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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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將軍,你多多少少還是吃點兒吧。」皇子程銘緯小心翼翼的勸道。
「今日吃什麼?」陶臣末問道。
程銘緯與魏文忠對看一眼,知道有戲。
「吃的倒也沒什麼特別,如若將軍想要,我這就去安排,想吃什麼都有。」程銘緯笑道。
「算了,將士們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好嘞,東西就在帳外,就等將軍開口。」程銘緯笑道。
魏文忠趕緊去門口將東西端了進來。
陶臣末拿起一個饃饃,咬了幾口。
「將軍,要不這衣服也換換吧?」魏文忠見陶臣末開口吃東西,趕緊建議道。
陶臣末看了看布滿圖蘭骨柔血跡的白衣,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好,這衣服不要扔,好好收著。」
魏文忠與程銘緯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陶臣末換了外衣,接著又吃了幾口,突然放下東西,嘆道:「我本以為我們無意之中可以看一場戲,想不到我們也都是這戲中人,真正看戲的卻是另有其人。」
本來開口吃東西了,突然又放下,搞得魏文忠和程銘緯有些緊張兮兮的。
「將軍你再吃點兒再想?」程銘緯嬉皮笑臉的說道。
陶臣末擺擺手,說道:「好戲可能才剛剛開始,你們就不想知道這編戲的人是誰嗎?」
「本以為余懷群投靠了北棄人,想不到他竟然有膽子攻打北棄的郡主?這不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嗎?」程銘緯狐疑道。
「殿下,還得麻煩您去安排一下,曹煥善偵察刺探,讓他親自去往長垣方向去打探打探,看看有無什麼可疑之處。」
「好,我這就去,但是陶將軍,東西還是得吃。」程銘緯見陶臣末又開始部署,心底自是高興。
「殿下放心,臣不會犯糊塗的。」
待程銘緯離開,陶臣末這才向魏文忠問道:「你可聽說過安先生這麼一個人?」
「安先生?是誰?」
「文忠,接下來我要對你說的話萬分重要,除了你我,這軍營之中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大皇子。」陶臣末突然一本正經的說道。
魏文忠這才明白陶臣末為何突然讓程銘緯親自去安排曹煥北行。
「將軍放心,卑職一定守口如瓶。」
「郡主臨終前曾提示我,說朝廷有衛國暗探,還提到了相府安先生,我不記得邊相府上有姓安的人。」
「相府安先生?郡主意思是說邊相府上有衛國暗探?」
陶臣末搖搖頭,說道:「郡主身受重傷,話並未說完,我也不確定是否聽錯,但這件事很嚴重,如果朝廷有衛國暗探,這個人還和北棄郡主搭上了關係,那麼朝廷的一切部署都可能被北棄人知曉,衛戎自然也是如此,我們的所有行動無疑都會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讓泰安的人查查?」
「你即刻密信張浩、夏旭,讓他們立馬探查相府有無姓安或者音近之人,此事在泰安只能他們二人知曉,若有泄露,軍法處置。」陶臣末嚴肅道。
「卑職立馬去辦。」
魏文忠出門之後大約一刻鐘便返了回來,看起甚是匆忙。
「將軍,渤州急報。」
「渤州?」陶臣末邊問邊打開密信。
魏文忠並未看過這信中內容,但見陶臣末眉頭緊鎖,知道大事不好。
看完信,陶臣末將其遞給魏文忠。
「北棄人越過李秀防線,突襲陳振綱將軍,狼騎當真這般肆無忌憚?」看完信,魏文忠驚道。
「這件事的關鍵恐怕不在狼騎孤軍深入。」
「他們敢越過防線孤軍深入是因為他們很清楚陳將軍的行軍路線,這才是關鍵。」魏文忠恍然大悟。
「沒錯,狼騎來去如風,偶爾走一遭渤州腹地並無不妥,問題的關鍵是他們目標明確,即攻即退,很顯然是早就清楚陳將軍會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出現,李秀與陳將軍也發現了可疑之處,所以才報與我知,意在提醒我小心防範,這麼看來,郡主所言,準確無疑。」
「郡主還真是義氣,自己身受重傷還毫不隱瞞的警示將軍,只是卑職不明白,這條暗線對北棄人來說彌足珍貴,郡主為何要告知將軍呢,要知道,她若不說,北棄對陣我們便有了優勢。」魏文忠狐疑道。
陶臣末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郡主大義,遠勝於我,其中因由我一時之間實難看清,但無論如何,渤州的消息與郡主的話對上了,在這佑州,還潛藏著衛戎勢力,他們才是真正看戲的人。」
「那我們怎麼做?」
「無論這余懷群想幹什麼,他破了北棄人的城,郡主也因他而死,我們不找他,北棄王也不會放過他,想要左右逢源,哪兒那麼容易,傳令下去,繼續修整。」
陳振綱行軍路線被人探識,問題的嚴重性不言而喻,李秀推測這件事的風口還是出在泰安,所以再與陳振綱商量之後,他們在往朝廷的急報裡面並沒有提這個問題,只是如實交代了渤州戰事,對於在陳振綱遇襲現場找到的幾個奄奄一息的北棄人,他們也是決定先醫治收押,待問出眉目了再向朝廷稟報,以免打草驚蛇。
程錦尚與陶臣末差不多同時收到渤州戰報,但程錦尚明顯要憤怒很多,這完全就可以說是出師不利,他本是打算去渤州教訓北棄人以便立新君之威,不曾想卻被北棄人迎頭痛擊,這對他來說是難以接受的,更讓他惱怒的是這李秀一直駐紮在渤州,竟然讓數萬狼騎越過防線襲擊了自己的援軍,往嚴了說,這是失職,是要依軍法處置的,但介於前線戰事吃緊,李秀也及時趕到支援了,算是勉強逃過了這次責難,而佑州陶臣末也一直未能與余懷群正面接觸,更別說徹底剪除這個威脅,總總不利都讓程錦尚很不高興,好在他本身是行伍出身,知道戰場之事瞬息萬變,成敗也不能一戰而論之,再加上季河清與任蒹葭在尹州圍剿長寧王遺屬這件事目前來看還比較順利,他的心情還沒有糟糕到極點。
所有程錦尚的不快在瞿紅袖這裡無疑都是好消息,當然,她更期待的是陶臣末這邊的事會如何發展。
曹煥北行不到三十里便退了回來,還帶回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余懷群突然派人獻城,獻長垣!
以陶臣末為首的雲衛眾將無不驚掉下巴。
余懷群折騰這許久難道就是為了給雲衛一個投名狀?
陶臣末沉思良久,下令北行五十里。
大軍安頓下來不久,余懷群果然親率百餘親衛前來接洽,表示願意獻出長垣,以投靠大渝。
這一下,雲衛將士才發現這件事兒約莫是真的。
陶臣末面色平靜。
「余將軍好手筆,折騰了這麼久,為我大渝獻上如此大禮,我陶某人倒有些不敢收了。」
「空手歸降,難免有誠意不足之嫌,所以才為陶將軍攻下滁州關隘,聊表誠意。」余懷群笑道。
「相比這長垣,本將現在更感興趣的是余將軍身後的高人,不知余將軍可否引薦?」
「陶將軍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自己就不能有所謀划?」
「本將時間有限,不想與你過多廢話,直說吧,誰給你出的主義?」陶臣末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陶將軍這就不對了,我余某人不是吃白飯長大的,要想在新朝站穩腳跟,就必須得有自己的作為,陶將軍若是不受,也不必如此看不起人。」余懷群並不示弱。
「余懷群,你就不怕我殺你了嗎?」
「我知道陶將軍與北棄人交情匪淺,但不管怎樣,將軍畢竟是大渝的人,一切自然是以大渝皇帝的旨意為準,拿下長垣,大渝皇帝自然會更信任陶將軍,陶將軍與北棄人私下結盟的傳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所以你料定即使我不樂意見你害死研冰郡主,利益權衡之下,最終我還是會接受你的獻城?」
「陶將軍,並非我料定什麼,而是將軍您作為一個臣子的必然選擇。」余懷群信心滿滿。
「本將不接手長垣,會惹陛下不高興,可我若接手長垣,北棄人就一定會認定他們的郡主是我害死的,如此一來,北棄必定會與我拼個魚死網破,而你,準確的說,你背後的人就會坐收漁翁之利,余將軍,本將說得沒錯吧。」陶臣末冷冷的問道。
余懷群只覺臉皮一熱,隨即背心冒汗,很明顯,陶臣末說對了。
「大名鼎鼎的陶將軍竟會如此度人,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余懷群用譏諷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余懷群,本將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背後到底是誰?」
「將軍既然如此不信任我,那我還有何好說的。」
「你不說,我替你說吧。你獻城是假,想要徹底引起我與北棄人的戰端是真,此番謀划如此周密,你的腦子想不出這樣的主意,自郡主戰死,本將一直嘗試打通其中的關鍵,突聞你獻城,這一切也就想通了,大渝與北棄纏鬥,最大的獲利者是衛戎,而衛戎有一個與鬼才邱先生齊名的人,世人稱之為無相國師——聶無相,本將說得對嗎?」
余懷群一陣乾笑,說道:「我余某人手下尚有十萬之眾,亂世之中想要某得一域何其簡單,你若不受,何須多言,告辭了!」
「等等,我雲衛軍前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陶臣末聲音並不大,但是卻像刀子一樣割人。
「怎麼?你還敢殺我不成?」
「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陶臣末步步逼近,臉色肅然。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我還是前來獻城的一州將軍,我就不信你能殺了我!」余懷群用音量隱藏著自己內心的恐懼。
只聽「嗖」的一聲,是彎刀出鞘的聲響。
接著,一顆人頭落地。
眾人驚駭!
陶臣末看都不看一眼還在滾動的人頭,又是「嗖」的一聲,彎刀便即回到了身邊侍衛的刀鞘之中,像是不曾離開過一樣。
「來人聽著,你們回去轉告長垣城中的人,無論你們如何封鎖消息,長垣城破的消息不出兩日便會傳遍周邊重鎮,北棄人會為了給他們的郡主報仇而不惜一切代價,城破之日就是爾等殞命之時,若想活命,即刻棄城,各自散去,不要再被他人當槍使!而我雲衛要城,會自己取!」陶臣末聲如洪鐘!
跟隨余懷群前來的親衛早就被嚇得面色鐵青,本以為也要跟著死了,聽到陶臣末這麼說,如蒙大赦,立刻打馬散去。
魏文忠心中有疑慮,但他不會當眾去問,因為他知道此刻必須要展示與自己的大將軍一樣的決心。
待這幫人連滾帶爬的逃走之後,魏文忠才問道:「這余懷群背後一定還藏著諸多秘密,將軍為何不再多問些?」
「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就已經很清楚了,在他背後只會存在兩股勢力,一是前朝余族,一是衛戎。當初泰安被圍,前朝皇帝發令讓他勤王他也就只是派了些老弱病殘,更別說現在前朝已經覆滅,以余懷群的精明他不會選擇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已經私下投靠了衛戎人,而這個局的謀划者最有可能就是聶無相,余懷群殺死研冰郡主再假意獻城,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與北棄人互相殘殺,最終得利的只能是衛戎人,另外,郡主臨死之前都還在警醒我,我必須有所回報,余懷群的人頭就是最好的祭禮。」
「卑職明白了,毀了余懷群這顆棋,背後布局的人便會方寸大亂,將軍這破局的手法果然高明。」
那麼,這個局到底有沒有破呢?
那群眼見自己的主帥被斬殺的人狼狽的逃回了長垣,此刻長垣的主將便只能是余懷群的另一副將吳元周了。這吳元周原本是桐州雲麾將軍蔡琦的副將,蔡琦在桐州被北棄人擊潰之後逃往了滁州,手下的將領除了戰死的皆各自奔逃,吳元周當時跟隨一支敗軍退往了佑州,投入了余懷群的麾下,而奔走滁州的蔡琦卻被長寧王以作戰不力給斬殺了,吳元周還暗自慶幸,但不巧的是當時余懷群手下有一個叫做蹇虛谷的人,是武狀元出身,年紀輕輕便做了副將,加之自己是敗軍之將,雖都同為副將,但自己的臉上多少還是有些掛不住,後來蹇虛谷被陶臣末生擒,吳元周並沒有為同袍感到不甘,反倒是有幾分幸災樂禍。
好不容易熬走了蹇虛谷,沒過幾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卻又被余懷群喪命的消息一巴掌拍倒在地,本來按照聶無相的推算,陶臣末雖會有為難,但最終肯定是會接受長垣城的,如果不是聶無相的胸有成竹,他余懷群也不會親自去獻城,可這下好了,陶臣末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余懷群結果了,莫說吳元周驚慌失措,就連老謀深算的聶無相也大感意外,他怎麼也沒想到陶臣末會如此決絕的殺掉余懷群,現如今這顆棋子毀了,這棋還能不能再下下去就是個問題了,更關鍵的是陶臣末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在此刻進駐長垣,那就意味著長垣已成一座孤城,北棄人會毫不猶豫的將之夷為平地。
可他畢竟是天下人叫的「無相國師」,儘管心中波濤洶湧,但卻面如平湖,面對吳元周的求助,他淡淡的說道:「將軍切莫慌亂,陶臣末不知好歹,不授長垣,那麼我們衛國便接下了。」
「國師的意思是會讓衛國大軍進駐,那太好了,否則我這點兒兵力哪裡擋得住殺氣騰騰的北棄人啊,只是不知衛國大軍離長垣有多遠,何時能入城?」吳元周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
「此乃我軍機密,只有餘將軍才知道,不過此刻告訴吳將軍也無妨了,衛國大軍就在城外一百里處,本座隨時可以出發前去調撥,但前提是吳將軍得鼓舞軍心,守住長垣,否則我衛國大軍只能得一片廢墟,大大不妙啊。」聶無相淡淡的說道,他說話向來如此。
「好好好,現如今我與數萬將士的性命可就靠著國師了,還望國師多多照應。」
「我衛國向來不養無用之人,只要將軍肯出力,衛國定然不會吝嗇高官厚祿。」
「那就有勞國師了。」
聶無相安撫好吳元周,留下一兩個隨從,帶著其餘親信便出城調兵去了。
從雲衛陣前逃回來的一眾人等聽說還要等著衛戎的援軍繼續打,心底不由得犯起嘀咕,這先前也沒聽說有衛戎大軍在這附近啊,況且現如今主帥被殺,士氣低落,他們當初都能比較輕鬆的攻破長垣城,更別說到時候滿身怨氣的北棄人了,雲衛的大將軍也已經說得很清楚,長垣城破,北棄人是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要不逃吧?
實際上,衛戎大軍遠在安州,距離桐州長垣四百餘里,聶無相此舉單純就是脫身之計,他知道陶臣末不會再上當,長垣城終會被北棄狼騎踏碎,此時不走,還待何時?他之所以要這麼給吳元周說,就是想讓他手下的兵力再發揮最後一絲作用,能製造多少麻煩便製造多少麻煩,至於留在長垣城內的隨從,如果不能安然脫身,那留下也沒什麼用。
聶無相的算計異常精密,在指使余懷群攻打長垣之前,他便派出血蝙蝠將長垣城附近的幾處狼煙台給拔掉了,爾後又在各大路口埋伏殺手,為的就是要讓長垣城破的消息儘可能的被封鎖下來,爭取足夠長的時間來給陶臣末下套,可惜陶臣末一刀砍掉余懷群項上人頭,讓他的最終計劃落空,此時離開長垣他多少有些不甘,只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
吳元周等了一天時間卻沒有見到任何有援軍的跡象,按照聶無相的說法,衛戎大軍就在離長垣一百里左右的地方,一去一回兩百里地,一天時間約莫是夠了,追問聶無相留下的隨從,這兩人氣定神閑,只道援軍一定會來,吳元周稍稍安心,然而直到天黑,依舊不見任何消息,吳元周這才開始慌了,一宿未眠,第二日天亮,仍舊不見援軍蹤影。
吳元周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可是他拿不定主義啊,這時候,手下人建議先派出些人去飛柳關看看,要知道,若是飛柳關知道了消息,只需一天時間便可殺到城下,吳元周只得照做。
這些人才派出去不到兩個時辰,先前去迎接援軍的人便回稟說往前行了數十里也不見援軍跡象,反倒是有不少北棄騎兵向長垣趕來,吳元周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貌似被聶無相耍了,於是立馬又將聶無相留下的隨從提來審問,這兩人竟然也表現出十分吃驚的樣子,痛心的表示是不是國師半途遇襲了,吳元周一時間難辨真假,只是煩躁無比。這時候有屬下稟報說城中有士兵逃離,吳元周怒火中燒,正準備去找監軍問話,卻又聽說監軍失蹤了,吳元周立馬前往城牆箭樓查看情形,想要找幾個人殺殺脫逃之風,順便鼓舞鼓舞士氣,不去還好,一去眾將士便將他團團圍住,嚷著讓他趕緊想辦法,再猶豫北棄人就要殺過來了,而且雲衛還在不遠處看戲。
吳元周本來心裡就亂,被這些人一嚷嚷,心裡更是沒了主意,手下管事趁機進言說要不先放棄長垣,有一人這麼說,便有其他人跟著附和,這裡面很多人原本就是北棄人的手下敗將,以多打少攻破長垣,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惡氣,但現如今北棄人卷土從來,再不走恐怕是又要嘗到一次被痛揍的感覺了。
長垣城破,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北陽,北陽城近十萬大軍已經暗自做好了請君入甕的準備,所以一路都有探子盯著余懷群的動向,但因為聶無相的算計,好幾撥探子都被血蝙蝠暗中除掉了,所以消息有所延遲,再加之剛聽說余懷群沒有按時行進,北陽守軍也一時拿不定主意,猶豫許久也耽誤了不少戰機,隨後等來了長垣城破的消息。北陽守軍立馬傳令各鎮,各自抽調精銳馳援,但為時已晚。
他們看到的是一座城門洞開的空城,沒有敵人的影子,只有同胞的屍身,北棄人嚇壞了,因為他們怎麼也找不到郡主的蹤影,不見活人,也不見死屍,這時候卻有一個人在屍堆中蠕動,狼騎士兵趕緊上前查看,這人眼看就要咽氣了,艱難的說道:「雲衛擄走郡主,速救……」然後便又倒了下去,再也不動彈,直到四下無人,他才若無其事的從屍堆中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進了無人的小巷。
正在享受渤州大捷喜悅的圖蘭冰穆遭遇當頭一棒,他憂心的不是長垣城,而是自己妹妹的安危,所以立馬將滁州事務草草交代之後趕赴長垣,此時安影棟看起來無比自責,說千算萬算沒算到陶臣末會看穿他們的計劃,但圖蘭冰穆卻不好怪罪他,畢竟這個主意是他定的,更重要的是安影棟曾警示他要小心陶臣末,是他自己沒聽。
趕赴長垣的路上,圖蘭冰穆一直抱著一絲希望,他相信就算是雲衛擄走圖蘭骨柔,憑著他們的私交,陶臣末也不會對她痛下殺手。
到了長垣,他本是打算親自前往雲衛,但手下人擔心他安危,死命不讓他去,不得已,只得先派人去與雲衛交涉。
當聽來人說是自己擄走了北棄郡主,陶臣末知道事已不可挽回,魏文忠想要爭辯幾句,陶臣末擺擺手制止了他,然後平靜的回復來人,道:「你回去轉告你們王爺,明日巳時,我親自送郡主回來。」
北棄使者離開,程銘緯很是焦急,問道:「這些人怎麼這般不講道理,明明是我們想要救他們的郡主,現在怎麼說成是我們擄走了他們郡主?」
「我還是少算了一步,這些人的算計簡直無孔不入。」陶臣末無奈道。
「那就打吧,反正我們遲早都會對上。」魏文忠狠狠道。
「這一仗肯定是躲不過的,不過,我會在兩軍交戰之前將郡主的遺骨送回去,也算是對郡主的交代吧。」陶臣末痛心的說道。
「不行,現在北棄人咬定是我們擄走了郡主,此刻你送兩具棺木回去,他們如何會放將軍離開?」魏文忠反對。
程銘緯也附和道:「是啊,要不派其他人去吧。」
「殿下,其他人的命也是命,戰場之上除了兩軍對壘之時有攻守鎮沖的區別之外,其餘任何時候將士皆應一視同仁,雲衛每一個人都應當明白這一點,而殿下對此更應該堅信不疑,殿下可知為何?」
程銘緯自然明白,不出意外,此次北伐之後,他必將成為大渝國本,他知道陶臣末的用心良苦,於是恭敬的答道:「大將軍說的是,我記下了,可是三軍不能無帥,將軍親自去實在太危險了。」
陶臣末淡淡一笑,說道:「這件事也算是臣與圖蘭冰穆的私事,臣不能讓其他人去替臣擔這個風險,而且臣了解圖蘭冰穆,他一直想將臣招入麾下,事不能成便只有打敗臣,所以他不會私下為難的,殿下儘管放心。」
「可是……」
「殿下若是不放心,臣隨大將軍一同前往。」魏文忠不會勸陶臣末,因為他是最了解他的人。
「那多帶幾個侍衛。」
「跟著的人多了圖蘭冰穆反倒會輕視臣等,殿下放心,臣自有把握。」
見陶臣末如此自信,程銘緯也只得依從。
圖蘭冰穆聽到回稟,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下了,可是他旋即一問,是否見到郡主本人,來人搖頭,只言陶臣末簡單答覆之後便將他們請出了大營,自是沒見著郡主本人。
圖蘭冰穆心裡落下的石頭又懸了起來,血脈的關聯讓他感覺很不好,但是他又不相信陶臣末真的會對自己的王妹痛下殺手,在百般煎熬之中終於等來第二日的日出,早飯也沒心思吃一口便帶著隨從急忙朝雲衛大營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