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少年多奇遇 第3章 十年約 一年期

映雪山莊的大廳里一片寂靜。

沈無意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六人，除了當事人沈七低頭沉默之外，每個人似乎都若有所思。

「正是因為如此，沈七的內功修為應該算得上當世第一了。若是去參加『少年群英會』，也該得個不錯的成績才是！」沈無意笑著看了看眾人，然後低聲自言自語道：「至少不會比江家那個江芸差什麼……」

「只不過，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因為沈七的內力過於渾厚，他的身體和經脈現在還無法輕易承受，因而沈七並不能動用那股內力，你們不知曉也是正常的。」沈無意緩緩道：「也正因為如此，沈七這些年參與的試煉和修行比你們所有人都要多。」

眾位聖子紛紛點頭。

沈七是映雪山莊七聖子中為人最低調、最沉默的一個。平日里他就習慣一個人默默訓練、接受測試。同時他也比眾人付出了更多：眾人休息的時候，他還在努力；年長的聖子外出歷練的時候，他還在接受測試……

起先眾人以為這是沈七的性格使然，又或者他自知資質低、年齡小，想要發揮「笨鳥先飛」的精神。

但聽到沈無意的解釋，眾人才恍然。

原來這並不是性格的原因，也不是資質的原因，更不是年齡的原因。而是沈七若不努力，他體內渾厚的內力就會一直鼓盪，衝擊著他的經脈，導致劇痛難忍！

雖然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潛移默化改變著沈七的經脈韌性和身體強度，但是畢竟體內內力過於龐大，兩下完全不對等！

若是不經常動用內力，遲早會被這一身內力撐得爆體而亡！

可若是一下子動用太多內力，也會導致身體吃不消。

所以沈七不得不動、不得不練、不得不接受測試！

明白了前因後果，眾位聖子的眼神中漸漸多了些什麼。

特別是沈五，看向沈七的眼神變得分外疼惜。

「若沈七隻有五十年內功，不，甚至只要二十年內功，這次的『百里風雪道』他應該可以輕鬆走完。」沈無意嘆息道：「但正是因為他體內真氣過於雄渾，偏偏他又無法輕易動用，結果他險些就……」

「七弟這次沒有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沈二忍不住問道。

沈七的腦袋更低了。

「這次通不過，不意味著下次也失敗啊！」沈五不禁出聲道。

「是啊！莊主。七弟是我們當中最努力的，我相信他下次一定可以成功的！」旁邊的沈六也出聲道。

沈無意有些驚訝，他的目光再次掃向眾聖子。

沒想到眾人都笑著點了點頭，連沈二也不例外。

「你們倒是讓我十分驚訝。」沈無意滿意道：「我們映雪山莊百年來歷代聖子和家主只想著那毫無益處的仇恨和計劃，卻沒有考慮過，家族的團結才是能夠擊破一切堅壘的神兵利器！」

眾位聖子若有所思。

沈無意問道：「你們知道我從你們六個身上看到了什麼嗎？」

六人紛紛抬起頭，期待著沈無意給出答案。

「是未來！映雪山莊的未來！沈家的未來！」沈無意斬釘截鐵道。

「未來？」

六個人慢慢咀嚼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辭彙。

「不過，誰告訴你們沈七沒有通過『百里風雪道』？」沈無意呵呵一笑：「我本是想說，倘若沈七能夠動用一身內力，就更容易通過，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狼狽罷了！沒想到你們這幾個小傢伙卻誤解了我的意思！」

眾人猛然一驚，沈七也愣愣地抬起頭。

「爹，小七通過了『百里風雪道』試煉？」沈五不禁大聲問道。

「自然是通過了。」沈無意笑道：「雖然過程很艱難，但確實是通過了！金鐘響徹山谷。不單單是我，執法長老和江家江四爺都聽到了。」

「金鐘響，試煉成。」沈二高聲道：「恭喜七弟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成為我映雪山莊七聖子第四人！」

「恭喜七弟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

眾位聖子笑著和聲道。

沈七有些愣，旋即他嘴角微微翹起，眼角有些晶瑩。

「好哇，你這個臭小七，居然騙我！」

沈五走到沈七面前，氣鼓鼓地叉著腰，靈動的大眼瞪視著沈七。

「五……五姐……我……我……」

沈七一瞬間慌了神，有心想要解釋，卻「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眾人不禁哈哈大笑。

沈五也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成了月牙。

「你這個獃子！」沈五笑著掐了一下沈七的耳朵。

「嘿……嘿嘿……」沈七摸著頭，笑了起來。

「為了慶祝沈七成功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今晚『古月樓』擺席設宴，全庄同樂！」沈無意朗聲道。

看著眾位聖子歡欣鼓舞的模樣，沈無意將原本要說的話忍了回去。

現在，有什麼比一番慶祝更能讓他們同心同樂呢？

是夜，古月樓燈火通明，觥籌交錯、鼓樂齊鳴。

眾人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而這場宴會的主角沈七，則被沈六為首的一眾聖子強行換上了一身紅衣，不知為什麼胸前還給他配了一朵碩大的紅花。配上沈七那副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活像是一個娶親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新郎官！

而沈七喝醉之後竟然也不結巴了，說話流利得很！這件事也被眾聖子當做「映雪山莊十大奇事」之一，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許久之後，杯盤狼藉、酒聲暫歇。

一直坐在角落裡的江四爺江景兆，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還是原本就對沈七有些敵意，看向沈七的目光頗為凜冽。

倒是坐在沈七隔壁桌上的江珊，一雙美目頻頻看向沈七。隨著酒意漸深，目光也漸漸變得柔情似水。

整個映雪山莊，此刻仍然清醒的，恐怕就只有莊主沈無意了。

沈無意輕輕品著一杯香茗，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的茫茫群山。那個方向就是白鹿涯最為有名的「三百里風雪道」。

由於白鹿涯終年風雪不斷，極難見到太陽和月亮，因此縱然遠山被白雪覆蓋，夜裡看去也只有黑咕隆咚的影子。

沈無意的目光有些閃爍，沒有了白日的欣喜。

他的心思此刻已不在這場宴會，而是回想起了三日前江景兆初到映雪山莊時發生的事……

三日前，映雪山莊大廳。

「事情就是這樣。距離沈、江兩家的『十年之約』只剩一年。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們映雪山莊若是沒有後輩能夠悟出『無相總綱』的秘密、參透『無相神功』的原理，那就需要在明年的三月十五，將我映雪山莊秘傳的『偷天換日神功』送到原州江府。」

說話的是端坐在大廳主位上的映雪山莊莊主沈無意。

「莊主，此刻正好江兄在此，我們不妨問問他的意見。」

說話的是右側那位坐得筆直的中年漢子。這人穿著一身看不出厚薄的黑色長衫，顯得十分肅穆。他的神色也十分肅然，但眼神中隱約流露出一絲擔憂。

這人便是映雪山莊的掌刑長老沈無悔，映雪山莊的沈二爺，同時也是執法長老沈無明的兄長。

「呵呵，你們二人可別問我，也別看我。」

說話的這人便是那身穿深灰色棉衣、神色頗為傲然的江家四爺江景兆。

「江某隻是帶小女來觀禮的，」江景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晃了晃，淡然道：「聽說這『白鹿雲霧茶』曾經是貢品。江某人能嘗上一口，實屬三生有幸啊。」

「這……」沈無悔面色一寒，看向了莊主沈無意。

「江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沈無意道：「我映雪山莊這一代的聖子成長速度頗慢。就是到今日，除去年紀最大的沈一之外，他們六個可還沒有出過白鹿涯的地界。靠他們去參悟『無相總綱』，還得再等十年。」

「沈莊主所說的這些情況，江某就算不知，也能猜到七八分。」江景兆輕輕吹了吹茶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輕聲道：「茶是好茶，只可惜……」

「可惜什麼？」沈無意輕聲問道。

「這『十年之約』乃是沈莊主你和我們江家家主一同定下的，是吧？」江景兆問道。

「不錯。」沈無意點頭道。

「既然如此，映雪山莊若是做不到約定的內容，就應當承擔約定的後果，交出『偷天換日神功』秘籍，對吧？」江景兆繼續問道。

「江兄，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專程來看我映雪山莊笑話的？」沈無悔不禁喝問。

「二弟，慎言！」沈無意皺眉制止了沈無悔。

沈無悔看了看沈無意，又看了看江景兆，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江景兆卻是從頭到尾沒看沈無悔一眼，彷彿他這人不存在一般。

「誠如江兄所言。按照江、沈兩家的『十年之約』，我映雪山莊若是再沒有聖子可以悟透『無相總綱』，我們便將『偷天換日神功』秘籍奉上。」沈無意點頭道。

「那麼，映雪山莊只能讓通過『三百里風雪道』試煉的聖子參悟『無相總綱』，對吧？」江景兆繼續問道。

「是。」沈無意道。

「請恕在下唐突。請問如今『七聖子』中，有幾人通過了『三百里風雪道』試煉？」

江景兆悠然地抿了一口茶，臉上絲毫沒有唐突的意味。

「只有一位。」沈無意不禁嘆息道。

「為何不讓其他『聖子』去參加試煉呢？」

開口的正是站在江景兆身後的清秀少女江珊。江珊還是那一身鵝黃棉衣，這棉衣穿在身上不但不顯得臃腫，反倒恰到好處地將她的身子裹了起來，顯出她玲瓏的身段。

「珊兒，不得無禮！」江景兆淡淡道。

「江兄，不需苛責侄女。」沈無意道：「此事的確是我映雪山莊理虧在先。至於不讓其他聖子參與『三百里風雪道』試煉的原因，卻不好明說了，還望見諒！」

「好說，好說。」江景兆放下茶杯，微一拱手，道：「只不過我攜小女遊歷至此，正是為觀禮而來。我已聽說三日後便有一位聖子去闖這風雪道試煉。敢問是哪位聖子要做這等大事？再者……這位聖子是要闖『百里風雪道』，還是『三百里風雪道』呢？」

沈無意淡淡道：「是我映雪山莊『七聖子』去參加『百里風雪道』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