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雞血、自首、疑惑
次日,天蒙蒙亮。
寧加一被送葬的樂隊吵醒。
她和付尤一起去學校,路上碰到王順才。
王順才臉上的傷已經結痂,看兩人的眼神稍微有些閃躲,話是一句未說,匆匆忙忙拿上一黑色布包就跑了。
託了王順才的福,張克成每天晚上坐在椅子上睡得脖子疼,腰酸背痛。
他去派出所上班,還被同事打趣:和我同行的人不計其數,你是第一個住在混混家捉鬼的警察。
張克成能夠說什麼,笑唄,畢竟他自己也覺得可笑。
不過,話說回來,他把王順才家上上下下都瞧了不下五遍,沒有奇怪之處,更別說什麼鬼。
近日,他明顯感覺王順才精神回歸正常,大半夜也敢爬起來去上廁所,打算今天就回家睡個好覺。其次,下班后,順便去一趟寧家,當面道謝。
時隔幾日。
張克成得知王順才昨夜裡被送往縣城醫院,據說,渾身都是血,傷勢是否嚴重,除了他父母,其他人還不知詳情。
要問具體是如何負傷,大多數人都是道聽途說,一傳十,十傳百而已。
張克成沒法等到下班,向上級請了半天假,開著一輛二手車去醫院。
王順才父母瞧見張克成來了,前後起身,幾乎同時抓住他的手哭起來。
「你二老別哭,有話慢慢說。」
「張警官,你一走,家裡又鬧鬼了,看我兒子那樣子,興許活不了多久啊。」
王順才母親說完,左手掩住嘴巴痛哭。
張克成聽得一頭霧水,王順才父親解釋之後,他才明白。
原來昨夜,王順才家又有人不斷敲門,不同的是,這一次開門的人是王順才父親,見門外無人,他順即反鎖上大門。
結果等他回過身,就看見滿身是血的兒子從樓梯上滾下來。
兩位老人嚇得心都快碎了,王秀恩和王育才從房間出來,目睹了那一幕,扯著嗓子哭。
到最後撥打急救的是左右鄰居。
王順才的檢查一直沒有結束。
張克成陪著二老一起等待。
臨近傍晚,終於有醫生出來。
張克成從頭聽到尾,聽得是背脊冒冷汗,兩手發潮。
王順才身上的血竟然是雞血!而他渾身上下,將近有二十多處針孔。
因為他現在還神志不清,口齒不清的胡言亂語,醫生只能夠給他打鎮定劑。
張克成沒有心思回家,打電話給付尤,讓他還是回寧加一家多住一晚,至於為什麼,他沒有說。
夜裡,醫院走廊上有風灌進來,跟有人哭似得。
張克成坐在王順才父母對面的長椅上,沒有一絲困意,只希望快點天亮。
王順才一直昏迷不醒。
張克成只能夠回去上班,他把大概的情況,告訴同事,沒有人覺得這事會是鬼乾的,倒像是有人一直潛伏在王順才家附近,暗中觀察,等張克成離開之後,馬上就動手云云。
張克成不是膽小的人,聽到同事們的推測,還是起了一身冷汗。
疑惑還未解開,張克成等來了王順才自首。
這事是他痊癒后的第八天。
事發突然,張克成還有點吃驚。
王順才從衣兜裡面掏出一把水果刀。
張克成就看了眼,馬上就認出來,它和寧加一送來的那把,也就是兇器一模一樣的水果刀。
王順才告訴張克成,他買了兩把,打算把它們都抹上宋襄的血,分別放到其他家附近。
後來他選中了寧加一,一來,是她發現屍體,二來,他不喜歡那個小姑娘,總覺得她陰著臉背著人罵自己。
至於他從宋襄哪兒借的錢,已經還債。
張克成問起何秋香。
王順才還是一副死人模樣,用死魚眼瞪著張克成回答:
我沒有殺那個死婆娘,是她自己推我的時候不小心摔了,那把刀是她自己插的,不關我的事。
「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實情,是為了給後面做鋪墊嗎?」話,脫口而出,張克成嚴肅臉盯著他。
王順才非常爽快的承認,甚至,要是仔細計算時間的話,他說話的瞬間和張克成話落音可以重疊。
就像是他提前猜到張克成會這麼問,搶答了。
張克成注意到這一點,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繼續聽他講下去:
「就算我說了,也沒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好吃懶做的騙子,特別是死婆娘她爹媽,那兩個老不死的傢伙一定會弄死我。
就那天晚上,我偷偷摸摸去找宋襄,我們連做了幾次,後面說起王城,她說不會跟他離婚,跟我也就是玩玩,借錢的事,她也告訴了他。」
王順才突然停頓。
張克成手中的筆也隨之停下。
「那天她是否有什麼異常?」
「沒有。」王順才機械的回答,「跟我上床的時候,她……她總是用那種很興奮的樣子看我,沒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然後因為錢,你殺了她?」
「倒也不至於,她比一般女人的性慾望都要強烈,跟我一個人做還覺得不夠,讓我給他物色對象。」
張克成眉頭皺了皺,繼續寫。
「我沒答應,她就威脅我。當時那種情況,我也沒想殺她,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反正人到最後就死了。宋襄是我殺的。」
張克成倒是真覺得王順才不知道,可殺人的兇手卻不知道自己在殺人,這種情況除去精神失常的人以外,正常人會這樣嗎?
「在那之後呢?」
王順才猶豫了幾秒,開口說:
「我把宋襄屍體藏在水庫附近的小路上,怕被人發現,鋪了幾層假草。」
「目的只是為了掩蓋屍體?」
「那條路一般沒有人走,但偶爾也有人會在晚上偷釣魚,放了假草,不仔細看的話,也就以外前面沒路了。
等個幾天,我再偷偷把屍體轉移到我婆娘死的那條路就夠了。
如果真被人發現,也沒什麼,反正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什麼突然自首?」
王順才抹掉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低下頭:
「我受夠了躲躲藏藏,掩人耳目的日子。前段時間住在醫院,我還好受點,一回家我就不舒服。張警官,你趕快把我抓起來吧。」
「還有一點,寧加一是被瘋狗追到案發現場,那也是你計劃的嗎?」
王順才聽完,滿臉疑惑,隨即瞧著張克成臉色變化,馬上承認:
「是,是我,那條瘋狗是我放的。」
「張警官,宋襄是我殺的,你趕緊把我抓起來把。」
「你先回去吧。」
「……」王順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了幾遍,愣了半晌。
等王順才走了,張克成深呼吸,慢吐氣,單手摁住太陽穴位置。
「問得怎麼樣?」李岸走過來坐下。
「他承認宋襄是他殺的。」
「這不是挺好嗎?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我的直覺告訴我,殺人兇手不是他。」
李岸笑了,伸手用力拍張克成的手背:「從前是誰跟我說,判案不能夠靠直覺,全都是騙人的。」
「我說的是不能夠完全靠直覺,但偶爾還有用的。」
李岸見張克成越來越發愁,不禁對此好奇起來,「要不你跟我說說?」
「算了,等我再收集收集證據再說。」
李岸往後一靠,「你動作最好快點,家屬那邊催的急,上頭也等著呢。」
張克成何嘗不知道,但眼下還是得慢慢來。
之後,王順才基本不出門,他父母急得頭髮都白了,但說什麼都沒有用。
兩孩子倒是每天正常去上學,王秀恩還算乖巧,不給家裡惹是生非,而王育才恰恰相反。
張克成一聽說孩子上學,還挺高興的,可沒高興會兒,就聽說王順才把倆孩子關在屋裡,任誰勸說都沒有用。
有人覺得王順才瘋了。
張克成去小學問王育才老師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師說:王順才怕孩子受到傷害,具體威脅在哪兒,是誰欺負孩子,他就是不說,抓起孩子就走。
深夜。
張克成坐在桌前,檯燈的光調到一檔,他盯著攤開的記事本,上面留有密密麻麻的字跡,全都是王順才和王城兩人說的所有話,他一看就是幾個鐘頭。
窗外大亮,陽光跟長了腳似的從窗檯爬進來。
張克成還趴在記事本上呼呼大睡,異樣的鼾聲一陣接一陣。
今兒周末,付尤幾天沒有看見舅舅,甚是想念,一進家門就連喊了幾聲。沒有回應,他只好推開房門。
「小舅,你怎麼還趴在桌上睡覺呢?快起來吃早飯吧。」
「沒什麼,不小心睡著了。」張克成坐起來,擦掉嘴角的口水,「哎,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翹課了?」
「今天放假,我回來看看,小舅你感冒了?」
「不是,嗓子這幾天一直都很乾,你快去幫我倒杯水。」
「給你。」
「回來幹什麼?」
「看看你啊,我還給你買了肉包子,吃吧。」
張克成鄙夷地看著付尤,:「說吧,有什麼事求我?」
「害,小舅你心眼太壞了,我就是純碎想對你好,沒其他意思。」付尤看了眼桌上的記事本,「哎?那是什麼啊?」
「別看,那是我私人物品。」說著,張克成把記事本放進抽屜鎖起來。
「嘖嘖嘖,你給我看我還不看呢,」付尤沖著他吐舌頭,「舅,聽說王順才自首被你放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
「不是啊,整個小鎮的人都知道了,你怎麼想的啊?」
「去去去,別煩我。」
付尤摁住張克成肩膀,「小舅,你的確是感冒了,臉色跟白紙似得,趕緊去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