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 第二十章 明心便知路在何處

第一卷 人間 第二十章 明心便知路在何處

韓馳看著臉上仍略語疲憊的松子道長卻有些心疼。

和老張在一起雖然許久,但也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始終沒能拿老張當做長輩看待,只當是過命的兄弟,便是開開玩笑,或互損一頓都是無妨,本質上是親近的。

而和這松子道長在一起卻不過七八天的時間,卻對松子道長產生了類似對師長的敬重,也許是下山那日松子道長所言所語,真的是幫到了韓馳,也許是這一路而來松子道長對韓馳照顧有加,總之韓馳看到松子道長如此,心中卻很是鬱悶。

只是自己又幫不得松子道長做些什麼,說不得松子道長的疲憊全都是因為要幫自己入門,韓馳卻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韓馳沒有回答,松子道長卻是哈哈笑了幾聲,這才說道「便又是瞎想了吧?我這連行七日,便到此時卻還不能累上一累?我好歹也這把年紀了不是?」

韓馳卻也沒有了之前那些糾結的情緒,看道松子長這麼說便也回道「只是怕您辛苦」。

松子道長擺了擺手說道「做什麼又不辛苦,等哪天我辛苦不動了,那才是我愁的時候」。

韓馳忙說道「您老一定長命百歲」。

松子道長卻向韓馳的腦門敲了一下,這才裝作氣急的說道「你這是咒我呢?」

韓馳這才想起來,松子道長已然過了百歲,這話再他這裡卻不是什麼好話了。

韓馳連忙道歉,松子道長卻未生什麼氣,便只是拉著韓馳去屋中喝酒,韓馳這一路而來卻是發現,松子道長真有點嗜酒如命。

第二日便還是如此,松子道長留韓馳於客舍之內,他便又是一人獨自出去,韓馳也不知他去幹什麼,便也只能等在舍內,這日松子道長卻還是很晚才得歸來,只是韓馳卻沒在松子道長的臉上看到昨晚的疲憊之色。

第三日松子道長又是外出,韓馳卻在客舍之內坐不住了,便去稟明了管理客舍的執事,便得了外出的許可,只是執事卻交代了韓馳要注意什麼,哪些地方可去,哪可地方不可去。

韓馳便這麼在仙霞宗的山門內遊盪了一番,待日頭落下,韓馳才踩著彩雲的柔光而歸,卻在客舍的外面聽到兩個僕役的談話,一時讓韓馳心亂如麻。

「便聽說了嗎?宗內出了一件趣事」。

「卻是何事?」

「說是有個天一道還是天一觀的道人,便要想安排自己的子侄進咱們的仙霞宗,他一個入微境的修士,居然想那子侄成為正式弟子,卻不是說笑嗎?」。

「這倒不是說笑,而是妄想吧?便是咱們宗內的執事,便有好幾個都是觀星境的,不過卻也正常,便是每年不都有這麼做白日夢的嗎?」

「嘿嘿,只是此人卻也不同,不然怎麼說是趣事呢?」

「如何不同?」

「這人卻是挨個拜訪各位張老,有的長老心善卻是讓門子說些客套話,如還有要事等等推託一番,卻不想這人卻是蹬鼻子上臉,便真在這些張老的門前苦等」。

「這有什麼的,派人攆出去不就得了」。

「你卻不知,這人在咱們門內也有些關係,只是他相熟的長老閉了生死關,這些長老卻不好做的太絕」。

「如此那也只能當是怪人,曬在一旁了」。

「便是如此,這種事,在門內何曾少了,只是卻無人有這麼厚的臉皮罷了」。

兩人便是這麼一邊交談,一邊從韓馳身邊走過,韓馳聽完卻是攥緊了拳頭,但是等二人走遠韓馳也無其它動作。

韓馳能做什麼?去教訓一下那兩個閑談之人,只是話說回來這兩人又有什麼錯?韓馳便是這麼攥著拳頭回道了客舍之內。

其實韓馳是何等聰慧,兩世為人,見識和理解卻又怎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但是這一路行來他便總在欺騙自己,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他想要什麼?得道成仙?還是法力通神?或者天下側目?

確實都有,但都不盡然,便以兩世為人,所求只有這些不有點掉價了嗎?沒一點追求又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穿越者?

那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是明知道松子道長再外面為自己苦求於人,便還可以在這客舍之內心安理得的蒙頭大睡?是明明很喜歡那天一觀的諸人諸事,卻為一個縹緲的中三境便遠走他處?不還是畏懼那半條斷路嗎。

這便又返回來了,那麼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人呢?韓馳思緒亂飛,卻在最後定格在那外面飄著風雪,廟內大妖盤踞在側的鄧老道長身前,那一句「鄧某並不是想勝前輩什麼,只是想告訴前輩,前輩將貧道想的簡單了,也將貧道心中的道,想的虛浮不堪了,吾道所載,且長且久。貧道除魔衛道,怎會顧忌許多,何須顧忌許多?」

自己當時聽完此句不也潸然淚下,那麼自己當時哭的是什麼?

其實不就是被那種偉岸的力量所震撼,看到這世間之中卻真的有那種自己想要成為,卻一直成為不了的人嗎?

便想明白這點,韓馳如何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韓馳怎會不明,想要走這條道路其實很難,便想求鄧老道長那般以身殉道也許都是奢望,但是若不去求,便只是這樣渾渾噩噩,就是入了中三境又能如何,不敢做自己想做之事,不敢成自己想為之人,那便是活著,卻又有何意思?

韓馳自己便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夠做好,此時心緒仍舊很亂,但是韓馳卻是抓住了一點,便是選擇自己所想選的方向,然後堅持,繼續堅持,便不管天下人的嘲笑,也不理那漫天飛舞的詆毀,只要自己堅持,就一定能走下去。

如此堅持,便只要自己不停下步伐,或許有日可以站在老道長的墳前,然後痛快的說上一聲「鄧老道長,我雖未能與你並肩,卻是活成了你曾經的樣子,也是我想成為的樣子!」

若到那時,這心裡卻又該是何等痛快?

想到這裡韓馳便以不在猶豫,又何須再有猶豫。

傍晚時分韓馳卻只是坐在客舍院內的石凳之上,看那日頭慢慢落下,又看群星璀璨而起,再看那霞雲放出光彩,最後才看到松子道長姍姍而歸。

松子道長看著韓馳表情有些異樣,臉上便漏出了許多笑意,沖著韓馳說道「便是呆著無趣吧?明日我去書閣之中為你尋些書來,一算是開開眼界,二就是打發時間。至於你入門之事,也無需焦急,今日卻有幾分眉目了,想來不需幾日便可辦妥」。

韓馳卻把松子道長拉到另一個石凳上坐好,這才拿出剛才去這客舍執事處換的一壺美酒,酒自然是拿銀子換的,不然人家執事卻又為何要隨便給你,至於銀子自然是臨走之前老張給的,用老張的話便是以後他做了道長還用愁銀子嗎?便把所有銀子都給了韓馳,韓馳卻不曾想居然還有十八兩之多,這些銀子卻非都是趙忌所給剩下的,最多的一部分卻是老張平日里一點一點攢下的。

松子道長接過酒來便急忙嘗了一口,卻才說道「斯哈~這酒雖無靈氣,但是味道還是不賴的,不枉費我這幾日的辛苦,算你有心了」。

韓馳看著閉眼回味酒意的松子道長,笑容卻是那麼的瀟洒,更有幾分萬事不從心中繞,一杯過後且開懷的醉意。這樣的表情和這樣的氣質卻讓韓馳稍顯不安的情緒徹底放了下來。

「松子道長我有一事想與你說」

松子道長卻未睜眼,好似生怕睜開眼睛這美酒的味道便會跑掉一般,卻還不忘與韓馳對話「說來便是」。

「我覺得這仙霞宗太大了」。

松子道卻是笑著回道「大不是好事嗎?只有大而廣博才可使其深遠,來這裡便不是因為他的大嗎?」

「只是今日我才知,這種大卻我不喜歡的」。

松子道長聽到這裡卻才睜開了眼睛,便這麼望著韓馳,盯了好一會便才說道「是不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麼,我去找他們算賬」。

韓馳卻忙拉住了松子道長,等松子道長在石凳上重新坐好這才說道「哪有人與我說些什麼?只是我這幾天我細細想來,卻覺得這裡不是我想要的地方,這裡太大了,太華麗了,讓我失去了對自己的感知,我怕在這裡會迷失自己」。

松子道長眼中皆是疑惑,卻還是先問道「怎麼會有如此想法,你那知守障下山時便不已經破了嗎?」

韓馳卻是正色的回道「我的松子道長啊,我這卻不是什麼知守障,而是真真正正的感覺到自己想要什麼了!老張曾說過我們要成仙就是為了逍遙,而在此處我知我可以爬的很高,卻根本找不到我想要的逍遙,所以我不喜歡這裡」。

松子道長卻又盯著韓馳看了好一會,這才問道「當真?」

韓馳卻是難得的笑的輕鬆起來「當真!」

松子道長卻還是疑惑難去,只對韓馳說道「我再想想,此事關你以後道途,卻容不得你隨意處置」。

韓馳便只好說「便是以後萬事都聽你的,只是此事你卻不好違背我的本意吧?道家可是要講順從心意的」。

松子道長卻是作勢要打,便還在嘴中笑罵道「你這小糊塗蛋,才看過幾本歪書,卻還在此框我,所謂順從心意,卻怎麼是你這種解釋?」

韓馳卻梗著脖子說道「便是再怎麼解釋,你都不應強迫於我吧?」

松子道長卻打著哈哈說道「再看,再看!」

韓馳卻在松子道長起身轉向房舍時,才悠悠吐出一句「我知道若回去這路確實會艱難,但是若有你們陪我一同走下去,便是再艱難,我想我也能堅持下去的」。

松子道長卻真真被這話所觸動了,天一觀這千年的堅持,便不都是因為這個道理嗎?而自己之所以會這麼盡心儘力的幫助韓馳,不也是因為從他身上,卻能看出自己這些人的影子,也正是因為如此,松子道長卻更希望韓馳走的更高,走的更遠,便像父輩哪個不盼著孩子成材一般,自己受點委屈,卻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只是他未說什麼,便只是默默的返回了客舍之內,只留一地星光陪著韓馳。

第二日松子道長卻未獨自外出,反倒帶著韓馳來到一處平台之上,此平台卻是佔地極廣,地面皆由青石鋪設而成,卻是大氣非凡。

此時這平地之上便以然有很多人了,便看他們有的群聚,有獨處,卻是各佔一地。

而這些人卻未只是呆著,而是各展神通,無數仙法便都這麼展現在了韓馳眼前,其中有人御火,有人御水,其中最惹眼的便是那些御劍施法的劍修之輩。

且看他們有人御劍而起,入蒼穹追流光是何等瀟洒;便也有人揮劍於毫末,卻劍光一去幾里,寒光射人;更有人劍繞周身,端是瀟洒飄逸,靈性自成,好一派劍仙風采。

韓馳今天才算看到了什麼叫仙家手段,當真是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旁邊的松子道長卻還不時的說上一句「要知道,這只是仙霞宗的一處演武場而已,只做平時切磋使用,便是真正的看家本領卻是不會拿到此處展示的,怎麼樣好不好看,想不想學?」

韓馳猛的點頭說道「自然好看,也是想學」。

松子道長便又問道「那還想走嗎?」

韓馳卻是斬釘截鐵的說道「自然要走」。

松子道長卻又再問「走了可卻學不到了」。

韓馳卻是哈哈大笑「便是會讓人笑掉大牙,我卻要說上一句,我以後定比此處眾人要強」。

松子道長卻也笑了起來,便指著韓馳說道「明知你在吹噓,我心中卻是願意信你的,也好,也好!人不輕狂枉少年,便是你以後后了悔,我這張老臉卻還願意在搭上一搭的,我便陪你輕狂一回卻又如何?」

說完松子道長拍了拍韓馳肩膀說道「走,咱們這就走」。

韓馳有些詫異的問道「去哪?」

松子道長卻是朗聲說道「回天一觀,說不得還能趕上張秋生的授祿大典」。

韓馳卻是舔著臉對松子道長說道「能否打個商量?」

松子道長便問「何事?」

韓馳卻賊兮兮的說道「您看能否讓我做那老張的師兄,不是有就句話叫做,學無長幼,達者為先嗎?」

松子道長卻是哭笑不得,便對韓馳問道「要不要我代師收徒,讓你做我的師兄?」

韓馳卻是連忙搖頭「這我哪敢啊?」

松子道長卻是轉身不在理會韓馳,便向客舍而去。

韓馳回望一眼場中,看那諸般法術,卻是深深的望了一眼,便轉身而去,再未回頭。

這便是:

你縱是有千般好,而我卻有大道行,何須羨煞他人路,我自行處我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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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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