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泡沫光景

小車穿梭在縱橫交錯的道路之間，市區的繁榮之下蘊含著生命之綠，

「醒一醒，我們已經到了。」

「哥哥，再讓我睡一會兒啦！」

靠在瀧辰肩膀上的瀧雪兒像小貓一般撒嬌。

「要睡覺到屋子裡去睡吧，我們該下車了。」。

「呼...」

小車停靠在人行道外側，經過長途奔波之後，瀧雪兒直到到達目的也遲遲不願起身。

「真拿你沒辦法，我抱你進去吧。」

安穩、平靜，耳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懷中的瀧雪兒像只貓咪一樣靜靜依偎在胸前。

「呼...」

「你就先在床上睡會兒吧，我去收拾一下。」

「哥哥...」

在看到瀧辰轉身離開之後，瀧雪兒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舍之情。

陽台外的花園裡種著幾棵月桂，客廳內掛著一塊液晶顯示屏，而在它的正對面，一套沙發圍在玻璃茶几四周。這裡是他們上學時經常看電視的地方，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兩室一廳結構，清爽的北歐風格幾乎可以用簡潔來形容。

貫穿了整個黑暗空間的道路漂浮在空間中，虛無之中那些閃閃發光的光點就像是泡沫一般慢慢浮現，然後又破碎。那些裝載在泡沫中的記憶一點一點展現在眼前，曇花一現的光景勾勒而出的樂譜在不經意間抹上一縷憂傷。

「哥哥，快起床啦!」

「是你啊...」

和大部分人一樣，醒來之後的瀧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在適應這個世界的光芒之後，抓住了妹妹那有些調皮的小手。

「什麼嘛！哥哥沒有一點身為哥哥的模樣，還在睡懶覺，我可是為哥哥做了早餐哦!」

「這麼厲害，沒想到我妹妹還有這麼賢惠的一面。」

「那是當然，我弄了好久呢!」

瀧雪兒手上還帶有隔熱的手套，自豪的臉上微微露一點緋紅，想要伸手掩飾時卻又因為不想讓瀧辰發覺而顯得有些害羞，在低下頭時用餘光瞟了一眼正在打哈氣的哥哥后稍微露出一點安心，然後看著靠在身前的那無處安放的雙手，緊接著小聲嘀咕著：「真是的，哥哥一直都這樣。」

「既然妹妹為親自我做了早餐，那我得快點起床才行。」

在瀧雪兒那有些羞澀又略帶期待的目光下，瀧辰穿著睡衣走下了床。

「嘿嘿嘿～」

天真無邪又有些小調皮的笑容，兩個淺淺的酒窩像盛開的桃花一樣美。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著淡淡的溫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話說你做的早餐是什麼？」

「是湯圓哦，用電飯鍋煮的湯圓哦!」

「哦哦。」

瀧辰揉了揉小雪頭，在一臉滿足之後又捏了捏她的小臉，有些刺眼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恰好照耀著床頭。

「嗚嗚~」小雪拍開了瀧辰捏著自己小臉的手，微微有些生氣地說道：「湯圓呢...煮的白白胖胖的，還有黑色的東西流出來了。」

「黑色的東西？是裡面的芝麻餡吧，看來有些煮破了。」

「我看到湯圓臟髒的，就把黑色的東西全部弄出來了，但是湯圓已經變黑了。」

「那個...我去看看吧。」

「已經放在桌子上了。」

瀧雪兒牽著瀧辰的手，將他帶到了自己的佳作前。

「我嘗一個試試，嗯...」

瀧辰的表情的有些無奈，然而卻又不忍心打擊妹妹的信心，不能拒絕妹妹的一番心意。在用筷子將那些剩下的湯圓翻轉之後，像是在告訴自己一般輕聲說著：「果然全都沒有餡。」

「哥哥、哥哥，怎麼樣，好吃嗎？」

充滿期待的目光就像太陽一般散發著灼熱的光芒，瀧雪兒握住拳頭將雙手靠在胸前，那副模樣就如同想要得到表揚的小孩子一般純真。

「好吃，不過以後做飯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吧。」

「嘿嘿!也沒有那麼厲害啦，我以後還想給哥哥做飯。」

「那以後我來教你做飯吧。」

「哥哥教我做飯嗎？太好了!」

記憶的齒輪在轉動，一個又一個彌足珍貴的回憶消失在黑暗中。

伴隨著一個又一個泡沫破碎，黑暗空間里的那個身影緩緩朝著看不到邊境的盡頭走去，而他身後的道路，卻在那些泡沫破碎之後塌陷，然後緩緩消失在身後。

「小雪，好好走路，不要蹦蹦跳跳的，當心摔跤。」

看著這樣一個不省心的妹妹，瀧辰用相機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照片上洋溢著青春氣息的瀧雪兒側著身子做出剪刀手的動作。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沒那麼笨呢!」

回應瀧辰的是瀧雪兒那帶有一絲小小的驕傲的笑臉，然而瀧辰卻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後者在「哎呀」一聲之後小聲嘀咕著：「哥哥是個笨蛋。」

「我們要去的超市有些遠，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走。」

「中午我們吃什麼呢？」

「貪吃鬼，早飯才吃完沒多久就想著吃午飯了嗎？」

「因為哥哥做的飯很好吃嘛!」

黑暗空間中，那個一直未曾停下腳步的身影伸出手想要觸碰那些光景。可是，在指尖觸碰到泡沫的一瞬，如同短暫的煙火綻放后緩緩沉寂，還未演繹完整的記憶再次凋零。

瀧辰的臉上遺露出一絲痛苦，想要觸及卻又無可奈何。

「咦!剛剛，前面的哥哥和姐姐在做什麼，為什麼要親嘴呢？」

在瀧雪兒有些驚訝的目光之中，一對情侶坐在咖啡店中用親吻述說了自己對伴侶的愛意。

「啊啊，哥哥你為什麼要遮住我的眼睛啊!」

「這個不能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嘛？」

瀧雪兒掙扎著想要逃離瀧辰，可卻被瀧辰緊緊抓住，良久之後只好用那無奈而又哀怨的眼神盯著瀧辰。

「這個...」

瀧辰將目光移向街道的另一邊，有些尷尬地迴避了妹妹的目光。

當他放開遮掩著小雪眼睛的手時，那對情侶之間友好的打招呼方式也結束了，然而小雪卻不依不饒的宣洩著自己的不滿。

「哥哥你說嘛，為什麼嘛？」

「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

「哼～我知道了，那個姐姐是因為喜歡才親的。雪兒也喜歡哥哥，雪兒也想和哥哥親吻。」

看著瀧雪兒獨自生著悶氣，瀧辰最終還是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而後者卻捂著羞紅的小臉快速跑進超市。

「去選你喜歡的東西吧。」

看著著活潑又讓人無奈的妹妹，瀧辰始終保持著微笑，這種感覺帶著一絲心安。

「我要布丁和雪糕。」

「一共是一百三十八元，歡迎下次光臨!」

收銀小哥帶著職業式微笑目送著倆人，因為需要購買的東西不多，沒過多久瀧辰就離開了超市。

「布丁先不要吃，馬上要去吃午飯了。」

「嗯!那我先吃雪糕，布丁等到下午再吃。」

「我們先看下去哪家餐廳吧。」

「我想去金拱門。」

「這裡可沒有那種店，還有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

「食屎啦，瀧辰!」

小雪很形象的用雪糕指著瀧辰，俏皮的模樣下帶著一點小調皮。

「你都學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看來以後不能再讓你上網了。」

「家裡有規定，哥哥不能反駁妹妹。」

「我們家裡什麼時候多出這樣的家規了？」

瀧辰沒有理會瀧雪兒，走到向了一家看似還算不錯的餐館，由於已經到中午了，店裡的客人也多了起來，最後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哥哥...」

也許是覺察到了瀧辰真的在生氣，瀧雪兒說話的聲音如同蚊子般微小，隨後又跟上了他的步伐。

午餐很簡單，只是兩份拉麵，不過這家店做的拉麵卻意外的好吃。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難道死去的靈魂終將沉淪在往事的人生中嗎？可洶湧的記憶潮流根本就不會顧及主人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的現出現，然後消失。

「走啦～人真多啊!」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或多或少都享受著節日氣氛，此時的瀧雪兒就像個小大人一樣，拽了抓瀧辰的衣服。

「畢竟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外面了。」

「哥哥快看!那是什麼？」

瀧雪兒指著幾名小孩圍著的商販，那些糖畫就這樣展現在眾人面前，栩栩如生。

「哦～是糖畫。」

「畫的好好看啊!」

「這是用融化的糖絲畫出來的，可以吃的，挑一個喜歡的吧。」

「謝謝哥哥!我要那個兔子糖畫。」

「嗯，那就買個兔子糖畫吧。」

隨即，瀧辰牽起了妹妹的手。

「小兔子真可愛啊!」

「別玩太久，早點吃吧。」

「可是，兔兔這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兔兔？」

「這個是糖畫，如果你喜歡兔子的話，回去之後我們再買一隻吧。」

「真的嗎？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拗不過小雪，瀧辰也早早回到了家中，而小雪卻在到家之後立馬躺在了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聖誕之夜很快就來臨了，而此時，小雪已經站在了陽台上，飄落在手中的雪花很快便堆積成一小團。

「哥哥快看，下雪啦!」

「是啊，真漂亮...」

「會不會有積雪呢？」

瀧雪兒戳了戳手中的雪花團，它們在溫熱的手心裡化作了水滴。

父母每天都在忙碌，奔波在歲月的逐流中...

美麗的雪花盡情在燈光下飛舞，這樣迷人的夜晚，無論多少次，都不會感到厭倦。而有些瞬間，會銘刻在記憶之中，永生難忘。

「小心別感冒了。」

瀧辰為瀧雪兒披上了一件禦寒的外衣。

「好慢啊!蛋糕還沒送到嗎？」

「現在街上的人很多，畢竟是聖誕節。」

「爸爸、媽媽沒有回來嗎？」

「還沒有。」

飛舞的雪花飄落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在晚風中留下一縷微涼，雪夜的美景久久揮之不去。

「喵～」

「貓咪，是貓咪!」

看著妹妹興奮的指著從院子里走過的貓咪，瀧辰用溫柔的聲線輕聲問道：「餓了嗎？」

「嗯，肚子早就餓了」

「那我馬上去準備晚飯。」

「我也來幫忙。」

記憶中的妹妹跟在身後，露出一臉開心的表情。

她的名字叫瀧雪兒，今年十歲了，是個天真、可愛又聽話的孩子。因為父母常年不在身邊，瀧辰擔當起了照顧妹妹的責任。不過她至今都不知道，聖誕老人其實就是爸爸，在她睡著的時候，悄悄把禮物放在枕邊。

可是今年...他們卻不會再回來了。

「叮咚~叮咚~」

「來了。」

「您訂購的蛋糕，麻煩簽收一下。」

「謝謝！」

在配送員離開后，瀧辰將蛋糕放在了桌上。」

「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嗎？」

「爸爸說要為你準備個驚喜，很晚才回來，我們先吃蛋糕吧。」

在瀧辰的心裡，他知道父母永遠都回不來了，可是這樣的事情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嗯！」

「吃蛋糕之前，先吹蠟燭許個願吧!」

瀧辰起身關掉了客廳的紗織燈，閃耀著微弱火光的蠟燭將整個房間照亮，十根蠟燭圍成的心型形狀中間寫著「生日快樂，瀧雪兒！」

「看到流星時許下的願望會實現，過生時也會許願吹蠟燭，流星和蠟燭的關係很好嗎？」

「它們都會實現雪兒的願望。」

「雪兒希望可以永遠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希望哥哥的身體一直健康。雪兒還想養一隻兔兔，因為兔兔最可愛了。」

在向神明傳達願望的時候，忽然間，小雪又想起了什麼：「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大叔。他是我們的鄰居，雖然又懶又不好看，但他看起來挺可憐的，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像哥哥一樣溫柔、一樣能夠照顧他的人。」

或許是覺得自己有些貪心，小雪重新在蠟燭前小聲說道：「啊，說了這麼多願望，神仙會不會討厭雪兒...那雪兒只希望和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伴隨著蠟燭盡數熄滅，瀧辰將切好的蛋糕放到小雪身前：「許完願了嗎？」

「許好願望了。」

瀧雪兒將自己的願望告訴了瀧辰，可是卻被瀧辰敲了下腦袋：「笨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啊!那我還是不要說許了什麼願望了。」

「許完願望就快吃蛋糕吧。」

「嗯嗯!」

伴隨著一聲帶有祝福的「生日快樂！」，畫面最終在這裡破碎，如同走馬觀燈一般的記憶碎片緩緩展現在眼前，人生的列車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破碎的記憶之中。

突然間，銀幕黑了，那個曾讓瀧辰懷戀的世界變得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