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她生來就是為了跳這支舞
倒春寒的瀟湘，雨水很冷，凍得人手腳冰涼。
可那一日的雨中記憶，對宗吝道而言卻是暖暖的，支撐著他過了足足三百個暗無天日的年頭。
他永遠忘不了那夜少男少女雨中相擁，許下此生永遠在一起的畫面。
「彩雲姐……」
「滴答，滴答。」
舞台中忽然傳出水滴滴落的聲音，這聲音雖小，卻擁有能夠進入人們心裡的魔力。
宗吝道被這雨滴聲喚醒，他迷濛的雙眼從記憶中脫離，看回眼前翩翩起舞的女子。
傘畫中的雨水降落在舞台，形成一層清澈的淺淺水面。采落雲的腳尖不斷點踏在水面上，蜻蜓般輕盈的身姿倒影在水面中，一觸即分。
雨水落在采落雲的身上，卻順著她的衣裙流下。這些雨水並沒有洇濕她的衣裙，好似不敢冒犯她高貴的身軀。
與此同時，采落雲的油紙傘被她拋在空中，斜斜停靠在她的左上方。於是，天空中淋漓而下的雨水順著油紙傘的傘檐在采落雲的左側形成一道垂直的水幕。
水幕有半丈高、兩尺寬，中間厚、兩邊薄，看起來好似一扇等身鏡。
而就在這時，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之中，又傳來一道清越明快的歌曲。
歌曲水鄉氣味濃厚，歌唱者的嗓音清冷卻深情，蘊含著水鄉女兒的體貼和溫柔。
台下觀眾的情緒聲音瞬間被調動。
「誒？是誰在唱歌？」
「這是《採蓮曲》啊！是采姑娘上次比賽演唱的歌曲！定是采姑娘在唱！」
「可是……采姑娘根本沒有開口啊！」
「什麼？」
眾人齊齊向舞台中央的采落雲看去，她的櫻唇分明是閉合的，哪裡在唱歌？！
「那……這首曲子，是誰在唱？聲音分明來自舞台中央啊！」
眾人既好奇又驚嘆不已，這首曲子和采落雲的舞蹈渾然一體，動人心神。再無一人質疑采落雲的舞藝了，因為她曼妙的舞姿完全不輸憐月仙子！
不，不是不輸憐月仙子，而是憐月仙子完全比不上采落雲！
然而，令人驚嘆的這隻舞蹈，它的炫麗夢幻之處，才剛開始……
只見在傘面形成的水幕的另一側，透明的水滴自舞台上的水面匯聚而起，竟旋轉環繞著形成了一位女子的身姿。
而且這位水人女子的模樣體態，竟與水幕另一面的采落雲一模一樣！
采落雲翩翩起舞，水幕另一邊的水人亦是如影隨形般動作，兩人的動作在水幕中相互對稱，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這層水幕好似真的化成了一面鏡子，這水人便是采落雲的活體鏡像！
於是，采落雲的獨舞瞬間就變成了兩人齊舞！
采落雲伸出手進入水幕，水人則探手出了水幕，和采落雲雙手緊握！
她們好似一對兒並蒂蓮花般挽著手亦步亦趨，她們在《採蓮曲》中奔跑跳躍、曼舞輕歌，引得觀眾們不住驚呼。
隨著歌曲平調到上升曲調的轉折開始，《採蓮曲》來到高潮部分，采落雲和水人的動作也跟著急速變化。
突然，天空中雨勢驟急，懸在水幕上方的彩雲傘「雨夜瀟湘」被傾盆而下的雨水打得「啪啪」作響，使得《採蓮曲》在悠揚中更多了些許激昂氣勢。
接著，「雨夜瀟湘」開始順時針旋轉起來，連帶著水幕也隨著傘檐位置的變化旋轉起來！
如果單是彩雲傘在旋轉的話，落在傘檐的雨水或許會被旋轉中的彩雲傘直接斜著打飛，但好在雨勢變大，雨水更大的重力壓下了被彩雲傘旋轉帶動的雨水斜飛的趨勢。
而身處傘下的采落雲，則與水人親密地十指相扣，二人隨著空中的彩雲傘的旋轉而旋轉，隨著水幕的轉移而轉移。
這就造成了一會兒是采落雲面朝觀眾，一會兒是水人面朝觀眾的現象。因為水幕的阻隔，站著不動、視角被封鎖的觀眾就只能看到一道身姿在躍動。
這就使得場外的畫面中，形成了采落雲穿梭入水幕變成水人、水人躍出水幕變成采落雲的奇景！
這是虛幻和實體的交織，雨水和歌聲的交融，宿命和輪迴的糾纏！
終於，采落雲和水人旋轉著飄上半空，采落雲舉起纖纖玉手握住旋轉的傘柄，讓「雨夜瀟湘」停下旋轉的趨勢，並從斜著的位置豎直起來。
水幕沒有傘檐的刻意傾斜，自然迅速消失。
水人沒有水幕的倒影，也緊跟著消失。
采落雲緩緩降落，與此同時輸入靈力停下雨夜瀟湘的霞光，漫天飄灑的雨水也跟著減小雨勢，舞台中的水面開始向采落雲腳下歸攏、回到彩雲傘中。
待得采落雲腳踏實地落在舞台之時，《採蓮曲》的聲音恰好到了尾聲停了下來，舞台中的雨水則全部收回雨夜瀟湘之中，昏暗的舞台終於重見天日，陽光又照回舞台之上！
舞台之上再也看不到一滴雨水，似乎方才所見到的一幕幕全部都是幻覺！
采落雲收起雨夜瀟湘，右手捂著胸口微微躬身，她的舞蹈、結束了。
可是，此時的台下，卻鴉雀無聲。
這些觀眾之前還品評著、讚歎著、驚呼著，待到現在卻一個個瞠目結舌、雙手顫抖，喉嚨中發不出一絲聲音。
「這……這就是彩雲傘……這就是彩雲舞嗎！」
「我終於明白憐月仙子哪裡比不上采姑娘了，因為憐月仙子只是模仿著跳舞，有形卻無神。而采姑娘表演的，卻是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的彩雲舞！」
不知道是誰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嘆，這聲驚嘆喚回了觀眾們的靈魂，他們一個個面色潮紅，想要發表自己對這隻舞蹈的看法，卻怎麼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急得抓耳撓腮。
因為，此時此刻，沒有一個形容詞能表現出他們內心的震撼和驚喜！
「好！好！好！」
「好！」
「好！」
一片叫好之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事到如今，反而只有「好」字用以稱讚這隻舞蹈比較合適！
采落雲舒了口氣，在掌聲的歡送中從台上緩緩走下。這次的舞蹈費了她不少心力，現在頗有些心力交瘁。
「她的舞蹈，終究不再屬於我一個人了……」
宗吝道喟然一嘆，眼前的女子分明應該是那個被他摟摟抱抱就會鬧個大紅臉的彩雲姐，可現在卻變成了那個冷冰冰仿若空谷幽蘭的陌生人。
還是那個雨夜，還是那隻舞蹈，還是那隻紙傘，只是……物是人非，那個人卻不在了。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惟嘆造化弄人，三百年來儘是空等……
與宗吝道的感嘆和大多數觀眾的叫好不同，另一邊看完了舞蹈的林子澤卻雙眉緊鎖，汗水浸濕了掌心。
葉璃偷瞥了辛夷子和錢芊芊一眼，見她們都震驚在采落雲的舞蹈中無法自拔，於是小碎步走到林子澤身旁。
「林大哥，落雲的舞蹈怎麼樣？」葉璃小聲問道。
「精美、驚艷、驚絕……」林子澤發自內心地讚歎，「她彷彿，生來就是為了跳這支舞來驚艷世人的。」
葉璃甜美一笑：「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林子澤又嘆了口氣，他知道，有采落雲這樣的舞蹈在，憑著那個他學了半吊子的《明君舞》，完完全全不可能做到超越。
這次彩雲節的冠軍，已經誕生了。
「怪不得你這丫頭這麼果斷地棄賽了，原來是早已見過采道友的舞蹈了，有必勝的信心啊。」林子澤對葉璃笑著說道。
「沒有啦……」葉璃吐了吐舌頭，一副可愛的樣子，「林大哥既然裝作風姑娘來比賽，不就代表著比風姑娘奪冠的可能性還大嗎？我還期待著林大哥的舞蹈哩！」
她表現得比錢芊芊還要幼稚，好似嘲笑林子澤男扮女裝只是徒勞：「嘻嘻，萬一林大哥的舞蹈比落雲的舞蹈還要優秀……」
「怎麼可能！」林子澤毫不猶豫地說道，「這隻舞蹈，無論從舞姿還是意境，都做到了百分百的頂峰，我不可能超越的。」
林子澤握了握拳，想要贏下這場比賽，其實並不難。
有風懨兒暗中控票，贏不是問題。只是，要贏得人心服口服，不讓觀眾抗議，卻太難了。
「我一直以為采道友的智慧高人一等，沒想到她的陣法造詣也遠超他人，真是個奇女子。」
林子澤看得出來，方才下的雨水和舞台上形成的一層水面，是彩雲傘做出來的。
但是那層雨幕以及那個水人還有那首《採蓮曲》，卻是采落雲依靠法陣做出來的。
尤其是那個能夠釋放《採蓮曲》的法陣，簡直厲害至極。
林子澤很早之前就想要研究能夠傳聲的法寶，道靈山弟子之間用以互相聯繫的令牌只能傳字，尚做不到傳聲。
如果能夠學到采落雲的那個釋放《採蓮曲》的法陣，或許真的能夠做出傳聲的法寶！
林子澤的心頭火熱，如果有了這種法寶，那麼遠隔千里萬里，他也能夠聽到紅顏知己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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