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龔自珍
自從那天成立了天下會後,幾天的時間裡,小慊整理出了天下會的會規,這個會規里包含了天下會的政治綱領、行動綱領、入會規定以及紀律等等,已經有了後世一個成熟政黨的雛形。當幾個小屁孩聽到小慊讀出的會規后,一個一個眼睛瞪得很大,他們很難理解上面的東西。不過小慊還是強迫他們全部背了下來,同時總結出了一些簡單易懂的口號: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書念,天下方大同。中華幾千年以來,廣大百姓被歷代封建統治者的愚民文化欺騙的很徹底,和百姓說大道理普通老百姓未必會理解,而往往簡單代表了廣大百姓最低生活保障的吃飽穿暖的一些口號,卻能發動廣大的群眾。小慊想出的口號沒有提到分田地,因為現在的華夏大地上,地主階級的力量還是很大的,分田地需要有強大的國家力量做為後盾。做為穿越者,小慊知道十年之後,將爆發的太平天國運動的失敗原因之一就是地主階級的強烈反抗。小慊不希望在列強大規模入侵時,中華大地卻還在內戰,她需要時間做很多事。
幾個小孩雖然不理解天下會的會規,但還是全都背熟了,對於天下會的創立,幾個小孩很是有興趣,他們推舉小慊做了總舵主,秦穆嚴和方忠善做了左右護法,楊威智、宋東宇、何天賜、侯君吉做了天下會的四大天王。小慊對於幾個小孩所創立的職位很滿意,原因很簡單,現在的社會出現一個政黨,百姓可能很難理解,而一個類似幫會的組織,可能大家容易接受一些。於是一個既有後世政黨影子,又有幫會背景的組織就這樣建立起來了。也就是這個組織,日後成為了華夏第一大政治勢力的前身。
同時小慊搬出了後世傳銷式的洗腦模式,這個洗腦模式很是恐怖,現代不少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尚且會受到蠱惑,何況幾個小孩?在偉大的愛國精神及天下大同的美好願景的強大感召下,幾個小孩對天下會強烈的忠誠起來,小慊也讓他們學會了這套模式,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可以發展下線,吸收會眾。
清道光二十年十月初十,小慊的生日。一大早起來,吃過早飯,小慊就被宋四元叫到了書房。小慊很是奇怪,宋四元這幾天很是忙碌,都是在忙著向沿海抗擊英軍的軍隊捐贈糧食,他應該沒有什麼時間,甚至有十多天都沒見到他了。
小慊一邊腹誹著一邊走進了宋四元的書房,只見書房中除了宋四元外,還有一個近五十歲的老先生,只聽宋四元說道:「齡娥,過來見過內閣中書龔自珍龔大人。」
龔自珍?小慊嚇了一跳,記得小學的時候就學過他的《己亥雜詩》,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千古名句呀,小慊恭恭敬敬的舉了個躬說道:「龔大人。」
龔自珍呵呵一笑說道:「老宋,你家這閨女果然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別人家的閨女都是納福為禮,你這閨女卻是男兒般打躬為禮,哈哈。」隨即搖搖頭又道:「什麼龔大人,老夫已經辭官了,龔大人三字已經是受不起嘍。」
小慊一呆,衝口問道:「龔大人怎麼會辭官了呢?」
宋四元狠狠瞪了小慊一眼,正要向龔自珍告罪,龔自珍呵呵笑著擺擺手說道:「不妨事,小姑娘,你好像對我很有興趣哦,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小慊心中暗道糟糕,但臉上微微一笑說道:「爹爹尊敬的大官肯定是個好官,我們老百姓最喜歡好官了。聽到龔大人不做官了,替天下的百姓惋惜呀。」
龔自珍聽這一席話出自一個六歲的孩童之口,不禁一呆,喃喃的說道:「好官?好官?原來我還是一個好官呀。」
宋四元連忙叱道:「小孩子胡說什麼。龔大人別往心裡去。」
龔自珍隨即哈哈大笑道:「老宋,剛才聽你胡吹大氣,自己的閨女如何如何了得,我還以為是你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呢,現在看來,你家這閨女很有意思。我也要在這暫住一個月的,就答應你,替你教一個月的女兒吧。」
小慊一呆,原來是要龔自珍當自己的老師呀,暗想這大文豪龔自珍倒是足夠當自己的老師,因為自己對於詩詞書畫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的。而宋四元見龔自珍答應教導女兒,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當下說道:「齡娥,還不快拜見老師?」
龔自珍卻擺擺手說道:「我可以做她師傅,你知道的,會教她平生所學的。但只教一個月。」
宋四元一愣嘆道:「你還在意那件事。」
龔自珍白了宋四元一眼:「不在意我躲你這做什麼?好啦好啦,老夫時日有限,一個月時間我怕是教不出什麼呢,所以請宋老爺你先出去吧,我現在就開始教你女兒吧。」
宋四元呵呵乾笑兩聲轉身出了書房,小慊好奇的看著兩人,一個大文豪,一個大善人,怎麼會有交集的呢?好奇呀。
只見龔自珍轉身坐到書桌后,看著小慊問道:「齡娥是吧,學過《三字經》沒有?」
小慊說道:「聽說過,沒學過。」
龔自珍一怔說道:「那好,我們先從三字經開始。」當下緩緩的將三字經全文念誦出來,念完后又逐句的解讀了一遍,不愧是大文豪,講課都不帶書的。
一盞茶時分,龔自珍講三字經講完,斜睨這眼問道:「學會了嗎?」
小慊眨眨眼說道:「學會了。」
龔自珍哦了一聲說道:「小孩子可別說大話哦,老夫考考你。」當下讓小慊背誦一遍,小慊一口氣將三字經背了一遍,連帶著將龔自珍後面逐句的解讀講析也背了一遍。
龔自珍聽著聽著已經坐正了身體,待小慊背完,怔怔的說道:「你學過了?」
小慊撓撓頭說道:「沒有,齡娥只是記性好,過耳不忘。」
龔自珍一拍手說道:「好好好,好個過耳不忘。咱們別浪費時間,千字文學過嗎?」
「沒有。」「那好聽好了。」一老一少在書房內從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幼學瓊林,一直學到詩經、禮記。龔自珍越教越是興奮,小慊暗暗叫苦,雖然過耳不忘,但是這些東西自己不是很感興趣,卻不好意思叫停拂了龔自珍一片好意。
講完禮記,龔自珍開始講《女誡》,《女誡》是東漢班昭寫作的一篇教導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書,包括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七章。清代但凡女子,這《女誡》都是要學的。
在「卑弱」篇中,班昭引用《詩經?小雅》中的說法:「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以為女性生來就不能與男性相提並論,必須「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才能克盡本分。
在「夫婦」篇中,認為丈夫比天還大,還須敬謹服侍,「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若要維持義理之不墜,必須使女性明析義理。」
在「敬慎」篇中,主張「男子以剛強為貴,女子以柔弱為美,無論是非曲直,女子應當無條件地順從丈夫。」一剛一柔,才能並濟,也才能永保夫婦之義。
在「婦行」篇中,訂定了婦女四種行為標準:「貞靜清閑,行己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說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齊整,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織,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工。」婦女備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禮。
在「專心」篇中,強調「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卻絕對不可以再嫁,在她的心目中下堂求去,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悖理行為,事夫要「專心正色,耳無**,目不斜視。」
在「曲從」篇中,教導婦女要善事男方的父母,逆來順受,一切以謙順為主,凡事應多加忍耐,以至於曲意順從的地步。
在「叔妹」篇中,說明與丈夫兄弟姐妹相處之道,端在事事識人體、明大義,即是受氣蒙冤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萬萬不可一意孤行,而失去彼此之間的和睦氣氛。
龔自珍滔滔不覺的講著,小慊越聽越是皺眉,前面的幾篇尚可學習,而這《女誡》簡直就是千百年禁錮在婦女頭上的緊箍咒,小慊暗想自己這一世已經是女兒身,改變不了了,如果還要讓自己照著女誡上的去做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
龔自珍也注意到小慊目光遊離,當下停了下來溫言道:「怎麼了?想什麼呢?」
小慊鼓起勇氣說道:「老師,這一篇齡娥不想學。」
龔自珍一呆問道:「怎麼呢?女孩子將來要嫁人的,這《女誡》中具是教導女子言行德容的,怎麼不學呢?」
小慊咬著牙說道:「齡娥不想嫁人,不想成為男人的附屬品。為什麼女子就不能向男子一樣呢?女子哪裡不如男?反正我不學這個。」
龔自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指著小慊說道:「你、你、你好大的膽子。三綱五常,豈是你可胡亂指責的?將手伸出來,老夫好好教訓教訓你。」說罷拿了戒尺起身走向小慊。
小慊仍是咬著牙說道:「老師,我敬重你的文采,但是齡娥覺得齡娥說道沒有錯,就算你打我,我也是沒錯的。」哼,我一身內力,你打得痛我才算的。說罷伸出了雙手。
龔自珍發怒道:「你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道如果今天你這言語被外人知道了,是要被當成淫婦蕩女活活打死的。」
小慊驕傲的昂起頭說道:「打死我也是這麼說。」
龔自珍獃獃的看了小慊半響,戒尺始終沒有落下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齡娥真奇女子也,老夫問你,在你心目中,女子地位應該比男子高嘍?」
小慊搖搖頭說道:「在我心中男女是平等的。」
「男子保家衛國,陣戰之上,女子行嗎?」
「女子有花木蘭、穆桂英、樊梨花,不是一樣上戰場嗎?」
龔自珍笑了笑說道:「算你說得通,三綱中,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你又覺得如何?」
小慊說道:「君臣應該互相真誠信任,父子應該互相關心孝順,夫妻應該互相包容尊重。大家應該都是平等的。」
龔自珍微笑道:「你我所想略同,只是夫妻不應為綱,是你提醒了我。」
小慊也笑了起來問道:「老師你也是不贊成三綱五常的嗎?」
龔自珍說道:「皇上視臣下如犬馬、奴才,使大臣不知廉恥,只知朝夕長跪,只知追求車馬、服飾,以言詞取媚君上。在這種制度下,官愈久則氣愈偷,望愈崇則諂愈固,地愈近則媚益工。朝廷,呵呵,朝廷就是敗在這三綱五常之下了。」
小慊奇怪問道:「朝廷敗了嗎?」
龔自珍沉重的點點頭說道:「定海陷落,英夷船隊聽說已經直上京津大沽,可笑朝堂之上一片獻媚求和之聲,林大人已經被罷官了。你爹爹也停止了捐糧。」
小慊雖然已經知道歷史必然會是這樣發展,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神色一暗,問道:「老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辭官的?」小慊可不熟悉龔自珍的簡歷,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辭官的。
龔自珍聽小慊這麼一問,老臉一紅說道:「另有原因,小孩子別過問,今天就到這吧,聽你爹爹說今兒是你生日,我這有本詩詞集,就送給你吧。」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詩集遞了過來。
小慊接過一看,卻不是龔自珍自己的詩詞集,而是一本名為《天游閣》的詩詞集,作者署名是太清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