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

一個故事

生活一切如常,蘇泇進入了大三的課程。

蕭涼的醫學碩士已經拿到了手,研究院挽留蕭涼繼續攻讀博士,醫院那邊卻希望他能留在醫院進行腦電波起搏喚醒臨床診治。

總而言之,這個男人很搶手。

很快,蘇泇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譬如此時此刻,面對這個不速之客,蘇泇盡量保持著從容與淡定。

坐在蘇泇對面的是個約摸五十多歲的華裔女子,她用純正的中文自我介紹著:「Susan小姐你好,我是肖凌凌的母親。你或許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認識我女兒。我女兒是Dwight的病人,在腦電波起搏研究成果慶功會上你應該見過她。」

肖母不待蘇泇開口,繼續說道:「我知道我今天來見你有些唐突,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當面和你說清楚。為了我的女兒,當然也是為了Susan小姐你。」

蘇泇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阿姨您請講。」

「你知道為什麼Dwight要致力於研究腦電波起搏裝置嗎?」

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肖母盯著蘇泇的眼睛,眼中卻露出了一絲對她的憐憫,「看來你並不知道。」

蘇泇沒有說話,捧著咖啡杯的手卻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她心裡隱隱不安,就在肖母表明身份之後,她心底就陡然生出了這種不好的情緒,但她儘力在掩藏著。

果然肖凌凌的母親給蘇泇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是蕭涼和肖凌凌。

蕭涼和肖凌凌是在兩年多前認識的,肖凌凌當時是他們科室的實習護士,而蕭涼是腦外科最年輕有為的醫生。兩個人都是華裔年齡相仿,又在一起工作,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日久生情。

可惜天公不作美,肖凌凌在一場意外中腦部受了重傷,被診斷為大腦大部分功能喪失,失去意識成為植物狀態。腦外科所有醫生都說她蘇醒的可能性為零,慢慢地可能演變為腦死亡。

雖然沒有人說出讓肖凌凌家人放棄治療這樣的話,但醫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肖凌凌幾乎已經被判了死刑,只等待她家人的抉擇。

當時深愛肖凌凌的蕭涼不能接受,他的情緒非常的激動,說他一定會讓肖凌凌醒來,並且勸說肖凌凌的家人絕對不能夠放棄!

他不僅承擔了肖凌凌昏迷期間的所有治療費用,還放棄了醫院的工作,進入了H大醫學院腦外科喚醒研究室,專門做起了這方面的研究。

功夫不負有心人,蕭涼的一片痴心終於感動了上蒼,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報。肖凌凌沒有最終惡化發展成為腦死亡,而是在沉睡了兩年後,蘇醒了過來。

只是肖凌凌沒想到,醒來之後,她和蕭涼之間橫著一個人。

聽完肖母的故事,蘇泇平靜地笑著:「所以,我就是橫在他們之間的那個人?」

「是。」肖母點頭,「Susan小姐,我知道Dwight很優秀,喜歡他的女孩也很多,所以愛上他不是你的錯。但他當初接受你不過是因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女兒的影子,他心裡的人一直是我女兒。」

「您希望我怎麼做?」蘇泇禮貌地詢問。

肖母毫不客氣地表明來意:「我希望你能離開Dwight,不要讓他為難和痛苦,也不要讓我的女兒痛苦。」

「如果我不答應呢?」蘇泇故意亮了亮自己手上的鑽戒,表明自己的現在的身份。

肖母皺眉,直白地說:「成全他們,也是救贖你自己。Dwight愛的不是你,勉強留在他的身邊,他不會幸福,你更不會幸福!」

蘇泇不想再繼續糾纏,起身道:「謝謝你跟我講這個故事,故事很精彩。再見。」

她從容地踏出咖啡廳的門,卻在行至轉角之後,步伐變得像被秋風掃落的枯葉那樣凌亂無序。

耳邊一遍遍地迴響著肖母的聲音:你知道為什麼Dwight要致力於研究腦電波起搏裝置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她想起蕭涼過去兩年在研究室里忙碌的身影,那個時候,她羨慕過蕭涼身邊的實驗搭檔,羨慕過研究室里的電波裝置,甚至羨慕過實驗室里的小白鼠,因為他們和蕭涼在一起的時候比她還多。

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蕭涼為什麼那麼拚命地去鑽研這項課題,她以為那是蕭涼作為一個醫者肩負的使命與責任,她也一直為這樣奮進的蕭涼而感到自豪。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是為了肖凌凌。

其實蘇泇早就看出來了,肖凌凌對蕭涼的感情不單純,但是她相信蕭涼,她覺得蕭涼是愛她的。

可肖母的這個故事,卻把她對蕭涼的這點信任徹底擊碎。她很不願相信,但蕭涼對腦電波起搏喚醒裝置研究的非一般執著,又讓她不得不相信。

蕭涼對於那項研究所傾注的精力,沒有哪個醫生或者研究人員能與之相比。蘇泇親眼看到過他的努力,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信念與執著。

肖母的故事,一點也不是胡編亂造,而是合情合理地解釋了那一切。

落葉飄零,如顫抖的蝶翼擦過蘇泇的長發與肩頭,最後被她踩在腳下。咔擦的碎響,像是心碎的聲音。蘇泇疼得一陣暈眩,不知道怎麼強撐著疲憊的身體才進了門。

蕭涼回家時,蘇泇早已經睡了。

時間並不晚,於是蕭涼打算喚醒她,因為他順路給她帶了她喜歡的草莓蛋糕回來,放到明天的話怕是就不新鮮了。

他靠近她耳邊低喚,她卻毫無反應。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她的體溫異常,正發著燒。

「小尾巴,醒醒!」蕭涼有些慌亂,全然沒有一個醫生該有的冷靜。

量了量體溫,38.4攝氏度,退燒藥要超過38.5攝氏度才能吃,所以他慌慌張張地不知道應不應該給蘇泇喂葯。

手忙腳亂地翻出藥棉和酒精,給她物理退燒,結果不管用。再量體溫,竟然飆至了將近39攝氏度。

蕭涼有些懊悔剛才沒有當機立斷給她吃退燒藥,於是立馬又把退燒藥餵了進去。再量體溫,燒還是沒有退下來,反而升到了將近40度。

他徹底慌了,抱起蘇泇就往醫院跑……

在生病的蘇泇面前,蕭涼完全忘了自己是個醫生。

蘇泇的病來得很古怪,反反覆復地發燒,昏迷不醒。蕭涼寸步不離地在病床前陪著她,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才慢慢地退燒並蘇醒過來。

結果,醒來的蘇泇望著一臉疲倦的蕭涼,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們分手吧。」

蕭涼以為蘇泇燒糊塗了,可這個時候,蘇泇卻再清醒不過。她別過臉去不看蕭涼,固執地說:「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她打算放手,成全他的幸福。

她不是偉大,她心裡嫉妒的要命,可是她不想做別人的影子,更不想做拴住他拖累他的小尾巴。

她要的感情不是勉強和將就,她也知道勉強不會帶給彼此幸福。

所以,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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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三寸舊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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