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位公子，您還有別的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小的就下去忙了。」

見到陸修發愣的姿態，有些不明所以的酒樓夥計在等待了幾個呼吸時間后，心急著去招呼其他客人的他直接開口問話道。

「不急不急，等會再給你一兩銀子，我再問簡單的幾個問題就可以了。」

聽到陸修等會還會繼續給銀子的話語，原本臉色還有些焦急的酒樓夥計立刻臉色再度熱情了些，他點頭哈腰的朝著陸修道謝道：

「公子說哪裡話，一看公子這模樣就是個有大才華大能耐之輩，公子但有所問，小人凡知情之事竟然不敢做任何隱瞞。」

陸修見狀點了點頭，語氣溫和的開口道：

「不必太過緊張，就是幾個小問題而已。

第一，我想知道陸家四方縣的老宅現在還存在嗎？

第二，可曾聽說過陸家陸沉舟夫婦的消息？

第三，怎麼加入紅炮起義軍，我是一名易筋武者。」

聽到陸修的話語，這名酒樓夥計身子一顫，顯然對於陸修那易筋武士的身份有些緊張。

他慌忙的開口道：「公子說的是建造這個酒樓的陸家是吧，陸家自從九年前的陸沉舟夫婦失蹤后，這棟酒樓現在已經由咱們掌柜所在的賀家所接手，而陸家大部分的產業同樣現在也是掌柜所在的賀家代為管理。」

「公子如果是陸家親戚的話，小的我可以代為告知掌柜，而公子如果想要加入紅袍起義軍，這個就更簡單了。」

「出了咱們酒樓門左拐兩百米附近，有一處紅袍起義軍專門招收兵員的所在，以公子您易筋武士級的實力，一經加入竟然很快便能得到重用，小的就先在這裡恭喜公子您了。」

陸修聞言皺了皺眉，揮手示意了一下這個酒樓夥計自行離開。

關於賀家他是知道的，這是自己母親賀月柔所在的家族，同樣的也是四方縣內的一個大家族，家族之中出了一些商業底蘊之外，本身也是書香讀書之家，在朝廷之中那也是有著官員稱腰的地方豪族之一。

和人丁單薄的陸家比起來賀家人口要興旺許多，大大小小的嫡系旁系加起來約有百餘人，雖然比不上百年前北方縣陸家作為慶陽府第一家族的底蘊威勢，但是每一代卻也都有家族子弟考上舉人入朝為官，保持家族興旺。

不僅如此，賀家十年前難得的再次出了一位進士賀坤易，經過十年的官場摸爬滾打，這位名叫賀坤易的進士老爺如今已是南方一方大府的府君。

有著這樣的官場底蘊存在，一向詩書傳家的賀家又在九年陸沉舟夫婦離開後接著姻親的名義成功吞併了陸家絕大部分資產，如今的底蘊勢力早已今非昔比，甚至已經有了培養出一位淬骨武師的資源和可能性。

「賀家如此強悍，你打算怎麼辦？」

陸修正在沉思之間，突然一聲冰冷清脆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陸修沒有轉頭，這個聲音他聽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不怎麼辦，一步一步來，先加入紅袍起義軍再說。」

聽到陸修口中冷淡的話語，那道清脆悅耳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冷漠起來。

「你永遠是這麼的理智，之前幾年你的偽裝真是太好了，原來那夜你展露給我的感覺沒有錯，你真的就是這樣一個完全以理智思考、根本不懂得人類感情的冰冷石頭人。」

「你根本就沒有心，你也永遠不懂得怎麼真正去珍惜一段感情！」

李銀素神色激動的拍著桌子，面容之中的失望和酸楚在陸修面前展露得一覽無餘，看著如此激動的李銀素，陸修的臉色依舊平和如初，他只是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講述起了自己的話語。

「我的本心本就如此，無論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或許我不能完全的理解一段感情，但是我知道我這樣保護你是正確的，做出的逃跑選擇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錯誤。」

「以當時的情況而言，即使是師傅本人，也只會贊成我的做法，至於你的衝動和熱血……」

停頓了一下口中的話語，陸修沉吟了一下，繼續開口道。

「雖然你在我看來毫無意義，但是師傅知道想必還是會欣慰的，總之逃跑的決定是由我所做出，你不必愧疚和惱怒於當時被我所打暈之事，因為即使同樣的選擇再來一次我也只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陸修口中說著這樣冰冷的話語，臉上卻依舊風輕雲淡，甚至還對剛從樓梯上出來準備上菜的那個酒店夥計笑了笑。

「妖怪！」

「這是一個披著人皮但卻毫無人類感情的妖怪！」

見到陸修這樣的表現，不知為何李銀素忽然感覺自己通體一陣發寒，內心中開始湧現出一種莫名的害怕和排斥情緒。

在這一刻，李銀素感覺自己對於眼前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九年的青梅竹馬師兄有了從未有過的陌生感，眼前這個淡看一切人間生死，也毫無多少人類情緒和同理心的少年，跟她記憶中那個永遠都是一副溫和慵懶模樣的師兄完全沒有任何的相似一面。

這種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讓李銀素感到無比的害怕，這一瞬間，她甚至想立刻起身離開眼前這個不知道還算不算是自己印象中師兄模樣的少年，逃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的那種。

「你不必這麼害怕，也沒有必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依舊是你師兄，我對你和師傅的感情也是真的。」

「只是我早就和你說過，世界上有一種鳥是無腳鳥，它終其一生都在雲雨天空中漂泊，一生只落地一次，而那唯一的一次就是他的死亡之時。」

「這才是我真實的模樣，我天生就沒有多少人類的感情，也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快樂和悲傷，之前這麼多年的情緒變化都是我偽裝出來的，在該笑的時候就裝作笑，在該哭的時候就裝作哭。」

「而我現在，只是在你面前做回了我自己。」

陸修平淡的話語之中，那種由衷的心酸滋味雖然他自己不太能感受，但是作為聽眾的李銀素卻是被震驚和衝擊得心緒大亂，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是同情憐惜、還是恐懼害怕眼前這個少年才好。

朝夕相處九年，驟然間兩人卻是如此陌生，愛矣？恨矣？情矣？苦矣？

總之李銀素此時的心情是各種情緒亂做一團，如同打翻了調味盤一般，酸甜苦辣皆有，一行眼淚更是情不自禁的自那雙丹鳳眼淚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