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乍顯身手
圓日升空,蟬鳴四起,一驅清晨微涼。
半張臉直接露在日光下,江翠翠就那般俏生生的立在門外的土坡上,一直望著村頭,直到看不見人了仍然站著不動,似乎在想著什麼。直到臉有些燙,還有些火辣辣的,江翠翠方才心中一動,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不討厭那個壞坯子了。
「好像當時他是想要跟我解釋來著?或許真是個誤會吧,畢竟也沒見他有什麼出格的,自己是不是對他太過分了些?」
「翠翠!」
一聲有些喜悅的聲音,打斷了江翠翠的思緒,她一臉訝異的回過頭去:「小芹?」
「翠翠!」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提著裙擺從坡下邊小跑上來,走得近了些忽然睜大了雙眼,「翠翠,你……你的臉怎麼了?」
一下子捂住臉上仍自殷紅的指印,江翠翠轉過身去,頭如撥浪鼓般搖了幾下,輕聲說道:「沒事,小芹,你什麼時候回的?還好有你來陪我,不然一個人在家我真的有些怕。」
「昨晚上才到的,剛想來找你就見江叔到我家去了,」劉小芹狡黠一笑,說著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一臉的驚訝,「哇!好漂亮的簪子啊,怎麼從沒見你戴過?」
一直往右邊躲閃著的江翠翠抬起了左手,溫溫熱熱的觸感從指間傳來,看著沐浴在日光下的銀簪,她忽然感慨的說道:「這是我娘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怎捨得戴。雖然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還是有一次阿爹喝醉了,才無意中聽他提過一嘴,這才知道娘生的美極了,平日里想她了,我便拿出來看看,再說經常要下地幹活的戴它做什麼。」
劉小芹莞爾一笑,身子貼過去扯著她的袖子說道:「既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更應該戴上了,要不……你就權當戴給我看好了。」
「這……」江翠翠遲疑了下,還是對著一臉討好的劉小芹搖了搖頭,「還是別了,省得弄壞了,哎!」
「嘻嘻……」一把搶過她手裡的簪子,便迅速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情急之下追來的江翠翠,劉小芹有些愕然,「那……那是你爹打的么?」
抬手緊緊捂住發紅的臉頰,江翠翠低下頭沉吟良久,方從鼻腔中輕輕哼了一聲:「嗯……」
隨後不待劉小芹說些什麼,她又抬起頭來快聲說道:「不怪阿爹,是我不小心差點摔壞了這隻簪子,還好阿爹他手快拿住了,不然我現在要悔死了。」
欲言又止的劉小芹看著手裡的簪子,嘆了口氣說道:「真好看,可惜我的嫁妝錢都得拿去交了田賦,本來我爹娘還想著能給我置辦套體面的嫁妝,讓我風風光光的出嫁,誰承想……唉……」
「你跟大牛哥的事已經定下了么?」江翠翠眨著兩隻靈動的大眼睛,撲哧撲哧的看著她問道。
劉小芹把簪子往她跟前一遞,氣呼呼地說道:「提起這事就煩,本來這幾日就要把事定下的,昨天聽說村子出了事,這又急忙趕回來,現在還不知道呢,唉……」
小心的接過簪子握在手心,聽她說起這個又想起阿爹,江翠翠也不由大倒苦水,著惱的說道:「這次的田賦,比往常三年還要多,還不算災年免掉的,真是頭一次見著還有這般收賦稅的。」
「算了不說了,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麼,」無奈的搖了搖頭,劉小芹看著對面這臉蛋紅撲撲的嬌俏少女,語氣有些著急可面上卻似笑非笑的,「對了,聽說這兩日莊裡還出了件大事,你都差點被逼著嫁了地主家的傻少爺,是也不是?」
「你……什麼時候了,你還來取笑我,哼!」說著,江翠翠著惱的背過身去。
劉小芹笑嘻嘻的上前搖著她的手臂,討好地道:「聽說好像是誰把你給救下了,或許方才我還見過他咧!好妮子,快給我說說嘛……」
……
才青山,佔地數十頃,主峰位於王家莊西北方向一百餘裡外,本來是遠近聞名的藥材山,然而如今已成了談虎色變之地。
只走了一段官道,便是翻山越嶺,一路上山道崎嶇難行,江二和韓元愷只是埋頭趕路,到了歇腳的時候,江二才會跟韓元愷說起一些山上常見的草藥。
兩人直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正值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的時候,這才到了山腳下。
韓元愷跟著江二後邊向著山上走去,初在山腳下還能見著從樹蓋間透下來的陽光,越往上走越是陰涼,漸漸地不見了陽光,多了些白蒙蒙的霧氣,行在山中卻猶如霧蒙蒙的陰天。韓元愷抬頭往上瞧去,只見煙霧繚繞,夾挾在山林間,一陣山風吹過,那霧氣撲在身上,衣服都有些濕潤了。
又往上走了一陣,兩人找了個乾淨開闊些的地方歇腳。想來是山中陰涼如秋,走了這麼久,卻是不見出什麼汗,韓元愷也著實有些累了,往後一倒躺靠在一顆大樹上,拿出水囊就往嘴裡灌了幾口。
韓元愷看著正取下背簍歇腳的江二,忽然開口道:「江叔,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江二頭也不抬的取出水囊灌了一口,舒了口氣這才回道:「四下無人,但說無妨。」
「江叔,為什麼不把田畝賣了一些,好換了銀子交田賦呢?」韓元愷有些不解的問道。
「咳咳……」江二好像被這話嗆住了,瞥了眼韓元愷,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那是王三太爺也就是我的師父留給我的田產,怎可輕易賣掉?再說了,恩師他老人家臨終前把所有的家產都給分了,也都不願留一丁點兒給他的親侄兒,想必他老人家也不希望這些田產落到王青的手上,再說了,那廝肚裡不知道藏著多少壞水。」
聽了江二這一番話,對這王三太爺韓元愷也不禁大為欽佩,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王三太爺倒真是個仁義之人,然而王青卻全然沒有半點他的影子。」
江二面色有些凝重,喟然嘆道:「如今那廝都把主意打到翠翠身上了,這還多虧了你,不然我只怕也要著了他的道。」
想到江翠翠對自己的態度依然如故,看來那誤會是說不清楚了,韓元愷心裡有些哭笑不得,撇下不談又問道:「對了江叔,您就不怕此行找不到那百年的金石斛嗎?我是說萬一,畢竟只有三日時間,茫茫深山,這麼大片的林子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找的吧?到那時田賦怎麼辦?料想那王青不會善罷甘休,必然要拿此事做文章,逼迫你們就範的。」
眉頭微皺,江二沉吟片刻,方才鄭重的說道:「在沒有鬧山匪之前,我曾經多次進這山中採藥,有一次天氣突變,山裡忽然起了大霧,迷得我找不著方向。便是那一次,歪打正著的發現了一個山谷,要說附近哪裡會有那百年的草藥,我想也就只有那裡了,即使沒有百年的金石斛,也會有些其他的藥材,采了出去也能換些銀子,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看他面有難色,韓元愷頓時心中一沉,不由追問道。
江二頓了頓,瞥了眼跟前這面帶緊張的年輕漢子,長出了口氣,臉色十分凝重的道:「現在就兩個問題,一是避開山匪,二是那山谷我是沒進過的,我曾經在山谷附近查看過,沒有路進去,只能用繩索吊下去,山谷幽深山石濕滑,實是險峻。」
心中閃過一絲後悔,可既來之則安之,臨陣退縮只能讓人恥笑,韓元愷咧嘴微微一笑,說道:「江叔,我們現在倒不怕山匪,因為身上也沒什麼好搶的,就怕采了葯出來,那時才要小心。」
江二搖頭苦笑道:「你這人倒是有趣,一點兒也不著急。」
「著急什麼?」韓元愷說著,正要往嘴裡再灌口水。
「別動!」
韓元愷脖頸後頭的樹榦,是一條長約三尺粗如手臂的火紅色蜈蚣,江二的手緩緩往腰帶摸去。
見江二一臉嚴肅,韓元愷不敢再動,水囊的水晃了些出來,潑濕了胸口處的衣裳。剛才只顧著談話,現在他只感到脖頸處直冒涼氣,韓元愷忍不住偷眼瞄去,隱約瞧見了那大蜈蚣的半邊身子,登時心就涼了半截,耳邊再聽著那蜈蚣探頭探腦的動靜,下意識的就咽了口唾沫。
「咕嚕!」
這一下立時驚動了那趴著不動的大蜈蚣,它一下子張大嘴巴就往韓元愷脖子咬去。
「閃開!」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片寒光閃過,韓元愷立時猛地往旁邊一蹬,這一下直跌出去五六步遠,還被水囊的水潑了一臉,水灌入鼻中,嗆得他滿臉通紅。
江二看也不看那蜈蚣,瞥了韓元愷一眼,目光中有些驚疑,見他趴在地上直咳個不停,忙跑過去扶起他,左看右看見他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等韓元愷止住了咳,兩人這才回頭瞧去,只見那蜈蚣頭頂扎著一隻飛鏢,飛鏢入木三分,紅色大蜈蚣已然被死死的釘在樹上,身體猶自在那掙扎不停。
韓元愷不由得瞟了眼身邊的江二,表面不動聲色卻不由得暗暗心驚。只見他撿起丟在地上的砍柴刀,一刀就把那條火紅大蜈蚣斷成兩截,那分開的兩段身子掙扎了一會兒,也就漸漸地沒了動靜。
江二將飛鏢拔了下來,順手在一旁抓了把樹葉,仔細的將飛鏢上的粘液擦乾淨。隨後自顧自的往前走去,一把提起地上的背簍,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沒動靜,江二邊走邊淡淡的說道:「走吧,山林中蟲蟻鳥獸極多,要多加小心。」
聞言,被江二方才那一手驚住的韓元愷也就緩過神來,忙收拾了東西跟了上去。
江二和韓元愷走後不久,從另一邊滿是迷霧的山坡後頭忽然走下來兩個人。
踢了腳地上早已死透的兩截蜈蚣屍體,其中一個魁梧的大漢看著江韓二人離去的方向,低聲道:「這不就是投名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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