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見家長①
「我做的。」
聞言,解宋停下來,扭頭看一眼桌上賣相跟外面一點沒差的蛋糕:「你做的?」
她些許傲嬌:「可不就是。」
「那先吃甜品。」
「幫你把蠟燭點上。」
「你這插得像只豪豬。」引壽星公吐槽。
「32隻嘛。」
她也不知是有毅力還是存心抓弄,32隻蠟燭一個不少一個不多。
「來,許願,VIP級別的。」
哭笑不得的當事人干站著不動。
時怛挑釁:「快許願,待會蠟燭都熔了。」
他只好閉上眼,數秒又睜開,也不知許沒許。
她好整以暇:「吹吧。」
解宋無可奈何,俯身一鼓作氣,滿蛋糕的蠟燭,著實費了不少時間。
她看好戲一樣,指著復燃的兩根:「那兒。」
兩人才剛吃過晚飯,所以蛋糕就切了一小塊,剩下的放進了冰箱,她把禮物都給他,連帶著兩本書,然後把人推進房間去:「衣服換一下,我看看合不合身。」
他報復揶揄:「你可別進來。」
「誰看你呀。」
她在門外等著,附耳聽裡面的動靜,隔兩分鐘就喊:「好了沒?」
「待會兒。」
「好了沒?」
「待會兒。」
一來一往的,被問的人倒是很耐煩。
時怛悄悄開了門,從門縫裡看進去,他背對著,上衣剛套到一半,露出下半部剛毅精壯的背部線條。
許是聽到聲音,解宋半轉過身來,看她已開了門,卻忙地又回過身一邊把上衣拉下。
不過是一秒的時間,他腰腹的繃帶被她看進去了一角,但他轉得太快,時怛還沒看清是什麼。
她起了疑,推開門走過去。
「尺碼正好。」他轉身面向她,佯裝若無其事的。
「我看看。」時怛說著抬手抓住他的衣擺,正要往上掀時,被他一手握住。
「想耍流氓啊?」
她卻是不管他,徑自把衣服撩起,一眼看清了他腰側多出來的東西。
她沉默,手抬上去。
看出她的意圖,解宋握住她手腕,不在意地道:「劃破了一點皮,不是大問題。」
她固執地要親眼看見,拂開他的手,顫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撕開繃帶的一側,化膿的還沒癒合的傷口赫然闖入眼帘,黑色的縫線勾住他的皮肉,在上頭張牙舞爪地攀爬。
時怛只看了一眼,就將繃帶貼住,恢復原樣。
她貼膠帶時,指尖許多次碰到他的皮膚,在春夏的季節,卻是沁涼的。
解宋垂眸,往她的手上看去,隱隱可見她指尖的抖顫,細微得幾乎捉摸不到。
把衣擺放下,她安撫地摸摸她的後頸:「是我沒注意才化了膿,其實本身不嚴重。」
「什麼時候傷的?」她盯著已經被衣服遮擋的部位,聲音沒了剛才的輕快。
解宋退開兩步,朝她微微張開手:「你不看看你送的衣服合不合身?」
「什麼時候?」時怛抬起頭,跟他故作輕鬆的眼睛對上。
她執拗地要問到答案,解宋沒有法子。
「在洪梧,回來的前一天。」
「洪梧?」喉嚨滾動,片刻后又問:「怎麼傷的?」
「跟嫌犯糾纏的時候。」
「這麼重的傷,你隊里沒給你病假嗎?」
「給了。」
「那怎麼…..」聲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恍了恍神,短暫的沉默過後,忽然追問:「遲律師說那些證據都是你找的。所以我住賓館的那幾天,你每天早出晚歸,不是去上班?」
「所以那時候你的臉色才這麼差。而當時的我只顧著自己,根本沒發現你受了傷。」她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眼裡的淚花,一半是心痛一半是羞愧。
他忙放緩了聲音哄:「不是,沒那麼嚴重。」
她不出聲,房間里一時沒了任何聲響,解宋心中嘆息一聲,雙手把小姑娘的臉捧起來,發現一雙眼睛不知何時泛了紅。
絲絲密密的心疼泛上心尖來,他低下頭把臉湊近她:「都過這麼久,沒事了。」
她反駁:「都過這麼久,傷口一點沒好轉。」
「你都多大人了,今天32歲了,怎麼就不愛惜自己。」
「以後會的,不哭,嗯?」
「沒哭。」她想把臉從他手上移走。
他鬆了手,卻是把她摟進懷裡,掌心在她頭上一下一下順毛。
「都化膿了,要去醫院嗎?」
「每天都有去,別擔心。」
「那你這樣上班,傷怎麼好得了?」
「我有分寸的,而且重活同僚們都會搶著干。」
她想起來了什麼,忽然抬頭問他:「你這傷都這樣了,那天晚上……」多少有些害臊,說一半就止了口。
解宋卻能意會:「不礙事,現在也行。」
氣氛陡變,讓人又嗔又惱。
她下意識抬手想捶他,又想起他身上帶了傷,忙又終止:「你嚴肅點。」
「你不看看你買的衣服好不好看?」
「不看。」
「那我脫了。」說著,當真放開她二話不說把上衣脫了。
時怛看著,以為他是要把自己衣服換上,卻見他提步去關房門。
「我還在裡面呢,不是怕我偷看你嗎?」
「為了哄你,今晚讓你看,也讓你吃。」
屋外的燈還沒關,沒過多久,緊閉的房間傳來她半惱半笑的嬌喘聲音:「輕點,咬壞了,將來你孩子只能喝奶粉了。」
凌晨1點,時怛昏昏沉睡,感受到身上一股溫熱在遊走,才迷迷濛蒙地睜開眼,裡頭尚還瀲灧著動情的波光。
睏倦地眨眨眼,她看清了跟前的人,虛軟地抬手撥掉,像小貓兒似的咕噥了聲:「困~」
「擦一擦,不然你睡得不舒服。」解宋沒依她的,手裡的溫熱毛巾復又繼續。
她想睡熟,又覺得身上這手十分攪擾,所以眉頭一直到擦拭結束,才漸漸舒展。
解宋安置好了她,自己胡亂洗了下,回到床上,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她小小的腦袋。
「時怛?」屋裡燈都熄了,只剩他漆亮的眼睛在夜幕下閃爍著粼光。
好半晌,才聽到她從他胸膛發出的悶而迷糊的一聲:「嗯?」
「帶你去見我父母,好不好?」
他聲音落,懷裡一點動靜都沒有,解宋以為她抵觸,所以不說話,不料片刻,她忽地從他懷裡鑽出腦袋來,睜著一雙驚疑的眼睛確認:「什麼?」
「見家長。」
她腦袋宕機了數秒,愣愣地看著夜幕里的他。
「我……」錯開跟他的對視,她掩飾自己的心慌:「可能太快了。」
「我們在一起半年多了。」
「那也是啊,你看很多人都是談了有一年才見家長的。」她蹩腳地找著借口。
「父母跟我說了,」他看著她的眉眼:「你們見面的事。」
聲音陡消,時怛微斂著的眼帘也並未抬起,不敢與他對視。
「你放心,已經解釋清楚了。」
倏而抬頭望他:「他們信嗎?」
撫摸她的髮絲,他道:「他們就算不了解你,難道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別擔心,如果過程中你有任何不適想離開,萬事都有我。」
仰頭看他,兩雙目光近在咫尺交換彼此的情意,良久,她終於應聲:「好。」
聞言,他將她攬緊,下巴倚在她發頂:「謝謝你為我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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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距離時怛出發去電視台還有十幾分鐘,而她接到了有段時日沒聯繫的貝編的電話。
「時怛,明天有沒有時間來出版社一趟。」
「有什麼事嗎?」她開了免提,自己在房間找工位的鑰匙跟口紅。
「有兩位作家有意向想找你合作,一位是數月前剛從國外回來,想在國內把工作室定下來,寫朦朧詩的。」
「另外一位台灣的,打算在內地再版簡體。」
「他們點名找我?我想我的名氣沒那麼大吧。」她哂笑,從柜子里找到了鑰匙,放進包里去。
「找你的人不少,但我不是來者不拒,我替你篩選過,論這兩位的名氣、將來的合作前途都是排在首位的,對你會大有助益。」
「貝編,你手裡不只有我這一個翻譯的,論資排輩,我想都輪不到我。」
電話那頭的人忽然一陣短暫的沉默,時怛找到一隻很久沒用的口紅,對鏡抹上,抿了抿,放入包里提包出門。
半晌后,才聽得到貝編聲音再起:「你這麼聰明,自然想得到別人為什麼找你。」
「是,人家不單隻看你的能力,確實也想借著你這波熱度推波助瀾,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但這就是這個社會的規則,誰都無可避免。」
穿好鞋,時怛關上免提,開門下樓。
「但我並不想我的名字,因那些虛假的新聞而更廣為人知,將來圈內外的提到我一句,想到我成名的緣由,都只會是那兩件事。」
貝編:「你跟他們合作,對任何一方都是好事,三贏的事,何樂而不為。」
「我不樂意。」她走出樓道,徐徐晚風拂面而來,高跟鞋踩過落葉,步伐平緩,脊背挺直。
「那怎麼樣?從此不翻譯了?」
「我自然不會跟錢過不去,就像以前一樣,以我的資曆本領,能接什麼樣的稿,就譯什麼樣的稿。」
「你現在不明擺著跟錢過不去嗎?」語氣里有幾分怒其不爭,片刻后又道:「行了,不願意我也沒法拿刀指著你,我找些其他的小眾作家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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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解宋父母的見面定在了解家,時怛沒有直播,他也特意排在這一天休息。
晚5點半,他來到《世景小區》接人。
因下班高峰,等兩人來到解家,已經6點過半。
解家是一棟獨立的宅子,兩層半式,民國末期建的,紅磚瓦、小扇窗,可能保護得好或者翻新過,看著並不殘舊。
門是硃紅色的實木門,前有三級小台階,頭有平頂,左右掛著鏤空的照明燈,此刻暮色尚淺,燈卻已經亮了。
時怛由解宋牽著跟在身後,後者拿鑰匙開門,還能察覺掌心微微的粘熱。
他並未直接推門,把手裡的見面禮放到地上,握住她的手腕,攤開她的掌心用乾淨的袖子擦去上面的細汗。
她有些困窘,也想吐槽自己的沒出息。
「別怕,你只要做著最壞的打算:就算我父母最後真的不喜歡你,以後我們也是搬出去住,至多你們少些往來,我一個人連你的那份一併孝順,公婆對你的照顧,也由我來承擔就好了。」
她被逗笑,但忐忑也真真切切地因他這份看似雲淡風輕的承諾有所舒緩。
看女友有了笑意,他眉眼也柔了幾分:「那進去了?」
「嗯。」
將東西重新提起,他正要開門,門從裡面被推開,兩個人下意識退後半步,只見解父解母站在門內,視線先掃過兒子,最後落在後面一些的時怛身上,從臉向下端詳。
為了見家長,時怛特意化了溫柔風的妝,用的口紅跟腮紅都是偏暖系的,頭髮用卡其色絲帶綁了一個低低的辮子,上身是白色的小背心,肩帶並不是細細的那種,所以不會不得體,下半身配一條橘色的半身裙,垂順感很足,腳上是裸色的小高跟。
整個人看上去溫柔又簡潔,跟二老在兒子家中看到的,又是另一副樣子。
「飯菜剛好,聽到門外有動靜,猜著就是你們回來了。」最先開口的是解母,說話時是看著時怛說的,用的是『你們回來了』。
第二次見面,二老其實也有些不自然,特別是對人家心存愧疚的情況下。
時怛輕輕揚唇,露出溫婉的笑臉,禮貌頷首:「叔叔,阿姨,打擾了。」
解父拉著妻子往裡讓:「快進來吧。」
解宋牽著她提步跨過門檻,二老也轉身往回走,時怛在玄關處停下,指了指自己的腳小聲詢問:「要換嗎?」
解母正巧回頭,見到了這一幕。
他笑著搖搖頭,拉著她繼續往客廳走,隨手把禮品放在茶几上。
解父招呼:「小時,坐吧,要喝茶還是飲料?」
時怛忙回:「我喝茶就好,謝謝叔叔。」
茶几上有三個魚尾形狀的水晶果盤,拼在一起是朵花,中間的花蕾是一個小圓碟,每一個果盤裝的是不一樣的或削好或洗好的水果,釋迦、櫻桃、無子青提,中間的圓盤則是桂圓。
解宋最先看到,意味不明地笑了,忽地得很淡,只有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