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大夢初醒
翌日,周肆一大早便被推進了手術室做術前消毒。傅宛陪著周炎和韓佩如等候在走廊外面,抬手看了看腕錶,現在是早上8點45分,而手術按計劃將在九點鐘開始。看了看一臉擔憂的韓佩如和嘴角緊抿的周炎,傅宛想了一下,轉身下樓去買了些早點回來。
將其中一份早餐給了韓佩如后,傅宛又拎著另外一袋豆漿和包子走向了坐在不遠處的周炎,輕聲說道:「叔叔,吃點早餐吧。」
周炎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吃吧。」
「叔叔,你還是吃點吧。手術還要幾個小時,這裡一切事情還得您拿主意呢。」傅宛俯低著身子,低聲地勸道。
周炎聽了傅宛的話后,楞了一下,便抬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包點,輕輕道了聲「謝謝」。
傅宛笑笑,輕輕說了句「不用謝」后,便直起身,坐回到了韓佩如的身邊。
周家其他的人也都陸陸續續來到了現場,傅宛見到了周肆的姑姑周眉以及小嬸郁藍,至於叔叔周孟則因為還在英國參加學術交流,所以不在現場。裡面還在進行著手術,不知情況如何,因此見到了傅宛也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便都沉默而焦急地或站或立著在那裡等待。
院長也帶了人在走廊一起陪著他們等候,周眉微皺著眉小聲地問道:「手術大概還要幾個小時?」
被周眉親自問話的院長彎了彎腰,斟酌著答道:「預計需要三到四個小時。應夫人,不如您先坐下來吧,喝點茶水,別把身體累壞了。」
周眉低低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沒事,院長您先忙吧,我們在這裡等著就好。」
院長誒誒誒地連聲應好,可哪裡敢真的離開,但也知道他們無心應酬,因此只是安靜地在一旁等著。
手術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剛下了課的周玖也急沖沖地跑了過來,一見到傅宛便飛撲著奔進了她的懷裡,小聲地問道:「宛姐姐,我哥現在怎麼樣了?」
傅宛默了默她的頭,柔聲答道:「不清楚,現在還在裡面做著手術,不過,我相信,一切都會順利的。」
周玖嘟著小嘴抬起頭:「宛姐姐,我決定以後對我哥好點,其實我很愛他的。」
傅宛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會有機會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宛起初還會心焦地看看手錶,後來索性呆坐著,強迫自己進入放空的狀態,才不會讓自己太過緊張。
但好在,一直沒有人出來需要周炎簽什麼同意書,這讓大家忐忑的心稍稍感覺安定些。
終於等來了手術室燈熄滅的那一刻,傅宛扶著韓佩如迎了上去。
「怎麼樣?」周炎率先出聲問道。
「腫瘤已經被摘除,接下來會送進檢驗室進行活檢。」負責主刀的腦內科主任摘下面上的口罩,頓了頓,沉聲說道,「不過由於顱內血管的分佈比預期的要複雜,有一條血管在手術中出現了輕微出血的癥狀,導致目前病人仍處於昏迷之中,但我們醫院會密切跟蹤病人的情況,請大家不用太過擔心。」
眾人方落下的心頓時又被提了上來,還在昏迷?那要昏迷多久才能蘇醒過來?
傅宛不自覺的攥緊了領口,她聽見周炎問:「那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快的話,當天可能就醒過來,久的話要一周幾個月也有可能,這個要看病人的恢復情況。」面對著這麼一群人,心也是惴惴不安,但是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
但好在,周家人並沒有就此胡攪蠻纏。他們事先已被告知這是手術最容易引發的風險之一,雖然抱著希望,但也算有了心理準備,因此聽完后也只是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語。
院長滿頭冷汗地道:「周董,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讓周總儘快蘇醒過來的。」
周炎疲倦地擺了擺手:「你們先忙吧!」
這時,周肆躺在病床上被人推了出來。傅宛看著他面色蒼白地躺在上面,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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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術后的第三天,傅宛坐在床邊,握著周肆的手,給他念讀書時最喜歡的一本書。
韓佩如推門走了進來,輕聲問道:「剛才他叔叔來過了?」
傅宛笑著點點頭:「嗯,剛走沒多久。」
周孟之前一直在國外參加學術交流,今天一下了飛機便先趕過來看望自己的侄子。這幾天周家其它的幾位家人也是每天都過來探望。
也許是因為都擔心著同一個人,讓人特別容易生出同舟共濟的感覺,短短几天,雖然交流不多,傅宛卻與他們每一個人都迅速變得親近得起來,就連周炎看傅宛的眼神,也都多了幾分溫度。
韓佩如看了眼傅宛略顯憔悴的臉,憐惜地說道:「好孩子,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
傅宛闔上了膝蓋上的書,對著韓佩如微微一笑:「沒事的,阿姨,我不累。」
「你都呆在這裡三天了。醫院不是有護工么,叔叔阿姨也都在,你不用擔心,回去好好睡個覺先,不然身體怎麼受得住啊…」
傅宛笑著搖了搖頭:「沒事的,阿姨,我晚上不是有回去休息了么?不用擔心我。」
回頭望了眼仍在熟睡的周肆,她語氣有些感傷地說道:「我怕阿肆醒來,沒有看見我。」
如果,周肆醒來沒有看見她,會不會很失望?傅宛不願意看見周肆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韓佩如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朝她招了招手:「宛宛,過來,和阿姨聊會天。」
傅宛起身,隨韓佩如一起坐到了沙發上面。
「宛宛,當時你來我們家吃飯,叔叔說你這個工作經常不著家,你沒生氣吧?」
傅宛笑著搖了搖頭:「怎麼會呢?而且,叔叔說得也是實話。」
睫毛顫了顫,她緩緩地說道:「不過,阿姨,說句實話,我之前只是覺得那句話正常,但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叔叔的想法。周肆身上肩負的重任太多了,也太累了,如果作為他的另一半,同樣也是忙到無法不著家的話,雖然周肆不會說什麼,但長久以往,是不行的。所以,叔叔的顧慮是有道理的。」
韓佩如欣慰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能這樣想,阿姨很感動。」
「阿肆這個位置,別人只看到了他的風光,只有我們身邊的人才知道他的辛苦。作為周肆的女友,也許只要兩個人情投意合就可以了,但是作為他的妻子,作為養著幾千號員工的周正集團的女主人,你還需要承擔起更多的重任,對內關懷他的飲食起居,對外要隨他交際應酬,還有對於未來孩子的培養等等。」
「我們不會反對你繼續從事你喜歡的事業,更不會要求你像阿姨這樣做個全職太太,現在年輕人有能力也有想法,阿姨相信你能處理好家庭和事業。雖然我們家不需要你操心家務和柴米油鹽,但像之前那樣,生活中只有工作,可能還是不現實的。就像你看到的這樣,他雖然在外面風光無限,前呼後擁,但其實他也是人,也會有脆弱和需要關懷的時候。」
傅宛循著韓佩如的視線望回到病床上,周肆依然安靜地躺著,他總是摟著自己輕聲說說:「別擔心,有我在」,他總是在自己受到欺負時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他像一棵樹,也像一座山,總是默默地為自己遮風擋雨。
但現在他卻靜靜地躺在床上。
傅宛突然想起了那句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所以夫妻,不僅是交頸纏綿的甜蜜依存,更是風雨同舟的甘苦與共吧?
她輕輕點了點頭,語氣真摯地說道:「阿姨,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韓佩如也動容地撫了撫她的頭髮:「好孩子,你能懂,阿姨很開心。」
靜謐的午後陽光里,傅宛和韓佩如
晚上,徐聰過來接班照顧周肆,臨走前,傅宛附在周肆耳邊悄聲說道:「周肆,我的片酬已經拿到手了,只要你醒來,我現在就拿八抬大轎娶你回家。」
說罷,傅宛良久地注視著周肆沉睡的臉,抬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吻了一吻:「所以,請你快點醒來吧!」
傅宛當晚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夢見自己一直在找周肆,可是找不到他,於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口乾舌燥,好像追日的夸父。
又夢見自己穿著白色的婚紗在一個教堂準備結婚,新郎的臉模糊不清,神父正說著「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突然周肆走了進來,眼神哀怨地說道:「宛宛,你當真不要我了?」
忽然又夢見回到了初見的那個夏夜,自己跌入了他的懷裡,他捂著自己的嘴,用那深如古井的雙眼望著自己,抿著嘴默默不說話。
自己反倒突然流了淚,無聲地闔動著嘴唇,嘴唇貼著他溫熱的掌心,帶著令人懷念而喜悅的微麻觸感。
「啊肆。」她無聲地說道,一遍又一遍。周肆卻始終沉默地看著她,眼底是深不可測的幽深漆黑。
忽然,周肆微微翹起了嘴,笑著低聲說了句:「我在。」
醒來時天才蒙蒙亮,傅宛淚流滿面地起身,驚覺臉頰一片冰涼。傅宛回頭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才剛過5點。
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傅宛起身下床,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把冷水潑向面部。
望著鏡中的女人,眼睛微微紅腫著,臉色也因休息不好而稍顯暗淡。傅宛低頭擠了洗面奶開始洗臉。
用洗臉巾將臉拭乾,她坐在鏡子前,開始塗水,塗精華,塗面霜,然後開始遮暇,遮黑眼圈,上粉底液。
最後輕輕往兩側臉頰掃上淡淡的胭脂,一個面若桃花,美目顧盼的美人兒便躍然出現在鏡子裡面。
傅宛朝著鏡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還是這樣好些,方才那個樣子實在不適合與男友見面。
開車抵達病房時,徐聰正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準備去衛生間里洗漱,見到傅宛,頓時唬了一跳:「傅小姐,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傅宛笑著點點頭:「睡不著,就過來了。」
將手包放在桌上,傅宛俯低身子,摸了摸周肆英俊的臉。
窗外晨光柔和,給屋內的一切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底色。
傅宛伸出了手指,輕輕的遊走,先是寬闊的額頭,然後是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子,最後是淡紅的嘴唇。
即使熟睡著,他的唇角也依然緊抿,使得五官看起來更為深刻剛毅。這也是大多數人對周肆的印象。
但只有她清楚,在這副冷峻面容下,這個男人還有輕鬆愜意甚至孩子氣的一面,以及那些迷亂的,深情的,無賴的,只有她一人見過的生動表情。
她忍住流淚的衝動,閉上雙眼,親吻上他的唇角,可終究沒忍住,淚水還是順著烏鴉鴉的睫毛滑落了出來。
她顫著唇停留在原地,貪戀著愛人身上的溫暖。
忽然。
「下雨了嗎?」一個熟悉而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傅宛嚇得睜開了淚眼朦朧的眼,晶瑩的淚珠無聲地奪眶而出。
周肆正望著自己,臉上的淡淡的令人懷念的笑容。
「阿肆…」她頓時哭出聲來。
徐聰被聲響驚得跑出了洗手間,也被這期待已久的一幕驚喜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