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婚約（九）

碧生到底年少，終覺羞憤難當。回到自己房裡，伏被痛哭。

無端地，被扯上別人的事里，還只能忍受，無門訴求。

哭到後來，碧生想起羅世達那句：「便有過不去的事，也有我陪你。」一下起身，喊扇墜兒打來熱水，洗了把臉，抹了些雪花膏，梳理好短髮，匆匆出去。

到門口，被明棠攆上來叫住。說，「現下這種狀況，你哪裡還適合到處亂跑？」碧生說，「我要去學校，跟先生告假。」明棠扯住她，說，「你姐夫已經去過了，所有事情都辦妥了。」碧生低頭不語。明棠問，「你是否是想見世達？」碧生猶豫一下，點了點頭。明棠說，「你們去警察局的時候，爹便去找過了，世達去了嘉定府，說是他家孩子病得十分嚴重，這邊的中醫無可奈何，他們帶孩子去嘉定府看西醫。這一天半天的，回來不了。」碧生看著明棠的眼睛，確定她沒有騙自己。明棠又肯定地點了下頭。

林老爺讓底下人收拾好東西，叫來了滑竿，等在院里。見碧生遲遲不出來，讓虎兒去催。

明棠出來，說，「爹，你不曉得，她想挨些時候，等世達回來道個別。」林老爺黑著臉不說話，背著手進了屋。

在客廳踱了一圈，又轉到後院去，徑直往碧生房裡去，敲門而進。碧生還坐在梳妝台前發獃，看著室內扇墜兒收好的行禮。

林老爺說，「碧生，你先隨爹回去，世達忙完他的事回來，定然會有人告訴他，我們家這些事，到時他肯定會回龍鳳場來一趟，斷然不會不管不顧。」碧生可憐巴巴地看著林老爺，問，「是么？」林老爺鼻子一酸，背過身去，將眼淚憋了回去。又轉過身來，說，「定然如此。」

一行人剛出城去，楊端午就急忙去了警察局報信，求著蔡局長放過林家的生意。

且說李恪卿見計謀得逞，也不急著回龍鳳場，先請那些為他跑腿辦事的警員吃了飯，接著又去蔡局長那裡送了好些禮，讓高抬貴手，放過林家。

處理好一切事務，才找了牛車，優哉游哉地往龍鳳場趕。

回到龍鳳場，也不急著去林家，而是吩咐下面的團丁，四處去征各種稅。

大熱天的，龍鳳場到處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且說林老爺等人回到家中，見過了楊管家，才知道這一切是著了李恪卿的道。

林老爺勃然大怒，罵到，「他李恪卿便是劃出再多的圈圈，我林家也斷不能跟他結親，什麼東西！」楊管家勸道，「如今他在龍鳳場呼風喚雨，硬碰硬，咱們必定吃虧。為今之計，還是讓七小姐出門去躲了他。」林老爺坐到椅子上，想了想，說，「回來時看到李恪卿的狗腿子在附近轉悠，怕是他早已安排好的。要讓碧生躲出去，怕也不容易。再則，城裡是去不得了，警察局那裡被挑唆起，碧生去了，必定被為難，端午恐怕也是李恪卿一夥的。如今可讓碧生往哪裡去？」

「我去成都，找我二哥。」碧生突然從門口進來，大聲說。林老爺一愣，問，「你怎知你二哥在成都？」碧生說，「二哥其實自前年起，一直有書信過來，只是他現在乾的事，不便讓外人知道，所以他讓我瞞了家裡。」林老爺激動得無法自抑，指著碧生，手抖動著，說，「你說說你這孩子！別人不能說，你爹這裡還說不得？我會害了自己的子女？」碧生說，「不是怕爹害了子女，而是，怕爹受牽連，害了爹。爹一直不知情便能安然無事，知道了，難免不做些事叫別人拿住把柄。」林老爺道，「我怕什麼！你爹我活到這把歲數了，多活一天少活幾天又有什麼？」楊管家早已去把書房門關上，站到外面把風，讓父女兩安心在室內說話。

林老爺久久無法平靜，在屋裡踱著圈，說，「他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又問，「你二哥乾的這個？」拿手比了一個八。碧生搖頭，又點頭，說，「反正就差不多，具體我也不知道。總之你相信二哥，他一定是乾的很好的事，不會違背公理道義。」林老爺跺跺腳，說，「你說他……你說說你們，這樣的家庭出生，好好的日子，好好的前程，都不要，偏去干那些危險的事是怎麼想的？他若是還在劉軍長手下安心做，如今哪裡輪得到李恪卿給我們氣受？」碧生說，「你放心，李恪卿乾的那些事，我都在信里給二哥說了，他說過，日後他回來，便是李恪卿的末日。」林老爺冷笑一聲，說，「他回來！他現在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如何還敢回來？如何回得來！」碧生說，「總會有那一天的，二哥說，他們已經跟宕渠府他們的人聯繫上了，正在籌劃一次大的行動，行動成功了，他便可以大大方方回來見爹了。」

一對雙胞胎從外面跑回來，嚷嚷著要來書房找碧生玩。

七歲的尊佑和清兒，如今已經長到半人高。楊管家攔下二人，問，「學堂放學了？」清兒搶著說，「是呀。娘早上說，我碧生姑姑昨晚回來了，我們要去找她玩。」楊管家說，「你們先去洗手吃飯，好么？等你們洗了手去堂屋，你們碧生姑姑自然就過來見你們了。」尊佑說，「我們要先看到姑姑才去洗手！」楊管家道，「我的小少爺，你們就聽我的話，先去洗手，你們的姑姑在裡頭跟你們的爺爺說正事，你們若是現在進去，打斷了大人談話，你們的爺爺是會生氣的。」

尊佑拉了清兒的手，噘著嘴不情不願，一步一回頭地出去了。

裡面林老爺平復了一下情緒，到椅子上坐下，對碧生說，「你先出去，記住，今天跟我說的這些，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便是你嫂子那裡，也不要提。」碧生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虎兒從廊下鑽出來，靠近碧生，說，「七小姐，你放心，我都出去看過了，李恪卿那些狗腿子雖然守著前後兩道門，可是他們只有三個人，前面兩個，後面一個。到時我帶你從後門走，我跟扇墜兒商量過，她到時裝成是你，從前門出去，那邊若是鬧起來，後面這個必定會過去看，那時你穿了扇墜兒的衣服，跟我一道跑出去。」碧生說，「這三人不足為慮，這事也不急。這幾天你往後山那邊去探探路，看從那邊往回龍場走怎麼走，我們不過龍鳳街，走回龍，然後去清溪鎮，從那邊悄悄進城。」虎兒道，「好的，我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