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世界太苦
葉瑾瘋了一樣衝上去，把鮮血中央的女人抱在懷裡，嘶吼道。
「你們還看什麼？快叫救護車！！」
已經晚了。
林慧的身體都涼了，手心還攥著一張紙，沒有被鮮血暈染。
葉瑾掰開她的手指，白紙上寫著一行字。
「阿瑾，媽媽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也不能給你好的生活環境，來世，媽媽一定做一個稱職的母親。」
一字一句，彷彿泣血。
葉瑾獃滯地抱著林慧，手裡捏著那張紙，嘴巴無聲地張著，臉色透著紙白。
周圍的鄰居在議論紛紛：
「看吧，這就是不聽話，在學校濫交，氣死親媽的人，嘖，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女兒，非得打斷她的腿！」
「何止？你不知道嗎？那個女人據說是豪門家的小三，生完孩子后-進不了豪門，就想把女兒送進去，妄想著能母憑女貴，誰知道女兒跟她是一個德行……」
「哎唷……還真是做了孽了，這一家子，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能有今天的下場，都是活該！」
「還真是，有那麼多的地方可以去，偏偏要死在這院子里……真是晦氣，呸！」
……
不是，她才不是那樣的人！她的媽媽也不是！
林慧是世上最好的媽媽，她只是被葉振天騙了，愛慘了一個人，才會想著幫他生孩子！
她才不是！！
葉瑾無助地流著淚，周圍的人眼裡的嫌棄和不善，像是一根根刺，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鈍痛得讓人都快麻木。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殯儀館過來拉人，葉瑾麻木地起身，跟著殯儀館一塊兒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如同人間煉獄，葉瑾麻木地處理完媽媽的喪事，幾天都沒有合眼，雙眼因為熬夜而深凹下去，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裡，她瘦成了皮包骨。
直到林慧的骨灰被她帶出來，葉瑾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帶著骨灰盒，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盪。
男友背叛，學業荒廢，連自己唯一的念想，林慧，也丟下自己走了。
葉瑾路過一棟棟摩天大樓，揚起頭時，感覺兩邊的樓房似乎朝著自己傾倒過來，壓抑得喘不過氣。
她摸了摸手裡的骨灰盒，彷彿在摸林慧的臉，自言自語。
「媽媽，你帶我走吧。」
離開這個世界，去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再也不回來……
她站在路邊，整個人瘦得厲害，目光停在來來往往的車流里，心情無比地平靜。
就這樣走吧。
迎面疾馳而來一輛黑色的轎車，葉瑾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不顧一切地朝著馬路中央奔去。
「砰！」
剎車聲隨之響起，一具極度瘦弱的身體，像是殘破的布娃娃，飛到空中后，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墜落在地上。
葉瑾疼得幾乎靈魂出竅，她空洞的眼神飄向陰沉沉的天，有雪花緩緩落了下來。
她的睫毛抖了抖。
下雪了……
終於……解脫了吧？
她長舒了一口氣，眼前的景色逐漸變得模糊，有一個面容清俊的男子下車，朝她奔了過來。
是陸奕辰啊。
他為什麼那麼著急的樣子？
葉瑾沒有精力在多想，身體內的血液在流逝，她的意識也逐漸渙散……
長康醫院搶救室門口，陸奕辰的衣襟上還沾著血，他坐在椅子上，旁邊是司機在無措地解釋。
「陸先生，我發誓我真的沒看到她衝過來……當時車速也是我們平時開的車速，誰知道……」
誰知道突然出了這麼個事故！
司機在擔心被解僱，陸奕辰卻示意他閉嘴，「放心，這件事責任不在你，你先出去吧。」
他的話赦免了司機，對方如釋重負地走了，整個走廊過道里，只剩下了陸奕辰一個人。
他知道，她是自殺。
葉瑾濫交的消息前幾天就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里，當時他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可自己手頭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就把這事放在了腦後。
誰知道才過了幾天的時間，那些輿論居然逼死了這丫頭的母親，還讓她也走上了絕路。
借刀殺人的手段，陸奕辰平日里接觸得最多，但是這種要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手段，未免陰狠過頭了……
陸奕辰自己都不知道，因著自己的惻隱之心，也不知道從中生出了多少其他的情愫出來。
「陸先生，病人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
有醫生穿著白大褂從搶救室出來，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葉瑾懷孕了，胚胎已經五十天，哪怕是經歷了這場重大車禍，胚胎依然頑強地存活著。
壞消息就是，她的大腦受了重創，可能下半生都得做植物人了。
真巧，上一次他們倆發生關係，離現在正好是五十天。
那葉瑾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陸奕辰的。
生平第一次，陸奕辰有了種微妙的感覺。
他的目光落在那被緩緩推出來的女孩身上，她面容蒼白，卻呼吸平穩，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她的肚子里，孕育著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一眨眼八個月的時間過去。
陸奕辰守在產房外，神色平靜，十指卻不自覺地交叉，眉頭緊皺。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投影出他清貴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葉瑾的產期到了。
產房內沒有孕婦的慘叫聲，有的只是醫生的有條不紊的安排。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孩子，是緬懷當初兩人的甜蜜一夜？還是為了應付老陸，為自己的單身生活找個完美的借口。
總而言之，這個孩子他留下來了，葉瑾是無辜的，孩子也是無辜的，哪怕以後她醒來可能會怨恨自己，他也無所畏懼。
「哇……」
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從產房傳出，陸奕辰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十多分鐘后，護士抱了一個皺巴巴的小孩出來，笑眯眯地說。
「恭喜啊陸先生，是個男孩兒，母子平安！」
陸奕辰盯著她懷裡那個呱呱亂哭的小肉-糰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真丑啊……」
可他自己也沒察覺到，原本那緊抿的嘴唇，此時已經有了明顯上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