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愫
第二天早上，大傢伙又要出工了，都在集合點上三五一團的說著閑話。
有說夜來晚上做了個夢的，夢見死了的親人回來了；有說誰家裡的孩子掉了魂，請了個老人給叫了回來，孩子接著就好了，那叫一個神；有說親戚朋友的孩子鬧離婚的，女方把孩子都給帶走了，老人在家想孩子想病了。他家今早上吃的新烙的煎餅，她家吃的油餅，他們家裡吃的包子。
總之，你方話畢他開講，一團鬧哄哄的乖熱鬧。
在這一蕞人群里，薛茄子、林大杏和劉大美都不說話，扭著頭也不看柳芽，更沒想著和柳芽說說話。
唐林一心想知道，柳芽相親的情況，他一直在不遠處支愣著耳朵聽著，心裡惦記著柳芽是願意了，還是不願意。
以前討厭死了她們的碎嘴子碎碎念，今天卻特別盼著她們快快開口。
唐林悄悄地抬起了頭，看了她們一眼，在一張張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結果。
隨即自己緊上緊的判斷推理著，平時喊破喉嚨撐破天的一伙人，突然板著個臉，沉默起來都不講話了，這隻能說明了一個問題，她們的好姐妹柳芽的相親沒相成。
唐林突然之間，心裡感到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這個結果，其實正是他所希望的。
唐林奇怪自己有這種想法，不盼著別人家的好，竟然沒有一點罪惡感，真的懷疑起來，壞人是不是都是這樣變成的。
柳芽看到薛茄子、林大杏和劉大美都扭著頭不搭理她，知道是因為相親的事情生氣，她明白她們都是為了自己好。
但是柳芽和他的因緣又豈能是薛茄子、林大杏和劉大美她們能理解的。
當年長得漂亮大方的，人見人愛的柳芽，暗戀她的人和追她的人可是不少，她自然是有她自己的驕傲的。可是選來選去的，正好好的談著戀愛，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突然之間就被人給甩了。
當年她都不敢出門了，就怕人家背後戳她的脊梁骨。
柳芽可是痛苦了好久，才走出這個陰影，但是她才發現，自己心裡的那道坎，至今還是過不去。
如今的柳芽，在也不會難為自己了，心想今生今世就這樣，自己帶著孩子們過好了，她才不想讓易家的三兄弟，叫那個人爹呢！
托媒人來說媒的那個人，就是食品廠的張來喜。
這幾年他是沒少幫助自己，柳芽是從心裡感激的，感激歸感激，但這和感情問題是沒有關係的。
柳芽想好了，她轉不過那道彎來，誰勸也徒勞。
柳芽該出工時出工，該幹活時就幹活，照舊洗衣做飯帶孩子，好好的，有滋有味的，過她的別人嘴裡的苦日子，她要快樂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健康成長。
今年依河庄的農活多的讓人發愁了，上級定的任務，今冬明春苦幹加實幹，響應農業學大寨號召，要把依河庄光禿禿的後山，變成梯田和良田。
吳萬能書記動員大會上說了：「社員同志們，依河庄的任務很重啊！今冬明春要把後山變成梯田良田，希望大家舍小家顧大家，咱們一起努力大幹，爭取圓滿完成任務。」
吳萬能書記說的嘴都幹了，喝了一口水又接著說道：「多把人手多點力，依河庄的知青們，今年過年也不放假了，大家提前做好準備，早點和家裡的老人們打好招呼，這可是接受貧下中農在教育中的最好的考驗，希望大家明白這個道理。」
知青們不能回家過年了，都很失望，但是那只是在心裡說，表面上大都表現的很積極，紛紛的寫信告訴了家裡的人，說響應號召，留下過年，好好工作，為知青爭光。
果然是這個冬天，大家都累的不輕，起早貪黑的，臉黑手裂的，累的腰杆子也直不起來了。
好歹的挨乎到了過年了，吳萬能書記說了，今年大家為大隊出力了，過年的時候咱們殺雞宰羊過大年。
吳萬能書記一貫作風，他是說話算話的。
果然，年三十下午飯，雞也炒了，羊也燉了。
知青們悄悄地買了酒，今年過年要大幹一場。
吃飯的點到了，飯菜一起上來了，大家聞到飯菜的香味，霎時間都忘了想家，一起招呼起來：「吃雞了，吃雞了，吃羊肉喝羊湯了。」
於是，拿茶缸子的拿茶缸子，拿筷子的拿筷子，拿勺子的拿勺子，拿飯碗的拿飯碗，不一會兒，一切齊活。
只聽唐林一聲喊：「過年了，過年了，兄弟姐妹們，端起杯子來，大家一起乾杯！」
這時有人提議道：「乾杯前，每人要說出祝酒詞，也要說出新年願望才行。」
大家都說好，這樣方才顯得比較熱鬧也有氣氛。
於是，大家一起選了一個人，讓他轉過頭去，身體背對著大家，用手拿著木棍，使勁敲著盆子。
其他的人，則拿著一條毛巾一次傳著，盆子不響了時，毛巾傳到誰的手裡，誰就要先說祝酒詞，然後先喝一杯酒為敬，在說新年願望，這個願望不能放在心裡，要大聲說出來才行。
大家一次傳著，開始感到很有趣，但是接下來，有的人已經喝了好幾次了，而有的人一杯酒也沒撈著喝。
於是大家又都說，這個遊戲不公道，快停下來。
崔偉偉就是喝多了的人，又一杯酒下肚后，竟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長了這麼大，第一次在外面過年，想家了。」
她這一哭不要緊，哭的在坐的人，大都心酸了起來，紛紛拿起茶缸子，大口的喝起了白酒，只想一醉解百愁。
平時這幫子人，又有吳萬能書記管著，真是滴酒撈不著沾的，所以個個不勝酒力。
只見幾輪酒過後，個個爭著搶著說祝酒詞，大聲的說著願望。
原來大家的願望五花八門，有想回城裡的，有想去當兵的，有想上學的，有想出國的，有想做生意的，有想當老師的，有想吃火鍋的，有想吃冰棒的等等。
只有唐林說出了一個驚天大心愿，他醉醺醺的用兩隻手，做了一個停下來的動作，然後說道：「大家可都要聽好了，我的心愿是什麼？」唐林溜眼一看，大家都在認真聽著，自己笑眯眯的說道：「娶柳芽姐為妻。」
這時的一群醉鬼傻呵呵的樂著：「好！好！我看著挺好！我看著挺好！你啥時候娶，咱們他媽的都隨禮，誰不隨禮，就變個烏龜大王八滿街趴。哈哈哈！嘻嘻嘻！」
徐家匯順勢趴在地上學起了烏龜大王八在爬。
魏言則扭著屁股學著舊社會的歌女在唱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大家都笑得喘不上氣來了。
這時，崔偉偉抬起頭看著唐林，突然之間明白過來，歪歪斜斜的走到唐林面前，指著唐林罵到：「好小子！你找死呀！你他媽的要娶柳芽，姑奶奶我咋辦？」
崔偉偉說著話，一把就把唐林從板凳上推到了地下。
唐林坐在地上笑眯眯的，也不搭理崔偉偉。
魏言趕緊過來拉起唐林，讓他坐回板凳上，然後拉著崔偉偉的手說：「沒事，沒事，唐林娶柳芽姐，你就嫁給我好了。」
崔偉偉一邊哭著，一邊罵著唐林，這次連魏言也一起罵了，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嚇得魏言也蹲在牆角，大氣也不敢出了。
依河莊子里的知青點，霎時間成了大舞台，只不過這不是一群演員在演戲，而是真實感情的意外流露。
這時，恰巧吳萬能書記來了。
吳萬能書記在家裡吃了飯，還是不放心這群孩子，於是就緊趕緊的跑來了。
他多遠就聽到知青點上，吵吵鬧鬧的。
麻利兒的跑進屋一看，哭的哭，鬧的鬧，笑得笑，好不熱鬧。
這可著實把他嚇得不輕，直說：「俺的個娘來，這幫小祖宗咋還喝上酒了呢？吃著雞，吃著羊，喝著羊肉湯，還不行嗎？還要喝上貓尿，你看這些小祖宗作蹬的。」
吳萬能書記忙哈虎著，這群小祖宗才停住了乾杯。
吳萬能書記吼道：「各回各屋，各躺各床，各睡各覺。」
說完了，他自己忙下手收拾了碗筷，打掃了衛生。
吳萬能書記，大年五更也沒敢家走，就囫圇個子，衣服都沒敢脫，在知青點上將就了一晚上。
過了年，大人們又都出工了，只有莊裡的孩子們才有空到處玩耍，因為他們的學校放假了，要到過了正月十五才開學。
大人們冬天的活絡忙活完了，又要開始春天的活，又要學大寨趕昔陽，還不能耽擱了春季育苗，都忙的管不了頭顧不了腚的了。
但就是這樣忙，也止不住愛管閑事的人的閑心碎嘴。
這不沒幾天的工夫，知青們過年時候出的洋相，已經傳遍了依河庄的大街小巷，只有所謂的當事人還蒙在鼓裡。
柳芽這些日子也看到其他人的喳喳唧唧，看見她就都不說了，柳芽也見怪不怪，她從來也是懶得聽那些閑言碎語，自己家裡的一攤子，還顧祿不過來，那還管得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