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小劇場1
紫竹林小劇場
壹
金蟬子這麼堂而皇之地拒絕封佛,拽著她「私奔」絕對不是件小事。兩人雖然隱居在紫竹林,雨歇也不是一點憂慮都沒有的,畢竟這回得罪的人來頭太大,不是她這種一點名堂都沒有的小妖能夠開罪得起的。午夜夢回之時,也會嚇出一身冷汗。
她當時怎麼就一時抽了呢?明明原先好好的,她怎麼就一時衝動跑到雷音寺去把人家的好徒弟給拐來了呢?
明明十四年前她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選擇,怎麼十四年後就不能一如既往了呢?
想破腦袋沒有想明白那時的心態,雨歇無奈之至。
不過很快她便將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顧惜眼前才是正經,將來的事情,還是將來再說吧。何必要將還未發生的事情拿到眼前來自添煩惱呢?
何況,看著金蟬子那副模樣,便是心裡再怎麼糾結,也該放下了。
……
「怎麼坐在這裡發獃?」金蟬子眉眼溫潤,一襲白衣,手上卻提了個竹編的籃子。
「哎……我沒事沒事。只是有些無聊而已……」她看了一眼那籃子,裡頭裝著幾個裹著棕灰色殼子的筍,登時一愣:「你去摘筍了?怎麼不叫上我?」
金蟬子笑道:「我出去時你還睡著,想讓你多睡一會,等晚膳備好之後再叫醒你。」
雨歇的臉莫明紅了一紅,「晚上吃這個么?」
「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雨歇低下頭,臉上有些燒:「嗯……」
「你到屋裡呆著,我去準備晚膳。」說罷金蟬子便抬腳往廚房走去。
雨歇連忙起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還是我去吧,怎麼能讓你下廚……」
「無事,我習慣了。」
他還是江流的時候是經常動手下廚的。雨歇術業有專攻,只會烤肉,別的方面的廚藝可委實不怎麼樣,江流在那種環境下被逼出了一手好廚藝,在後山住著時也時常是江流做飯她蹭著吃。那時候並沒覺得怎麼樣,她適應的絕對不是一般般的好。但是對象換成了金蟬子,雨歇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雖然是同一個靈魂,但終歸是有不同的。眼前的這個人再也不是當初的金蟬子,也不像是原本的陳江流或者玄奘,他更像是一個新的個體——融合了金蟬子和江流產生的新個體。
「那我幫忙?」她伸手接過那籃子的筍,「反正呆著也沒意思。」
金蟬子看了她兩秒,突然淺淺一笑:「也好。」
雨歇:「╮(╯_╰)╭」家庭婦男化的金蟬子讓她說不出那滋味啊。
日子過得輕鬆自在,她很久沒有這麼自在過。
兩人同住在小竹屋裡,雨歇住內間,金蟬子住外間,一日三餐,權照著凡人一般的過活。金蟬子打獵,雨歇煮飯,金蟬子釀酒,雨歇摘花。因為是打算長期住在這紫竹林里了,是以雨歇也想著好好布置這處,畢竟這地兒美則美矣,卻毫無人氣,並不適合居住。雨歇花了些時間在屋前開闢了一小塊地種了些小青菜,又從凡間帶回了一些小雞仔小鴨崽回來養著。
至於那間小竹屋,小是小了些,但勝在溫馨。雨歇便也沒打算動它,只讓金蟬子幫忙在屋子旁邊另闢了一間小屋,充作廚房。
生活很繁瑣,但是充實。
金蟬子知道雨歇的意思,雖未明說,但卻在後山栽了許多花花草草……紫竹林里靈氣濃郁,花草很快長成,開得嬌美無比。每日晚飯之後雨歇便跟著金蟬子兩人去後山散散步,順手摘些果子邊啃邊吃。
日子很平淡,幾乎沒什麼波瀾。不過雖如此,雨歇還是覺得很習慣……相比於之前孤身一人遊走在天地之間卻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現在這樣的狀態反而是她所喜歡並一直嚮往的。
果然她一直都是個沒什麼大出息的普通人,非常地甘於平凡呢。
所謂的——絢爛之極歸於平淡。
「嫁給我,可好?」同樣的一個黃昏,同樣是在散步,在經過一片開得繁華的茶花花畦前,金蟬子摘下一朵艷紅的茶花,插在雨歇的髮髻里,突然便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雨歇有一瞬的獃滯,抬頭直直看進他的漆黑的眼裡。金蟬子經過在凡塵的一番洗鍊,面容更多了幾分沉靜,一襲白衣襯著身後火一般荼蘼的茶花,少了往日幾分不可捉摸不可觸碰的仙氣,倒有點像個真真實實知悲歡傷離合的人了。
她可以觸摸到他。
雨歇表情很是複雜,驚訝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逃不開的那便順從吧,何況如今的她已經不想再逃。她低了頭,輕聲道:「我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這種具有暗示意義的話讓她這麼臉皮薄的姑娘說出來,還真是不好意思啊!雨歇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燒,心中暗罵自己矯情啊矯情,可是還是忍不住矯情起來……雖然沒有到最後一步,可是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該摸的不該摸的也都摸了,如今還有什麼好矯情的?!
哎……
不管是在她眼裡,還是在外人眼裡,自她那日不管不顧地跟著他離了雷音寺,他們就是一體的了。
所以,其實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吧?
金蟬子抬起手,為她撩起垂落在臉側的一縷烏髮,眼裡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笑意:「是在一起了,可還不夠。」他輕輕地將她擁進懷中,吻了吻她的唇瓣,「我想要的更多,這樣遠遠不夠。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屬於我,嫁給我,雨歇。」
都這麼說了,那就嫁了吧。
雨歇答應嫁了之後,金蟬子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但是看得出來是極高興的。
因為他高興,倒是感染了氣氛,雨歇原本忐忑的心情被他這麼一影響,反倒安定了一些。沒什麼好怕的,真沒什麼好怕的……反正她現在過的就是婚後生活,嫁與不嫁,說白了也就是多那麼一道儀式而已。
婚期定在十天後,婚禮辦得很簡單。
其實在這種尷尬的時期,雨歇是一點都不想辦婚禮的。當年還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時或許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人老了,反倒沒這種想法了。
她說了自己的意思,立場很明確,絕對不想在這種時候再拉仇恨值。
金蟬子沉默了一會,摟過她的腰,親親她的鬢角:「那便隨你吧。你喜歡熱鬧,我便以紫蓋香車,鳳簫龍管,當著天下人的面來迎娶你。你若不喜,我們便這樣,拜了天地。我不想委屈了你。」
雨歇覺得眼角有些濕,這句簡單無比的話不知怎麼就戳到了她的淚點,「好。」
婚期定下來之後,金蟬子對雨歇的態度越發親密了些,畢竟原先只是摟摟抱抱,如今卻時常親吻她,親昵得連她這種臉皮的都會臉紅。這種事情,一開始還真是不習慣。每每他將她抱進懷裡的時候,她總會有點控制不住地僵硬,不自覺地便想起被強迫的那幾次。
好在他很溫柔,並不迫她,那種溫吞的吻並不激烈,但是纏綿,同樣讓人面紅耳赤。
並不是什麼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金蟬子用行動徹底打翻了雨歇心中對這種事情認知。她漸漸地便接受了,不再從心底里抗拒……相反,她還覺得……額,有種說不出來的期待?
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雨歇原本頗有些忐忑,但是也做好了婚前做那事的準備,甚至每晚回房之後都開始不落鎖,態度很隱晦意思很明確。不過金蟬子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這讓雨歇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提心弔膽。
如果現在那什麼的話,洞房花燭夜的壓力就不會那麼大了。
同理亦如是。
雨歇本意是不想請人來的,但是婚前幾天,還是陸續來了些人,有她認識的,也有一些不認識的。雖不多,辦個小宴熱鬧熱鬧還是足夠了的。這讓雨歇有些意外,畢竟這不是在計劃之中的事情。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毫無疑問肯定是金蟬子瞞著她做的了。
不過既然來客人了,雨歇自然也得開始準備準備……準備些材料辦個酒宴什麼的實在是很必要的。總不能讓這些客人就這麼喝西北風吧。
「金蟬子,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紫竹林里埋了幾壇桃花釀?還在么?」她以前住在紫竹林時也親手制過幾罈子桃花釀,全部被她埋起來了。可惜慕笙笙成親那會被她挖起來喝完了。否則如今拿來應應急也好……
「不用擔心,我釀了很多。」
「很多?」雨歇抬起眼睛,眼裡星光閃爍,「很多的意思是?」
金蟬子笑著親了親她的嘴角:「意思就是,應付這些人足夠了。」
雨歇說:「……」果然是很多啊!「埋在哪裡?我去把它們挖出來!」說罷便拉著金蟬子往外頭走。
金蟬子好笑地一把攬過她:「你不用擔心,我制了些式神,早就吩咐他們去挖了。」
雨歇眼珠咕嚕嚕一轉:「那我們去看看?」
「你想去的話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