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

「為什麼不殺了他？」男子將玉符拿到燭火前反覆翻看，淡淡地問道。

「顧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哪，最是心慈手軟了。平時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死了，怎麼會做出這種傷人性命的事情來？」女子走向趴在桌上的李和，輕輕地為其披上一件外衣，「況且他心裡可是一直牽挂著我呀！你這人啊，最是無情！」

「無情？」顧公子憤然起身，「你竟然說我無情？」

「在你心中，我一直是個可悲的替代品啊！」女子幽幽抬頭，「你們這些公子哥們搖船採蓮，遲遲不見蓮花蹤跡，便想著隨手摘些菱角充饑罷了。我雖然是顆與淤泥為伍的風菱，比不上那出塵脫俗的清水芙蓉，卻也不想任人採摘，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好一顆無依無靠、楚楚可憐的風菱！」顧公子恨恨說道，「我從未喜歡過薔薇公主，就算是向她提親，那也是老頭的意思。就算是曾經愛慕過她，整座都城哪個男子不曾仰視我們薔薇公主的光澤呢？難道你這也要吃醋嗎？如果你怨我找了別的女人，我回頭休了她就是。」

看著激動的顧公子，女子不禁啞然失笑：「傻子啊，我怎麼會為你吃醋呢？我只會祝福你啊！」

顧公子慘然一笑：「是了，你怎麼會把我放在心上。若不是爹叫我來給你送信，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呢！」

「那我們還是辦正事吧！別讓他們那些大人物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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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仙樓里絲竹陣陣，歌舞似乎永無休止。

薔薇操琴，手指翻飛恍惚如同穿花蝴蝶，清脆的琴音和著悠揚的簫聲宛若天籟。不知為何，薔薇忽地心頭一緊，手指用力間琴弦應聲而斷。

打著節拍的薔薇皇帝抬頭望去，卻見一個身著石榴裙的舞女手持匕首飛身向高台躍來，倏忽間眼前只餘一抹寒光，胸口一陣劇痛。

薔薇公主一聲驚呼，夾雜在激昂頓挫的琵琶聲、陡然洪亮的洞簫聲里，如同金戈鐵馬刀槍齊鳴時的一縷婉轉鶯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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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卑職剛才似乎聽到了一些打鬥聲。」披著鎧甲手持長矛的羽林軍衛士單膝跪地，望向坐在高台之上攬腰撫背並俯首埋在舞姬胸前的薔薇皇帝。

薔薇皇帝聽著面含笑意的舞姬聲聲耳語，頭也不抬，道：「出去守住樓門，接下來有其他聲響就不要再進來詢問了。」

望著地上隨意丟棄的竹杯、四下灑落的薔薇露，聽著纏綿繾綣的音樂，守衛環顧四周：只見舞女翩躚，端王爺跪坐如常，樂師正在輕歌緩奏。這狗皇帝真他娘的享受！守衛心中暗罵，嘴上卻道：「遵旨。」隨即便要轉身離去。

「稍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望向薔薇公主。

守衛回首，卻見公主面部僵硬地望向自己，正要開口說話。

「公主累了，你護送公主回宮。」卻是薔薇皇帝抬起頭來，向守衛吩咐。

「是。」守衛回應。好你個薔薇皇帝，還有點羞恥之心。

「公主的瑤琴壞了，你們幫公主拿回宮中，修好再回來。」端敬王爺向奏簫和彈琵琶的樂師吩咐。

「是，王爺！」兩人收拾好琴、簫、琵琶，緊緊地跟在薔薇公主身後，隨守衛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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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三人踏上馬車后，端王爺從窗前轉過身子，看著被綁坐在地上的薔薇皇帝，向兩旁的「樂師舞女」問道：「那個影先生呢？」

「啟稟王爺，沒有發現。」

「先不管他，青如你拿這個令牌給林將軍，要他帶領虎賁軍接替羽林軍的守衛之責，心琴你去通知曹公公發布諭旨午後在金鑾殿上朝。」

「是！」兩人拖著長裙，迤邐而行，宛如兩個弱不禁風的舞姬。

待兩人走出望仙樓，端王爺跪坐在薔薇皇帝面前，說：「好哥哥，星平在此向你賠禮道歉了。」

「別賠禮了，給我拿點酒。」薔薇皇帝望向身旁的舞女。

「薔薇皇朝的千秋基業不能毀於一旦，我也是被逼無奈啊！」端王爺示意給薔薇皇帝倒酒。

「君子配美人果然沒錯。不愧是皇城中最英俊的王爺，看看你手下的刺客，一個個不僅能歌善舞，還貌美如花啊！」薔薇皇帝喝下遞來的薔薇露后，環顧著守衛在房間各個角落的樂師舞女，笑著說道。

「陛下，你看看現在薔薇王朝是什麼樣子？朝綱混亂，生靈塗炭，如今更是大敵當前，都城難保。大廈將傾之際，你竟然還聽信術士妄言！」看著薔薇皇帝只是漫不經心自顧自地喝酒，端王爺恨恨地說道，「我知道你嫌棄我迂腐，不滿丞相守舊，厭惡百官故步自封，不想聽我們的建議。可是忠言逆耳啊！哪怕是平時多聽幾句勸諫，宗室何至於斯，朝廷何至於斯，天下何至於斯啊！」

面對因情緒激動而聲色俱厲的端敬，聽著那一句句聲討，薔薇皇帝卻是嬉笑地看著舞女，一邊示意其倒酒，一邊輕聲說道：「我敢打賭他接下來就要說為了天下，他將要勉為其難地登上皇位。你看你主子不僅長得俊，還不要臉呢！」

「啪！」舞女右手擦過皇帝的臉龐，發出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

端王爺皺了皺眉，揮手令舞女離開，繼續說：「二哥，我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絕不是為了皇位，只要你能循舊禮、廢新政、用賢臣，我馬上俯首認罪。」

薔薇皇帝臉色由白轉紅，冷冷地說道：「循舊禮？原來是要剝奪月兒繼承大統的資格啊！然後呢？哦，接下來應該是命文武百官送女兒充實後宮，生十幾個兒女，無事時看看兒子爭皇位，罵罵朝廷派繫結黨營私。也對，廢除新政后做皇帝的哪有什麼事？無非是乾旱時祭祀祈雨，飢荒時給「清官們」送點俸祿，百姓死了寫篇罪己詔，有戰事時再送個女兒去和親。說到和親，你們這些個賢臣怪不得要主張閉城不出，反正都城易守難攻，在裡面躲上幾十天，等他們糧食快要耗盡後去找晏無鋒講和，割幾座城池順帶把我女兒送過去，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吧！虧你還是從小看她長大的王叔！」

「皇兄，我知道你心疼空月，但是這就是帝王之家啊！雖然我們都知道』求親不允』只是晏無鋒出兵的借口，但是如今傾頹之際、危難之時，空月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也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啊！」端敬王爺嘆氣。

「月兒自然有其責任，但是她的責任是黎民百姓，是天下社稷，是中興盛世。我已為她掃蕩朝野，只要度過這次難關，她就將帶來一個全新的薔薇王朝。」薔薇皇帝抬頭望向窗外，只見陰雲堆積的遙遠天際透露出一絲霞光。

「周星天，這就是你的為君之道嗎？」端敬王爺憤然而起，俯首看向薔薇皇帝，「將萬世基業給他人做嫁妝。空月她再怎麼出色，她也是公主不是太子，她生的孩子不姓周！你看看那一個個文武群臣，真的以為自家能娶一個皇帝媳婦，兒子有個一官半職就往金鑾殿裡帶，說是上朝，可是誰不知道他們的用意。而你呢？不僅帶公主上朝，對這種事情還聽之任之！」

「星平，你有沒有發現那些帶後輩上朝的都是對於立公主之事反對地最為堅決的？」

「除了李和那個榆木腦袋和幾個見風使舵的滑頭，朝廷誰不反對？別說是廟堂之上了，就連江湖之間都是人心沸沸。」端敬王爺重新坐下。

「所以說啊，你們一個個兩面三刀，這才是真的德行敗壞啊！反倒是做皇帝最累了：不能心懷亡妻之痛而不娶，也不能體恤幼女而不嫁，因為為帝者要胸懷天下，民為貴社稷次之而君為輕；不能鬆懈政務也不能實施新政，不能過度悲傷也不能耽於歡樂，不能忽視祭祀也不能尋仙訪道……一切的一切皆有規範，卻不管你也有喜怒哀懼愛惡欲，有治國理想有天下抱負有開盛世之心。」薔薇皇帝越說越激動，臉色逐漸變得潮紅一片。

「而你們這些身為臣子的呢？儘是些沽名釣譽，結黨營私之輩，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裡。就連這薔薇露，恐怕也摻了不少水吧！」端敬王爺望向薔薇皇帝，只見其臉色通紅，陡然心中一驚。

「你要記住，作為天神的後代，這天下之事，沒有什麼是我不能做的，也沒有什麼能困住我。」

話音未落，薔薇皇帝身上的繩子便化成了一根藤條，薔薇皇帝抽出藤條便向端王爺砸去。端王爺用手抓住藤條，剛想說話，卻見一縷黑色的影子拂過，他便癱倒在地。與此同時，房間內的樂師舞女剛欲跳上前來，便跌倒在地。

影先生將薔薇皇帝扶起，躬身道：「陛下受驚了。」

薔薇皇帝道：「先別說這些，快去找到公主。」

「陛下，你胸口有傷，再加上剛才強行催動法力，雖然汲取了薔薇露中的精華，但還是傷的不輕。叛賊同夥隨時可能回來，且容卑職先給你療傷……」

「別廢話，快去！」薔薇皇帝怒目而視，一腳踹向影先生，「我倒是想看看，哪個奸賊敢在我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