有回應。

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側臉，掩蓋了秀麗容顏上沾染的血污原本的黑色長發因為沾染灰塵的關係，此刻毫無光澤，就像秋後的枯草那般脆弱、死氣沉沉。

而凌亂的劉海下，則是一對沒有生氣，同外城區廢墟般一樣鉛灰色的瞳孔。

就像是死了一般。

此刻的少女坐在他平時所坐的地方，那是主人的位置。這樣的情形，就好似他是個下仆，正在開到生氣的大小姐那般。

臨也稍稍思考了會兒，隨後一副壞笑的搖了搖杯子，殘忍的問了起來：

「應激反應還沒結束嗎，是不是有些太嬌慣了。那樣可是以後要習以為常的東西……」

只是面對這般玩笑話，紅依舊低著頭，不肯回答——就好像是拒審的犯人那樣。

見紅還是沒有反應，臨也終於收起了笑容，不打算再磨蹭下去。他隨手把未開封的飲料丟到一旁，隨後冷著聲，赤裸裸挑起了話題。

「為死去哥哥復仇的感覺這麼樣？」

咔嚓，雖然是寂靜客廳。但臨也覺得自己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復仇……」紅輕聲的重複著這個詞，慢慢抬起頭，眼神中除了鉛灰色的暮氣，拖著沙啞的語氣，講起了另一件事：

「第一次，他們以檢查身體健康為借口，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主人你知道的，靠後街區的環境骯髒，所以那一次，十幾個人跟他們走了。

在那之後的不久就是第二次，說是帶走的人里有人染上了嚴重的感染病，他們人手不夠。於是又走了幾個，都是之前那些人的好友。

第三次，是直接發表演說，將矛頭對準了第二街區、第三街區這些富豪們居住的地方。煽動性的演說輕易地激起憤怒，更多的人走了，這次，走的都是些年輕力壯的。

雖然人少了，冷清了，不過大家都很高興，覺得終於有人能將他們從糟糕的環境里拯救出來了。

但在沉溺於幻想的時候，大家都沒注意到，離開的人，沒一個回來過。

離開的傢伙一點消息也沒有，簡直就像人間蒸發了那樣。

第四次、第五次……

在失去了大部分居民之後，街區更加衰落了，之後就是你們知道的那件事，『清洗時刻』，聯合運動對街區的屠殺。

我們已經失去了價值，而僅剩的殘餘，便是成為一個活生生的標本。

當然這策劃這一切的主謀同樣參與了黑匣子這件事，我也殺死了他……」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里突然充滿狂躁、不安。

「那種東西，根本就不算復仇！」她怒吼道

「但確實是他殺死了你的哥哥，殺死了那條街道上的居民——用炸彈。」

「不，不是的……」紅搖頭極力否認著，眼神中充滿惶恐。瞪大著眼，看著玻璃窗外的浮空塔，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了什麼。

「那種畜生都不是的東西，他居然在我面前跪地求饒，求我不要殺他。」

少女聲音依舊充滿憤怒，

「在他眼裡，生命只是數字。當我詢問那些被他帶走的人的下場時，他居然告訴我不知道。

這樣軟弱而蠻橫的傢伙，居然是聯合運動的地方代理人，聯合運動難道就只是這樣的存在嗎？

他們不是為反抗十七區統治，才誕生的組織嗎？那些離開的傢伙又怎麼樣了呢？而我們，又為什麼成了犧牲品？」

「那你在為什麼而憤怒，因為對方僅僅是個小角色，卻用輕飄飄的一句話，害死了許多無辜人？」

「不，不僅僅是這些。這樣貪生怕死，毫無覺悟的廢物；這樣在敵人面前，只知道求饒的軟蛋——這樣的落差，你讓我怎麼接受！為什麼，我們要任這種廢物宰割。」

「因為他的地位比你高，而在名為權利的武器下，你沒守護自己珍視之物的能力。

但在十七區，這只是通景。」看著已經發泄出心中痛苦的少女，臨也聲音淡淡的，眼神也再度柔和了下來。

「這樣不合理的事情，你讓我怎麼接受！」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離開無，然後繼續找聯合運動的人復仇嗎？」

臨也繼續維持著微笑

「還是說，完成復仇之後，像失去目標的人一樣。站在懸崖上凌空一躍，結束自己毫無意義的一生。不被人記住，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重複著這句話，紅陷入了無盡的迷茫。

「看見了嗎？浮空塔上的綠燈（蓋茲比bushi）這就是一切的根源。」臨也微笑著，像是惡魔般緩緩誘導起來，「如果這東西消失的話，就會有改變哦。」

「但是僅憑我們，怎麼可能……」

「不是我們哦。我們只是牽線人，情報商，僅此而已。

十七區之所以相安無事，完全不是因為它覺得自己強大和繁榮，而是因為它承認自己虛弱和衰落，唯恐經不起折騰而一命嗚呼。

因此，人人都看到了惡，而誰都沒有必要和勇氣和毅力去為善。」

「但……」紅已經停止了哭泣，紅了的眼眶裡，有了些區別的東西。

「雖然委員會掌握著最尖端的技術，但不是還有超乎常理的奇點技術被埋在歷史的廢墟中嗎？

而且首腦級公司內部，也並非一致認同委員會。」臨也抬頭看著懸浮於空中的建築，聲音里充滿期待。

「您是想……革命，嗎？」看著臨也的背影，紅艱難的吐出這個詞，「革命」，那會死很多很多人，將很多無辜的人捲入戰場……

「革命，不，當然不。我無意去當一個領導者。但，有人會這麼做，而我，只是想跟隨在那個傢伙身後，記錄下他的一切。

我只是愛著人類，並想看到屬於人的故事，僅此而已。」臨也回過頭，露出一副笑容。

此刻的臨也，就和初見時那樣。黑髮，身材纖細，長相帥氣又清秀，一雙深邃的褐色瞳孔，一種淡淡的柔和，以及——睥睨天下的王者氣息。

看著這樣的臨也，紅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復仇僅僅是一小部分，她並不是因為仇恨而和臨也一起走的，她只是想憧憬對方想要看到的風景——想在這個腐爛的、破敗世界里，看到和鉛灰色不一樣的色彩，哪怕那個顏色，是血紅。

「按照您的計劃，主人，我完成了復仇。那麼現在的我，怎麼樣？」

「不太算。不過，作為一個人來說，很不錯。至少你的心裡，輕鬆了，對吧？」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