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冰釋前嫌
豎沙天攸全當游煙年幼,懵懂無知,也從不避諱。
也當然,年少的游煙總是今天就忘了昨天的事,參與只是僅僅因為好奇。
當下不忍她繼續悲沉,嘗試著呼籲道,給予一些提醒;
「這裡還有北荒,只要他能用到一定極限的瞳術,她就能走出這片地界。」豎沙天攸。
不僅僅是游煙,連同遊離和北荒也是盼著,來了精神。
豎沙天攸年長眾人幾十齣頭,自然了解甚多一些路子,相抵相生。
但眼下還不急於要琢磨這個問題,他想單獨和遊離杵一會,了解他過去所發生的事。
至少游煙那張枯寂的臉龐,不再消沉,有了一絲期待。
豎沙天攸知曉遊離的個性,沉默寡言,除非二者獨處。
便急著喚了藤木,伸到跟前,長出兩片巨大的藤芽,率先上了其一,回過身來看著遊離;
「你要想今天讓他們安然無恙地從這裡出去,只要滿足我的問題,義父定不為難於你。」邀請道,亦莊亦諧。
去猜測豎沙天攸的內心,堪要比面對千軍萬馬的架勢,對遊離來說,始終有種敬畏堵在前頭,完全沒有這個心思和勝算,這個男人曾活在自己的過去中,堪稱媲天比地的存在。
這個節骨眼,遊離毫不遲疑,決心一走,即使正面要剛硬地碰,身處在地界之中,也全無勝算,便瞅了北荒一眼,傳遞意念。
『如果再有想滋事者,一律殺掉。』遙指豎沙門下一行。
情緒化只會讓處境變得越加驚險,情局錯綜複雜,便乾脆地踏上了藤葉,跟隨著豎沙天攸慢慢爬升向山坡的上空,延伸著前進。
遊離泄了黑煞,眾人恢復自由身,北荒瞪了過來,一個個氣急敗壞,揪著心要將奎狼侯爵從藤牆上扒下,徒勞無功,激得守護的瘟族目眥盡裂,大有劈頭蓋臉的架勢。
彼此不囂的架勢,蠢蠢欲動。
遊離隨著豎沙天攸爬高至地界山脈的上空,腳下藤木的生長速度彷彿無窮無盡,堅挺地舉著二人,波瀾壯闊的山海大陸一覽無遺,往北是崑崙南虛,從極之淵。
西北是崑崙山脈,西望西海,南部一片蒼茫翠綠,東眺黃河。
奇異的是這片地界,遮罩在一片陰雲之下,密不透風,沒有雷電狂風,始終陰抑著一個氣候。
豎沙天攸在遠遠地眺望著昆崙山,愁腸九轉。
「整整十二年零幾天,自我進來這片地界。」感嘆道。
身後杵著遊離,聞著話面非人色,是當初自己一意孤行,送了他進來,認為妥協了兩方的情誼。
「我並不記恨你親手推了我進了這片地界,淪落這一身異變。」回身瞅著遊離,鬱鬱寡歡。
「一個老人,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著你突然有一天進來瘟疫地界看我一眼,就是不聞不問。」質問道,語重心長。
一時揪得遊離忐忑,被戳了痛點,情義方面,沉了面色。
這些年,自血洗家門后南下建立破曉,日落聯盟,一直為族部奔波,親力親為,確實遺忘了豎沙天攸,今聽遊說,心有竟有了一絲羞愧,慢慢叢生,不仁不義。
遊離將頭俯得低,更陰沉。
「兒女情長,血氣方剛,殺死一個下閣女身也不足以成為你大張旗鼓地作對昆崙山的理由,這身黑袍服...」犀利地瞧著遊離上下,要弄清諸多疑慮。
「為什麼?」開門見山地問。
當下二人杵在地界上空,再無旁人,遊離可以肆無忌憚地講述過去,至少補償這份情義。
「受盡凌辱,屠盡滿門。」簡要道,面不改色。
豎沙天攸瞠目結舌,比蛻變的這身膚色還要僵硬。
「你...」簡直天荒夜談,以至於語氣在顫;
「你說你屠了豎沙一族?」難以置信。
「父母兄弟,獨留將臣。」遊離神色自如。
豎沙天攸死寂地盯著義子,與其說在質問原因,倒不如深陷在自己的震驚中,一時無法自拔。
倒也圓了自己這些年來心心挂念的事,有朝一日殺回昆崙山,定取了眾人首級。
繞了大半圈,還是遊離先動了手,也罷,息了臉色,懷恨地繼續問;
「大夏霸呢?」問,藏怒宿怨。
這是他的心病,大夏霸的為人作風,和那一夜親身追殺到瘟疫地界來的壯舉,時刻糾纏著豎沙天攸。
「黃河祭被我一擄,南下折磨了數天,送還昆崙山。」應道。
「為什麼不殺了他!」聞話,豎沙天攸齜牙咧嘴,義憤填膺。
「因為魔族在崛起,不是由我可以決定接下來的星罡紀變,是昆崙山和豐沮玉門山的恩怨。」遊離直截了當。
讓這一頭聽話的豎沙天攸,又張口結舌。
被圈界在這片地界久了,聞不得外頭所發生的事,今日遊離帶來的不止是眾人,償還情義,還有這些談得上驚濤駭浪的怪事。
「何以見得?」質問道,咄咄怪事。
仙魔兩族發生在豎沙天攸尚成年之時,紛爭結束的時候,遊離還沒有出生,對於談論仙魔恩怨,魔族崛起,遊離的資格還顯得有些劣拙。
「因為破曉里有一個魔頭,一直在供奉太歲赤魅的魂魄,暗中招兵買馬。」回應道。
「破曉?」聽見了生詞,瞧了遊離這身黑風衣。
「自從極之淵一戰後,魔族殘裔不成氣候,是有多少漏網之魚,你怎知憑藉你創立的組織這一個魔族身份,就能斷定太歲赤魅要重返山海大陸。」義正詞嚴。
「因為游煙的二子被贛巨人所擄獲,游煙南下尋子,被要挾進了獻祭之地,九死一生,我見到了遠在崑崙城白虎堂中的魂魄,太歲赤魅的真元神。」遊離從容不迫,道。
豎沙天攸聽罷,沉寂了很久。
他知道太歲赤魅的魂魄被封印在某一本書籍里的事,親眼見著兩個無處自來的修仙人,將一本書籍交到伏羲本人手中,喃喃地講了很多。
今遭遊離一講,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鬱鬱寡歡。
十幾年的積怨一下子煙消雲散,自己沒有動手向昆崙山討回公道,反倒是一手栽培的豎沙遊離,無獨有偶,成全了一直牽腸掛肚的事。
如果真如他所描述的,魔族即將崛起於這片山海大陸上,那麼自身的這一點恩怨,與昆崙山的交惡,也便不值得一提。
修魔崛起,天下紛亂,又有誰能倖免。
當下的修仙紀年,已無自己安排的戲份,屬於豎沙天攸風光無限的年華,註定成為歷史,只不過想痛快地殺回昆崙山,取回自己的一切,安享天年。
被圈禁的這些年,終於磨平了他的稜角,對待權欲,有一份冷漠的自覺。
更何況遊離替他出了口氣,孰是孰非,有人已經償還了代價。
『既然時代已經不屬於自己,遊離正值當年,選擇退避三舍,那麼他定然洞悉到一些預兆,才幹脆地成全昆崙山...』加以琢磨,捻著下顎細細地品。
『那必然會有順應天罡紀時的人,左右接下來的局勢,馳騁於這片山海大陸之上。』
幾經推敲,心甚肯定。
便也不再牽腸掛肚,抬身瞧向遊離,他有些期待。
「離兒自屠盡了家門,一路南下只顧著興宗建派,拉攏人心,事物繁瑣,每每親力,十幾年恍如一日,確實遺忘了攸父,實則無心。」抱愧難當,拉著臉色。
他不敢對豎沙天攸有任何不敬之處,師道尊嚴,候著他反應。
「我是該欣慰呢,等了十幾年終於了卻了夙怨,還是繼續要求你償還...」棱模兩可,已有三分笑意,沒有白疼眼前的孩子,孝悌忠信,一表人才。
「這臉上這道疤呢?」好奇了很久了。
「拜大夏所賜!」遊離聞話,又是壓抑,涉及亡妻靈兒之死。
「哦...」豎沙天攸拉長著語調,恍然明白。
心事已經全部釋然,前所未有的輕鬆,壓抑了十幾年的憤恨,這一刻在遊離的到來,撥開雲霧。
「走吧,我帶你領略這條山脈的人文趣事。」來了雅興。
難得見到遊離,想要爭取多一些聚集的時光,培養那份溫存。
二人下了藤葉,走動在山嶺間,遍處棲息著異變瘟族,一見遊離張牙抵爪,畏懼著豎沙天攸戰戰兢兢,瞧不明白二人的關係。
「我可能還得反過來感激你,成全了我,血洗了家門,這些年何嘗不想帶著他們,攻陷昆崙山。」來了興緻。
二人所到之處,眾瘟民無不匍匐,頂禮膜拜。
這和遊離剛踏進地界的時候,待遇簡直天壤之別,即使從瘟族群中間漫步,沒有一個敢抬起頭。
「可惜了那一窩肥遺蛇。」豎沙天攸在沉思著,自言自語。
遊離進入地界時,宰了前來探路的蛇王,引發了太華山上的蛇窩,群蛇出巢,無一倖免。
「就在這個地方,這片河界,有一個人類部族的,間隔一段時間會遣送一些山民進來,這幾十年間壯大了整個瘟疫山脈。」二人踩著遍地殘骸,遙指對岸。
遊離看到熟悉的地方,那一天並北荒和部下趴在兩岸陡峭上,瞄著眾山民被遣送過了河,進入了腳下這片地界,仔細轉一圈,白骨森森,密密麻麻。
有些年弱傷殘的,在撿著骨頭,剔著殘羹剩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