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曾經的我們
咚...
有露水從竹葉上滑下，砸在青石板上的水灘中，蕩漾出一片漣漪。
宿雨後的小竹峰好似更加秀美，漫山的竹林清脆欲滴，就連空氣都彷彿透徹心扉的清新。
不遠處，初升的朝陽漸漸探出雲層，將金色的光芒灑在無邊的竹海之上，而在竹海之中，一座竹屋悄然坐落。
竹屋前的一小片空地之上，一道人影悄然跪俯，林灼一身黑袍已經完全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冰涼難受，可心下卻異常地安定，甚至，還有空去仔細看看眼前地面上地水灘中，那透過竹林照進來的繽紛陽光。
昨夜將金瓶兒帶回到小竹峰，將她安頓在了自己的小屋后，便徑直來到了這裡，見了水月大師。
結果自然不必多說，便是在這寒冷的雨夜中，跪了整整一夜。
一陣山風吹過，即使以林灼如今的體質，也不由打了個冷戰，心下暗罵了一聲鬼天氣。
不遠的竹林深中，有鳥叫聲遠遠傳來，終於，『吱呀』一聲輕響，前方小屋那緊閉的屋門緩緩從內被人推了開來。
有人一身白衣踏步而出，背負長劍，站立於屋檐之下，臨風而立，衣裳徐徐飄動。
雪一般的肌膚在晨光清輝之下，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蒼白的絕美女子。
陸雪琪！
她面色好似有些蒼白，緊緊抿著嘴角，良久后才走了過來，輕輕蹲在了林灼身前。
林灼抬頭，面色同樣蒼白，甚至原本一頭黑髮，也結成了一股又一股，還有水滴不時滴下。不過她卻沒有絲毫沮喪甚至難過，反而眨了眨眼睛，對著陸雪琪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陸雪琪被逗地笑了笑，不由抬起手來錘了她的肩膀一拳，嗔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裡作怪。」
頓了頓，她回頭看了一眼屋門，擔憂道：「師父整夜都坐在窗前，一句話都不說。」
林灼聞言，眼中的神光微微黯淡了幾分，沉默片刻后，這才搖了搖頭，苦笑出聲，道：「她老人家...還是不願意見我嗎？」
陸雪琪張了張口，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灼看了她一眼，便又重新低下了腦袋，繼續保持原來地姿勢，跪俯在了青石地面之上。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小詩從竹屋中走了出來，一雙大眼睛淚光閃動著又將陸雪琪叫了進去。不多時，文敏也從中走了出來，卻是看著林灼嘆了口氣，便化作遁光破空而去。
看那方向，好像是往通天峰方向去了。
...
極北之地...
冰冷的風雪依舊飛舞在這片天地，然而在人跡罕見地最北方，卻是有一團黑氣，將方圓百里的範圍都籠罩在了其中。
正是自從當日魔界之門洞開后，便逸散開來的魔氣。
只是若有有心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自從三天之前，這些魔氣便停止了擴散，反而如同受到什麼控制一般，漸漸穩定了起來。
且不時有一閃而過的黑影，在這濃厚的魔氣中一閃而逝，彷彿在巡邏著周圍一般，這一切都悄無聲息，又在這人跡罕見地極北之地，這裡發生地一切，竟然絲毫沒有傳播出去。
而在這魔氣的最中央，那座光禿禿的高山早就換了副模樣，除了其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浸染成了深沉的黑色外，還多了密密麻麻，讓人一眼望去便頭皮發麻的無數魔物。
它們奇形怪狀，猙獰可怖，但卻詭異的簇擁在一起，如同陷入休眠的蝙蝠一般，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只剩下了雙眼中暴戾的紅光不時閃爍著，讓人毛骨悚然。
而在魔峰的山腹之中，那懸浮在空中的空洞不時有魔物從中鑽出，雖然空洞已經漲大到了整個山腹，但許多的魔物都身形巨大，效率自然也提不起來。
空洞之前，三頭六臂的類人魔物默然懸浮在半空之中，六隻猩紅的眼睛顯露出興奮的光芒，在它的身邊，同樣還有其他十多位同等級的魔物，都在默默等待著所有的大軍從這空間門中出來。
一隻低階魔牛從空間門中鑽了出來，感受到十多位高階魔物的氣息，嚇得趕忙趴伏行禮，這才更隨著魔物大流，晃晃悠悠地往外而去。
待到它經過了長長的甬道，來到外面的世界時，一道螢火蟲般的清光微不可察地從它額頭處擠了出來，轉瞬間直上九天，消失在了茫茫黑氣之中。
而這所有地一切，在場地無數魔物竟然彷彿沒有發現一般，只是自顧自地找到空隙，擠身進去，默默等待了起來。
...
青雲山，祖師祠堂...
「沙沙，沙沙……」
細細的聲音從樹林深處傳來，似乎有人早起在打掃著什麼，輕輕悠揚。
空地之上，石桌之旁，少年一身鮮艷地絲綢微微流淌，手中握著一杯清茶，默然聆聽著，竟有些出神起來。
彷彿歲月時光，原來都在這細細「沙沙」的聲音中，悄悄回蕩著漣漪，靜靜流逝去了一般。
萬劍一細心地將地上地枯葉掃在了一起，昨夜有下過雨，枯葉落了一地，還有些潮濕，一點都不好打掃，但萬劍一卻依舊不急不躁，細心收納著。
兩人各自做著各自地事情，畫面卻出奇地安逸祥和，讓人一望之下連心都安靜了下來。
道玄真人從祖師祠堂中走出來，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他眉頭微微皺著，仔細打量了一眼端坐在石桌旁的少年，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向著林間小道走了過去。
萬劍一見此，收起掃把直起了身子，道：「這就走了？」
道玄停下了身子，卻是沒有回頭，沉默了良久，這才道：「昨夜和你所談之事，你連個建議都不願意給，前山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再呆著這裡做什麼。」
萬劍一笑著搖了搖頭，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地面的枯葉之上，道：「也是...你又不似我這等閑人...」
「沙沙...沙沙...「枯葉被掃把收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玄真人背影微微頓了頓，剛想要邁步，萬劍一的聲音卻是又響了起來。
「我們也都老了…而他們…和曾經的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他溫柔地注視著腳下的落葉，彷彿注視著自己那些曾經。
「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吧…」
幽幽的話語聲隨風而散，石桌旁的少年看著逐漸消失在林間的墨綠色身影，眼中閃過些許疑惑之色。
轉頭看了一眼萬劍一，卻見萬劍一依舊不緊不慢地掃著地上的枯葉，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