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狹路相逢

第五十三章狹路相逢

鳳溪、萬寧的戰況相當慘烈,程錦尚雖然同意了瞿紅袖和陶臣末的計劃,但內心還是希望儘快拿下鳳溪,好親手殺了害死丁康陽的兇手曾偉瓊,但陸守夫畢竟不是秦庸,他將所有能調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這兩地,兩軍死戰,各不相讓。

只不過事情很快便有了轉機,陶臣末渤州來信,一方面詳解了渤州戰局,請求程錦尚向王立陽方向增加兵力,一定要將陸文昭及其剩餘陸家大軍瑣死在渤州,防止其竄回中州與陸守夫兵合一處,另一方面附上了攻城塔的構造圖紙,這對於程錦尚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有了陶臣末在渤州的實戰經驗,攻城塔的運用自然會得心應手,拿下鳳溪等城指日可待。

程錦尚仔細分析了陶臣末的計劃,覺得將陸文昭鎖死在渤州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只要將渤州剩餘兵力全部剿滅,陸守夫就會成為籠中困獸,但要分兵給王立陽,就無法同時拿下鳳溪、萬寧兩地,思來想去,程錦尚覺得胃口還是不能過大,拿下鳳溪、萬寧還是分兵鎖死陸文昭,他必須要儘快選擇一個,長遠來看,鎖死陸文昭就相當於斷了陸守夫一臂,這對陸守夫的打擊顯然會更大,而且有攻城塔圖紙,今後再想法拿下萬寧等地要容易得多,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分兵支援王立陽,眼下的攻勢還不能明顯減弱。

主意打定,程錦尚只得暫時放棄替丁康陽報仇雪恨的想法,但明面兒上還是不停的進攻,然後分點了四萬兵馬沿著安縣北上支援王立陽。而王立陽已先渝州一步收到了陶臣末的消息,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要徹底阻斷陸文昭的退路。

由於安陽是青城的門戶,此地駐軍六萬餘,且多是精銳,魏文忠圍城近半月而無突破,待陶臣末徹底解決渠坊之後,終於摔援軍抵達,兵合一處,雲衛氣勢再漲。

陶臣末領著任蒹葭、李秀、季河清、程銘緯等人詳細聽了魏文忠的奏報,對安陽局勢重新做了一遍評估,現如今主動權掌握在雲衛手中,陶臣末打算放棄之前迂迴奔走、折返突襲的打法,進而改成了步步為營、逐個擊破的戰略,啃下安陽,便可遙望青城,只不過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他知道,他現在的首要目的不是拿下青城,而是要啃掉渤州的所有有生兵力,只有如此,才能讓陸守夫徹底陷入不勝之地。

宇文甫知道自己的時間並不多,在陶臣末移兵安陽的同時,他也剛好到了青城,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馬去拜會長寧為遺孤,並打算將其接走,至於去往何地,眼下並無明確目的,但事急從權,只有先避開陶臣末的攻勢保全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只不過因為陸文昭親信對長寧王遺孤看護甚緊,宇文甫並沒有第一時間成功將其帶走,他手中目前只有幾十人,要硬來是不太現實的,別無他法只得苦口婆心的勸說陸家軍放人,但這些人並未得到陸文昭明示,哪裡肯就這麼放手,情急之下,宇文甫不得不實際說明了前線戰敗陸文昭潰逃的事情,這些事陸家軍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們不能就這麼散了,渠坊城破,陸文昭卻還在,渤州主心骨還沒垮,眼見宇文甫不斷宣揚雲衛勇猛渤州難以抵抗的消息,青城守將也就是陸守夫堂弟陸名章害怕他影響軍心不得不強硬警告若再繼續悲觀棄戰將予軍法處置,宇文甫勢單力薄為避免身陷囹圄只得暫時屈服,心裡則盤算著另外的法子。

陸守夫能成為大淵為數不多的雲麾將軍替大淵鎮守一方,陸名章功不可沒,當初陶臣末為救蘇木派暗探半路綁走陸文霆妻兒之後,陸名章深感失職,惱羞成怒之下一口氣在青城擒獲了數百疑是探子,或殺或役,受冤者眾,但他管不了那麼多,陸家的最終產業在他手裡,他不允許有人輕易破壞,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長寧王遺孤對於陸守夫來說有多重要,只要當今朝廷難以為繼,這顆棋子就是將來陸守夫得正統、令天下的最佳選擇,宇文甫想要以長寧王舊臣身份帶走他們是想都不能想的事。

陸名章不是不知道前線戰敗的消息,現如今就有兩道軍令擺在他的桌上,一道是陸守夫自中州發來,要求他集中精銳盡量全部帶去中州,意即放棄渤州。第二道軍令則是敗逃的陸文昭遣人送來的,那就是讓他繼續鎮守青城,吸引陶臣末注意力,好讓北境其他守軍從容聚集,爾後他再帶著長寧王遺孤撤退。陸名章這會兒很不清楚自己是立馬撤離還是先拖住陶臣末為陸文昭重新聚集兵力爭取時間,所以當宇文甫一遍遍的說著前線戰事的時候他便無比煩悶,最終呵退宇文甫,召集親信商討撤退事宜。

經過一番衡量,陸名章決定繼續鎮守青城,為陸文昭聚集北線兵力爭取時間,因為北線守軍面臨著北棄狼騎的壓力,不可能說退就退,至於東線,陸名章幾乎已無計可施,李文顧牢牢的把守著碧津,雲衛水師幾乎將所有能從海上來的軍資都給斷了,這麼些年海上戰力稍強一些的仇東海部也早已讓陶臣末突襲渤州時在陸上莫名其妙的給剿滅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成體系的海戰散兵,根本奈何不得李文顧,所以他的選擇只能如此。

由於陸家在渤州大肆搜查各方暗探,北棄人也免不了受到波及,所以陸家大軍的具體動向他們一時也摸不清楚,但是圖蘭冰穆知道,陸文昭戰敗之後,渤州北境軍事部署肯定會大變,躍躍欲試的圖蘭骨柔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兵南下。

陸文昭達到渤州西北的青岡城之後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大軍前來匯合。陸守夫也正努力的為陸文昭順利潛回中州搭橋鋪路,其中一出就是飛奔前往佑州傳令的役使在路途僅僅只有二十里的兩個驛站之間被人襲擊,好在被就近的士兵所救,掉落的軍令也找了回來,這役使當真算是死裡逃生,百般感激之下又即刻趕往下一個驛站。

他所不知道的是襲擊他的人是陸守夫安排的,救他的人也是陸守夫安排的,之所以要這麼折騰一次,就是為了調換他懷中軍令。陸守夫是大淵的雲麾將軍,他對大淵軍中的軍令傳遞、暗文秘符了如指掌,安排一齣戲輕鬆調換一個軍令並不是什麼難事。

拿到宋驍的軍令,陸守夫不由得大吃一驚,宋驍的計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怖,根據軍令,宋驍意在讓佑州守將余懷群抽兵八萬前往佑、渤門戶周山,名義上是為陸文昭回到中州提供支援以阻擊陶臣末,但實際上是要余懷群密切注意陸文昭動向,並親自將陸文昭帶到佑州北線,讓他在佑州繼續抵禦桐州的北棄勢力,而余懷群則要尋機返回中州護衛皇城,但凡陸文昭有所拒絕,就地繳械,分散陸家親兵,防止生亂。

陸守夫突然覺得這個宋驍之前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在跟自己演戲,這個看似即將亡國的皇帝暗地裡竟有如此手段,他知道宋驍從來沒有信任過自己,但不曾想不信任到如此地步,而且還看穿了他要陸文昭來到中州的真正目的。

陸守夫確實是從一開始就低看了宋驍,他如果夠聰明就應該從宋驍果斷放棄秦庸而與他合作開始就應當有所察覺,原來的宋驍優柔寡斷不假,但那是因為有秦庸和太後秦牧替他拿主意,但到後來連秦庸和太後秦牧都沒了主意之後他宋驍就變得決絕了,特別是在他的親外公秦庸一家暴斃身亡之後,要知道,死的不光是他外公,還有十多個舅舅,五六個姨娘以及一眾兄弟姐妹,人在絕境,要麼怯懦等死,要麼向死而生,對陸守夫來說,很不幸,宋驍選了後者。

此時的陸守夫不得不慶幸他採用了吳言兵的計謀,更改了軍令,按照他的要求,余懷群不僅要調兵,還要去到渤州境內協助陸文昭,爾後,陸文昭領兵回中州,余懷群則繼續鎮守佑州。

只不過,無論是陸守夫還是宋驍,他們都有兩個未曾想過的問題:其一,陸文昭能不能逃過陶臣末的圍追堵截;其二,余懷群到底有沒有他自己的想法。

余懷群曾是冉明栗的部下,自然與秦庸也是脫不了干係,陸守夫入主中州成為上柱國之後,看似與朝廷走到了一起,宋驍也給了他極大的許可權,甚至連京畿衛都給他調動,但是,佑州的幾大主將卻依舊還是秦庸的人,宋驍沒有動他們絲毫,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就是用來防著他陸守夫的,陸守夫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只不過也正因如此,陸守夫料定他更改軍令讓余懷群繼續守在佑州,余懷群就不會產生什麼疑問。

但見到宋驍的軍令之後,陸守夫對他有了重新的認識,這個皇帝絕對不再是看起來那般柔弱無能了,於是他命令手下,繼續四處打探小皇子宋凌的下落,只要拿到這顆棋子,加上長寧王的遺孤,他就握有絕對的主動權,同時,他命吳言兵向皇城放出消息,就說他陸守夫已經有了小皇子宋凌具體去處的線索,如此一來,宋驍就萬萬不敢輕易動陸文昭了。

陶臣末到達安陽之後,加上魏文忠的十萬人馬,集齊了十五萬之眾,將安陽城圍得水泄不通,經過魏文忠十數日的連番進攻,安陽城雖依舊高聳,但城中守軍已損失近半,眼看雲衛不減反增,安陽守軍人心惶惶。

陶臣末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之所以還沒有大動作,就是在等支援王立陽的大軍到位,他的目的不在安陽,也不在青城,而在北境青岡的陸文昭,也是到此刻,李秀、任蒹葭等人才明白為何當初在渠坊陶臣末要來個所謂的「圍城必闕」了,只有陸文昭還活著,渤州守軍才可能兵合一處,畢其功於一役才是他的最終目的,長此以往的奔走突襲,對經年大戰的雲衛將士來說實在是有些疲累了。

收到皇城軍令,余懷群大致看了看似乎並沒什麼懷疑,但就在此時,這役使突然說道:「陛下有口訊傳給將軍。」

余懷群立馬跪倒聽旨,這役使卻又將他扶起,說:「陛下特意交代過,將軍不必跪旨。」

「陛下有何旨意交代微臣?」

「陛下口諭,讓將軍仔細領會軍令,之後調兵前往周口,一定要小心提防陸文昭,為了讓他順利接防佑州,一定要設法將陸家親兵分離開來,將軍今後可就要擔負著守衛皇城的任務了。」

「什麼?」皇帝口諭明顯與軍令不一致,余懷群大吃一驚。

「余將軍,怎麼了?」身旁的副將也就是當年陶臣末同一屆武舉狀元蹇虛谷問道。

余懷群很快冷靜了過來,擺擺手,向役使問道:「本將問你,這一路可還順利?」

這役使有些心虛,略有猶豫道:「順利順利。」

「是嗎?就沒發生過什麼異常之事?」

「這……」

余懷群不再說話,而是死死的盯著役使。

役使被余懷群一盯,明顯害怕了,立馬跪道:「小人來時在中州邊境確實遇到一些異常。」

「說。」

「小人曾被一幫歹毒襲擊,只不過後來被附近執行任務的同僚所救,其他再無異常了。」

「一般歹徒豈敢襲擊背插令旗的役使,你的軍令可曾離開過你?」余懷群問道。

「曾被歹徒襲落,但他們並未在意,其後同僚出現,小的很快就撿了回來,小的查看過,並無破損。」

「那就行,好了,你的軍令也傳了,口諭也帶到了,回去復命吧,就說本將一定按陛下指令行事。」

待役使離去,蹇虛谷問道:「將軍,這軍令可是有什麼異常?」

「軍令內容與陛下口諭不一致。」

「什麼?是有人篡改軍令還是這役使假傳聖旨?」

「陛下的話他不敢隨意更改,除非不想活了,很顯然,有人對軍令動了手腳。」

「歹徒無緣無故襲擊傳令役使,軍令也曾掉落,將軍這個分析恐怕是有道理的,可是誰敢如此大膽篡改朝廷軍令?」

余懷群冷哼道:「除了陸守夫恐怕沒有別人。」

「陸守夫,何以見得?」

「陛下的口諭是讓我等移兵周山,並督促陸文昭接手佑州防務,很顯然是不放心陸文昭帶兵進皇城,可這軍令的內容卻不僅僅要我們去渤州支援陸文昭,之後還要讓他去護衛皇城,按道理講,泰安有了一個陸守夫,還需要陸文昭幹什麼,現如今只有一個解釋才能說得通,那就是陛下依舊還是不信任陸守夫,所以不想讓陸守夫與陸文昭兵合一處,這才會讓我等督促陸文昭接手佑州防務,爾後讓本將帶兵去護衛皇城從而牽制著陸守夫,但陸守夫為了保全自己的實力便假借一手偷換軍令,好讓陸文昭順利回泰安,一旦計成,皇城泰安就是他陸守夫說了算了。」

「想來陛下確實從一開始就不信任過陸守夫這個老匹夫,所以他才在軍令之外再讓人傳了口諭。」

「是啊,看來陛下的心思比你我想象的還要縝密。」

「陸守夫偷換軍令就不怕將軍您看出什麼破綻嗎?」

「人是越老越妖啊,陸守夫是大淵的上柱國,他對沿途驛站如何布局軍令如何使用暗文比誰都清楚,如若不是陛還讓這小子帶了口諭,本將也定不會有絲毫懷疑,本將不問他也不會自找麻煩說自己沿途被人襲擊過,可惜啊,陸守夫還是百密一疏了。」

「那我們怎麼辦?」

「抽調兵力,去周山。」

「萬一北棄和衛戎突然發難可如何是好?」

「邊境守軍先不用動,就抽調附近幾個軍鎮的守軍就行了,傳令下去,讓北門、丘山、漢葭、下塘四個軍鎮各抽調一萬人馬,再從鹿角抽調兩萬人隨本將去周山看看戲。」余懷群別有深意的說道。

蹇虛谷自然得令而去。

余懷群整頓好人馬便要出發。其實,加上當時整編的從桐、佑兩州敗走的守軍,佑州目前足足還有三十多萬人馬,抽調六萬來人去周山對於佑州防務其實並無太大影響,但營中部分將士還是免不了擔憂衛戎與桐州的北棄人馬同時發難,只不過余懷群現如今是佑州三十多萬大軍的最高統帥,他的打算不必告知每一個人。

雁過留痕,更何況是數以萬計的大軍,北棄人最終還是獲知了渤州北境守軍撤離的消息,隨著圖蘭冰穆一聲令下,圖蘭冰穆帶著圖蘭骨柔、圖蘭博拜等人揮師十萬揚鞭南下,不費吹灰之力便接手了陸家的城池,圖蘭骨柔本意繼續南進,她的目的之一便是想要趁機追擊撤退的渤州大軍,好一網打盡,然而圖蘭冰穆卻下令只准接收城池不準與渤州軍交戰,他知道陶臣末絕對不會放任陸文昭任意集結重兵撤往佑州,一旦如此,渝州將討不到絲毫便宜,所以殲滅陸文昭的任務他決定讓給陶臣末,自己則來個坐山觀虎鬥。

陶臣末留下有傷在身的季河清繼續圍攻安陽,程銘緯留下協助,他們的任務還有拖住留守青城的陸名章,自己則帶上李秀、魏文忠、任蒹葭等人率領十萬大軍朝北行進。與此同時,王立陽也帶著十萬人馬朝著青岡方向趕。

陸家北境守軍統帥黃翚因為擔心北棄狼騎趁亂襲殺,不得不在大軍最後擺上防守陣型,再加上還要等其他幾座軍鎮撤下來的士兵匯合,所以這一路都走得很慢,但是很快他就發現北棄狼騎並沒有追來,一時間不知所以,只不過也不敢掉以輕心,狼騎向來以來去如風聞名天下,此時不見其蹤影不代表他們永遠都不會出現。

往北急行三日,先前放出的暗探已陸續傳來消息,一方面北境大軍並沒有完全集中西行,先頭已有一部抵達青岡,人數大約在三萬人左右,還有兩部各有三萬左右人馬正往青岡方向趕,人數最多的是黃翚部,他已幾乎集結剩餘兵力,人數十萬隻多不少。另一方面,北棄狼騎只佔城不進攻,並沒有趁勢追擊黃翚。

陶臣末認真評估了這些消息,很快傳令王立陽,讓他兵分兩路前去截擊正往青岡方向趕的兩路人馬,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入青岡城,自己則帶著十萬雲衛前去與黃翚正面交鋒。

黃翚部前哨也很快偵得雲衛北上的消息,立馬回稟黃翚,前有強敵,後有追兵,黃翚一時有些驚慌,但後方負責盯防北棄狼騎的探子傳來消息說北棄狼騎著實是忙著占城設防而並沒有追擊的跡象,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此刻正在青岡等待大軍前來的陸文昭顯得焦躁不安,一方面佑州消息只說佑州援軍正在往自己的方向敢,但是何時達到並無確信,另一方面,王立陽領兵十萬也正朝自己來,他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等待佑州援軍到來與王立陽死拼,要麼丟棄渤州大軍自己先逃去泰安,但他陸文昭不是怕死之人,自己如果這麼逃走,一世英名必將毀於一旦,自己原來本能很好的利用渤州百姓去阻攔陶臣末行軍,但渠坊城一逃,百姓們似乎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很多人已不願意再這般同仇敵愾了,更重要的是不光失去民心,陸家親軍也必將蕩然無存,要再想與陶臣末掰掰手腕兒幾乎是不可能了,此時,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父帥,有他在泰安掌控,自己一定能等來援軍。

又過兩日,雲衛攻下了黃翚移兵青岡的必經之路龜石堡,黃翚很快也得知了這一消息,他下令停止進軍,現在必須要做選擇,要麼繞過龜石堡,要麼與陶臣末死拼。繞過龜石堡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自己領著十萬大軍,就算繞路,陶臣末也定然能知道他的動向這麼做沒有什麼實在意義,那剩下的就只有與雲衛一決高下了。

黃翚常年與北棄人打交道,並非什麼貪生怕死之輩,也不是什麼庸才,他知道,今日就算躲開雲衛,將來也總是要一決生死的,陶臣末千方百計想要對自己趕盡殺絕,遲早要面對,不如早些了斷,此刻,他也明白了為何北棄狼騎並不急著追擊自己,想來北棄人也正等著他們鷸蚌相爭,所以他也就不再擔心北棄狼騎會在此時進攻自己了。

陶臣末倒是有幾分意外黃翚沒有想著避開自己鋒芒而是迎面而來,這也讓他少費些心思去打探黃翚的行軍路線了。

秋末了,天空清澈,斜陽如畫,恐怕是入冬前最後令人舒爽的天氣了。

陶臣末並未駐兵龜石堡內,他不是要守,而是要攻。

黃翚領著十萬人馬迎面而來,他不想躲,而是想攻。

兩軍空出一里,陶臣末與黃翚各自倚馬立於陣前。

黃翚打馬而來,陶臣末迎面而上。

「你就是陶臣末?」

陶臣末已經習慣太多人第一次見面這麼問他了。

「如假包換。」

「你可真了不得啊,我渤州多少名將都敗在了你的手上,渝州與朝廷久戰不休,你為何卻只專註要滅我渤州?」

「若不是你們陸將軍非要與朝廷走到一起,本將與渤州眾將也不會這麼早就拼個你死我活,只不過這一天也總會來,遲早的問題。」

「陶臣末,你也算是名聲在外了,難道你就未曾想過此刻與本將硬拼,北棄狼騎便會是那隻身後黃雀嗎?」

「他們的確是那隻黃雀,只不過本將若是勝了,他們定然不會趁人之危,如果雲衛運氣不好今日敗給了黃將軍,那這支黃雀會不會啄將軍你那本將就不得而知了。」陶臣末胸有成竹道。

「渤州百姓一直在傳你與北棄蠻人勾結,意欲共謀我渤州,本將本是不信的,今日你這麼一說,看來百姓們所言非虛了。」

陶臣末哈哈笑道:「傳言真假不是一時可以判斷的,但無論如何,總比你家二將軍蠱惑手無寸鐵的百姓站上城頭替渤州守軍當炮灰要好得多。」

「你我皆是武夫,不逞口舌之利,今日既然遭遇,那就分個高低,運氣好,本將可以為渤州數十萬將士報仇雪恨,運氣不好,本將就親自下去陪他們。」

陸家雖是一方割據梟雄,但十多年來要麼在轄制鮮真,要麼在抗擊元仲,後來又抵擋著北棄鐵蹄,無論怎麼說也算是中原百姓的衛護,總是值得尊敬的,若不是各為其主,陶臣末也不會與他們為敵,所以他拱拱手說道:「將軍一路奔波辛苦,雲衛願與渤州將士公平一戰,雲衛已先歇半日,今日天色已晚,將軍不妨讓將士們休整休整,明日巳時,你我再一決高下。」

「好,我黃翚等著你。」黃翚也拱拱手,打馬回到了自己陣中。

翌日巳時,兩軍擺陣,旌旗遮天。

陶臣末將雲衛分為四陣,自己領六萬居中,李秀、魏文忠各率萬人輕騎分居左右,任蒹葭帶著剩餘一萬輕騎在最後。

黃翚則將自己的人馬分為十陣,每陣萬餘人,七個方陣推進,兩個方陣殿後,一個方陣守著指揮踏。

隨著戰鼓轟鳴,兩軍開始了決定渤州最後局勢的生死之戰。

陶臣末的六萬中軍,陣前是長槍盾牌手,其後是一萬輕騎,爾後便是自己居首的步卒。

衝鋒之前,先是一陣互射,驚雲弓與渤州強弓此刻各顯神威,但因驚雲弓是專門針對渤州強弓打造的,其射程和殺傷力明顯要佔優,且雲衛前陣是盾牌手,其防禦能力遠比對方騎兵先陣要強得多,緊接著,雙方開始向對方靠攏,雲衛輕騎在盾牌手之後,一時並不著急衝鋒,而是跟著盾牌方陣慢慢向前移動,渤州騎兵居前,速度明顯要快得多,當他們靠近雲衛中軍的時候,雲衛前陣擺出盾牌牆,長矛由盾牌銜接空隙伸出,形成一道鋒利的刺牆,衝鋒在前的騎兵自然是免不了成為後方騎卒的墊腳石,經過連番衝擊,在犧牲調近千騎卒的代價下,渤州騎兵終於快要衝開了雲衛的第一道牆,而此時,離盾牆約莫三十丈遠的飛雲騎終於開始了他們最擅長的奔襲,聽聞後方馬蹄聲起,前陣士兵立馬變陣,讓出最大空隙,渤州騎兵來不及欣喜便發現眼前出現了飛奔的雲衛騎兵,來不及喘息便又打馬相迎,剛要接觸時,飛雲騎卒齊齊抬手,手中短弩射出一波箭雨,渤州前方騎兵應聲而倒一片,其後繼續打馬前沖,意在攪亂對方陣形,陶臣末率領步卒緊隨其後,喊殺聲響徹雲霄。

黃翚身為渤州大將,自然是聽說過飛雲騎的厲害,他毫不懷疑的以為陶臣末會將最擅衝鋒的飛雲騎放在陣前,所以他從一開始便安排了自己的騎兵沖在最前,但陶臣末卻並未如此安排,反倒是安排長兵步卒在前先抵住了自己騎兵的衝鋒,待消磨了騎兵的衝勁之後這才派出飛雲騎,這便是以己短御彼長,以己長制彼短,黃翚漸感不妙,但他認準了緊隨飛雲騎之後的中軍「陶」字帥旗,知道要想擊敗雲衛就必須要控制住陶臣末所在的中軍,於是他揮著令旗聚集重兵開始往雲衛中軍進攻。

飛雲騎在前方橫衝直闖,與對方剩餘騎卒相互砍殺,陶臣末則帶著步卒寸寸蠶食,直到推進速度不斷減慢,陶臣末知道對方的重兵已經完全聚集過來了。這時候,他示意身後的曹煥揮旗傳令。

在中軍身後位居左右兩翼的李秀、魏文忠先前一直按兵未動,直到見到中軍令旗,這才各自開始向黃翚部兩側斜插衝鋒,只見揚塵更甚,但聽馬嘶更濃,又兩萬飛雲騎開始如利箭般插進渤州大軍側肋。黃翚立馬調動殿後的兩個方陣朝兩邊移動,迅速前去堵截從側翼而來的飛雲騎,但可惜他一開始便將自己的全部騎兵放在了陣前,此刻他們正在最前方與雲衛廝殺,所以能去堵截側翼騎兵的只有步卒的血肉之軀。

很快,黃翚部側翼陣形便被李秀和魏文忠率領的騎兵沖亂,黃翚不得不減少中軍的兵力投入,中軍兵力減少,陶臣末推進的腳步便就加快,只見他長槍在手,左掃又挑,渤州步卒竟是難近其身,長槍所到之處,渤州軍成片栽倒,身後的曹煥也殺得興起,此刻的他沒有其他想法,就知道殺得酣暢,打得痛快,有陶臣末的神勇,雲衛中軍戰力驚人,大半個時辰過去,渤州軍頹勢漸顯露。黃翚看出了問題所在,中軍必須要有人能擋住陶臣末,他不能再在後方空看,於是將令旗交給了自己的副將,告知他一定要守住側翼,自己則策馬前去阻截陶臣末。

遠遠見到已經白衣變紅衣的陶臣末,黃翚也起了殺性,在砍倒十多個雲衛步卒之後,他不顧一切的朝著陶臣末靠近。

此時的陶臣末正殺得興起,其實並未注意到漸漸向自己靠攏的黃翚,直到他感知到自己的長槍被人硬生生擋住之後這才回過神來。

「陶臣末,素問梨花槍軍中無敵,不曾見童帥風采,今日便試試你的道行以窺老帥風骨。」黃翚大聲道。

「黃將軍,得罪了。」陶臣末並不多言,舉槍便刺,黃翚長刀一擋,手腕一抖,變守為攻,二人刀槍相擊,你來我往,其他人想插手也難,便各自廝殺,相互追砍。

兩軍廝殺了近兩個時辰,各有損傷,中軍你來我往,進退一時並不明顯,只是渤州軍側翼實在難以抵擋飛雲騎的衝擊,已開始逐漸失守,但這批渤州軍都是常年在一線與外族精兵作戰的好手,雖見頹勢,但並沒有一潰千里,兩股精兵相遇,除了主帥戰術,就看誰能挺到最後。

一直按兵不動的任蒹葭終於等到了約定的時間,開始領著剩餘萬人提著長刀殺向陣中,後方來人擊鼓,前方將士開始閃身讓行。相比已經拼殺了近兩個時辰的雙方將士,任蒹葭部明顯體力佔優,經過數番廝殺之後又被亂兵沖開的黃翚和陶臣末臉色各異,陶臣末志在必得,黃翚隱隱擔憂,他不曾想陶臣末還留了一手,一直在戰局之外歇著的任蒹葭此刻簡直如猛獸,飽滿體力支撐下的最後一手步卒開始兇猛的壓縮著渤州軍的防禦之勢,渤州中軍開始步步後退。

兩隻精銳狹路相逢,猶如兩個壯漢掰手腕,勢均力敵、難分上下,但如果此時突然有個局外人使使力,被推一方必然瀉力,這勝負也就定了。

在任蒹葭的兇猛衝擊之下,渤州中軍開始不斷潰退,任黃翚賣力阻攔也無濟於事,加之側翼被飛雲騎來回衝擊,三線潰散,在與雲衛硬抗近三個時辰之後,渤州軍終於敗退。黃翚仍不死心,努力召集著身邊護衛堅持抵抗,此刻只要止住頹勢,數萬人馬也不是說敗就敗的。

陶臣末也知道要想一瞬之間擊敗對方十萬人馬不太可能,他看準了黃翚的心思,立馬招呼曹煥道:「曹煥,你負責清剿我身側之敵,本將要拿下黃翚。」

曹煥得令,並不多想,立馬拉住身邊衝殺的幾名將士跟在陶臣末附近,不讓來人阻擋陶臣末步伐,陶臣末提槍刺倒一片,逐漸向黃翚靠攏。黃翚又何嘗不想擒賊擒王,見陶臣末朝自己殺來,自是不會躲閃,而是迎面而上。

在各自解決眼前的阻攔之後,二人再一次面對面。

交戰半日,雙方都筋疲力盡,但事關生死,能覓得空隙趕緊喘幾口大氣都已經算十分奢侈了,略微調整了一下氣息,陶臣末再次揮舞著手中長槍刺向黃翚,黃翚也是殺紅了眼,自知陶臣末槍法無敵但依然不為所懼,二人你來我往又是一番砍殺。

論在戰場單兵作戰,這世間能在陶臣末之上者很少,至少目前還沒有出現,黃翚想做那個例外之人,但奈何戰力著實難敵,渤州軍見主帥落了下風自然要前來支援,但曹煥及一眾人等哪裡容得了他們前來插手,一陣亂砍,又有不少人倒下,陶臣末將自己身側之敵全數交予曹煥處理,自己完全不用去顧及他人,眼裡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黃翚。

今日已不見太陽,天空壓得很低,相互砍殺的人群之上漂浮著一層淡淡血霧混合著揚起的泥塵。

儘管因體力耗盡已經有些恍惚,但黃翚還是清晰的聽見了陶臣末梨花槍尖透過自己胸腔的「噗哧」之聲,他沒有恐懼也沒有不甘,反倒是嘴角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為將者不求揚名立萬但求馬革裹屍,這是他最好的歸宿。隨著嘴角笑意漸漸消失,黃翚直挺挺的倒向大地,陶臣末並沒有時間去細看他的面容,而是舉槍繼續向前,儘管他已幾乎跑不動了。

「斬帥旗!」陶臣末用儘力氣吼道。

曹煥得令,帶著身旁將士邊呼「黃翚戰死」,便拚命的殺向敵方帥旗。

雲衛將士早已形成默契,一人呼,萬人隨,很快,「黃翚戰死」的呼嘯聲便振聾發聵,本就敗局明顯的渤州軍徹底喪失了抵抗的力氣,特別是黃翚身側親眼見到主帥戰死的士兵不斷敗退更是加快了渤州大軍潰敗的腳步,還沒等曹煥接近帥旗,護衛帥旗的士兵便被潰退下來的人群擠翻,帥旗瞬間淹沒在洶湧的人潮之中。

龜石堡一戰,雲衛斬殺渤州精銳五萬,擒獲兩萬餘,剩餘各自逃散,自己也損失近三萬餘人馬,此一戰後,再折渤州十萬大軍,加之被王立陽阻殺的六萬多人,渤州剩餘兵馬雖還有十來萬人,但被各自分割,難再起大勢。

傷痕纍纍的陶臣末親自為黃翚收殮,爾後清點兵馬,準備先與王立陽部匯合后移兵青岡,同時傳令碧津的李文顧,移兵北上,目標青城。

在等到先行達到青岡城的三萬人馬之後,陸文昭收悉了陶臣末大軍北上的消息,經過一番思慮,他猜到陶臣末是要去劫殺自己的大軍,為了不讓陶臣末得逞,在左右權衡一番之後決意帶著這三萬人馬加之原來青岡的一萬守軍共計四萬餘人想前去接應黃翚,但還未達到龜石堡便聽聞黃翚戰敗,知道大勢已去,但當他得知王立陽分兵去截殺了自己的另外兩路大軍,便立馬改變行軍路線前去伏殺王立陽,此刻他已經沒有太多辦法,只是能斷陶臣末多少觸手便斷多少。

也是剛經歷大戰的王立陽自然是想不到陸文昭會主動出擊前來截殺自己,利用對地形的熟悉,陸文昭很快將王立陽部三萬餘人圍在安丘山谷一帶,王立陽自知不熟渤州地形,為避免被陸文昭剿殺,立馬下令大軍轉向安丘山,陸文昭大喜過望,安丘山上雖有不少林木,但水源很少,且已臨冬,越往高處越是寒冷,王立陽是急行軍,並未帶過多乾糧及其他軍資,他希望能在三日之內解決王立陽,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以至少帶著一場勝利退回佑州。

王立陽並不是不知道困守孤山會帶來什麼惡果,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因為地形不熟悉,自己兵馬的調度流轉完全不是陸文昭對手,只有讓自己待在明處才能更好防範陸文昭突襲,同時,時間一長,陶臣末如若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定然會前來救援。

陸文昭敢冒險出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余懷群將自己已達到周山的消息傳給了他,並表示會到青岡與之匯合,所以他才敢沒有那麼多顧忌的前去與雲衛周旋。

知道陸文昭已經帶著兵馬出城,余懷群果斷召集兵馬開往青岡,青岡留守士兵很是高興,開開心心的將他迎進了城。

陶臣末毫不懷疑王立陽會取勝,因為就算他兵分兩路去截殺北境退下來的那兩股士兵,那也是以多對少,只不過他向西北行了兩日卻只是收到了其中一路的消息而不見王立陽任何音信,他不由得有些不安,立馬傳令暗探繼續與王立陽部聯絡。

暗探依照王立陽既定行軍路線一路打探,卻不見大軍身影,只不過在一處戰場見到了不少屍體,暗探四處尋覓,尋得一個重傷難行的驍衛士兵,這士兵將大致情形對暗探講了一遍,兩名暗探在對其簡單治傷之後兵分兩路,一人繼續前去尋找王立陽大軍去處,一人立馬傳出消息讓更多探子向同一方向靠攏並將眼前消息急報給了陶臣末。

王立陽半路被劫殺,這是預料之外的情形,陶臣末沒想到陸文昭竟然敢在此刻鋌而走險,但是細細想來,這也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兒,陸文昭出城,大家可以正大光明面對面的好好打一仗,還少了攻城的艱辛。他立馬命魏文忠領兩萬飛雲騎作為先鋒前去救援王立陽,自己則帶著剩餘人馬靠後押上。

陸文昭猛攻安丘山,王立陽則利用地形之便頑強抵抗,陸文昭寸步難進,王立陽也是疲憊不堪,但陸文昭看起來卻也並不著急,而是不斷催要前方探子消息。

很快,有消息傳來說雲衛援軍已經朝安丘山方向來了,陸文昭立馬派人向青岡傳去消息,要余懷群立馬出城從后夾擊陶臣末。

陸文昭繼續等了一日,估摸著雲衛還有三十來里路就要到達安丘山的時候突然命令士兵停止進攻,然後一一燃起火把,山間的王立陽見此情形大呼情況不妙,急忙命令左右以沙土做掩體。果不其然,陸文昭下令放火燒山,在此刻,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作為一名戰將應保持的底線,為了打倒陶臣末,他可以不擇手段。

四面放火引燃安丘山之後,陸文昭下令眾兵隱於附近山丘,靜待雲衛前來。

魏文忠遠遠便看見了滾滾濃煙,心裡頓時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立馬催打戰馬,加快進程。

安丘山叢林茂密,火勢一起,便成摧枯拉朽之勢,可憐王立陽部人馬,此刻便如那林間走獸,只得亡命奔逃,或是被大火活活燒死,或是被濃煙生生嗆斃,一些為了逃命逃出林間的士兵則被埋伏在山下的陸文昭部射成刺蝟,一時間,哀嚎漫山,攝人心魄,這種慘烈的呼號不是刀劍穿刺身體的疼痛,而是在煉獄中生不能死不已的掙扎,一些陸家將士都不由得住雙耳,不忍再聽。

魏文忠在暗探的帶領下飛一般的趕到了安丘山,旦見眼前場景,任他殺敵無數也難掩驚恐,正當他準備衝上前去救人的時候突然發現地上躺著數百具被利箭射穿的屍體,他立馬停下腳步,命雲衛組成護牆,面朝山外,意在防備偷襲,自己則帶著部分人馬前去接應奔逃出來的同袍,並招呼眾人齊呼王立陽的名字,意讓他儘快帶著剩餘人趕緊下山。

大火一起,驍勇善戰的驍衛將士們也難免會慌了手腳,王立陽聲嘶力竭的招呼著眾人尋找沙土做掩護,或者隔斷林木,形成隔離區,很多人一開始還可以聽從指揮,但隨著火勢不斷增大,很多人徹底失了神智,開始不斷往山下跑,結果出去一個被射殺一個,一部分人又退了回來開始往山上跑,但這人力哪裡跑得過火勢,越往上越難活命,王立陽顧及不了所有人,只能儘可能的招呼身邊的人趕緊隔斷林木,多挖泥土,此時此刻,能活一個是一個。當他在山火的嗤嗤爆裂聲中恍惚聽到山下的呼喊聲之後竟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覺得這就是陸文昭在引他上鉤,但環首四顧,到處是燒焦的屍體,王立陽覺得哪怕是出去被萬箭穿心也總比在這裡被活活烤死要來得強,於是把心一橫,決定帶著還活著的眾人下山。

他並不相信下面真的有自己的援軍,所以他是帶著眾人殺將而來的,當模模糊糊的看到那張熟悉的「雲」字旗后,他才慢慢放緩了腳步,直到看見魏文忠那張熟悉的臉,他才徹底放下心來,眼裡都是熱淚。在雲陽的時候,他與魏文忠每次見面嘴上總是要斗個不停,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覺得這小子的臉是如此的好看過。

「老哥,你沒事兒吧。」魏文忠隔著老遠就伸手去扶王立陽。

「你們怎麼不早點兒來,怎麼不早點兒來啊,好多兄弟都被活生生燒死了!」王立陽帶著憤怒和幾分哭腔說道。

「王老哥,對不住,是小弟我來晚了,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我一定讓你親手殺了陸文昭這個不擇手段的陰人。」

「對,陸文昭,這裡有埋伏,有埋伏!」王立陽一想到陸文昭,突然吼道。

「我知道,可是沒辦法,我不能讓你們被活活燒死,既然出來了,咱們就一起殺賊,哪怕他陸文昭有十萬伏兵也不懼。」看著已經被熏得黢黑的王立陽,魏文忠恨恨的說道。

陸文昭一直在等,等雲衛前去搭手施救那些從林間逃出來的傷者,見事態差不多了,陸文昭一揮令旗,上萬支飛箭連成一片箭雨直直的撲向了毫無隱藏的飛雲騎。

飛雲騎進攻如飛龍,但他們此刻卻並沒有人手一盾,除了外圍的護陣,更多的人只得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格擋,一陣箭雨下來,雲衛人馬損失不小。好在陸文昭先前已經與王立陽對戰了數日,手中存箭也並沒有太多。見陸文昭箭陣變弱,魏文忠將手中狼牙槊一揮,便即招呼眾人殺向陸文昭隱藏的山丘之間。

陸文昭並不急著進攻,而是利用自己事先構築好的防事等待著魏文忠,反正山火燒著,山間依然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對他來說像是助興,但是對於魏文忠來說,則像白蟻噬心,心緒難平。他知道陶臣末正向自己的方向趕來,但只要自己多堅持一陣,自己在青岡的援軍也會趕到,到時候必將這股讓自己吃盡了苦頭的雲衛全部消滅在這青山之間。

世間萬物皆有高低,唯有人心不可量。

接到陸文昭襲殺陶臣末的請求后,余懷群很快答應了來人,待來人離開前去復命之後,他卻並沒有任何動作。

「此刻正是襲殺陶臣末最好的機會,將軍為何不動?」蹇虛谷不解問道。

「再等等,雖然已秋末,但有些果子還並不夠熟,本將既然來了,當然得採到最好、最甜的。」

「將軍是打算……」

余懷群擺擺手,說道:「不必多去揣度,兵還是要點的,你先去準備準備,聽說這渤州的果子很不錯,我們隨時準備出發去摘些來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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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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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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