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捉弄

哥哥，曾經愛人之間的昵稱，此刻卻是個相當諷刺的字眼。

一句稱呼，將曾經的山盟海誓柔情蜜意全然炸裂，在彼此之間留下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蕭涼的呼吸一緊，心在胸膛里狠狠地縮了一縮，很快疼痛的感覺蔓延全身。於是再開口時，他的嗓子像被烈火焚燒過那樣，暗啞無光：「小尾巴，你聽我說……」

「小尾巴？呵！哥哥不應該親熱地稱呼我一聲：妹妹？」

蘇泇打斷了蕭涼的話，涼涼的語調急轉直上，變得暴躁不安。

「我爸已經死了！你的目的還沒達到嗎？你還想做什麼？！啊？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啊！！！」

「小尾巴，別這樣！」蕭涼試圖靠近，蘇泇卻步步後退，他們始終保持著約摸一丈的距離。

最終蕭涼不再強求，就那樣隔著一點距離，望著她模糊在黑夜中的眼睛，說：「我不想做什麼。小尾巴，從頭至尾我所做一切，只是因為我愛你。」

蘇泇彷彿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愛我？愛自己的妹妹？蕭涼你是禽獸嗎？」

「蘇泇，你不是我妹妹！從來不是！」蕭涼急切地否認。

「不是？對，你媽只生了你一個。我只是你玩過的女人而已。」蘇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的好哥哥啊，不要自欺欺人好嗎？怎麼？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太噁心，現在敢做不敢認了？」

說完，蘇泇不待蕭涼開口順手抓起手邊的物件，直戮戮地頂在蕭涼的胸口，厲聲道：「你不就是為了報復我爸嗎？他放棄了你媽，最後還娶了我媽，你恨他，連同你的姓氏都恨之入骨！」

「所以你改了名字，處心積慮地報復。讓你恨的那個人的女兒愛上你，然後玩弄她，最後告訴她的爸爸，他的女兒其實是和他的兒子搞在了一起！你成功了！你恨的人也死了，可你卻糾纏著他的女兒不放，你還想幹嘛？他的女兒到底哪裡對不起你，都這樣了你還不肯放過她？」

蘇泇越說越激動，情緒越發不受控制：「我知道了，你想讓我爸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寧，想讓我爸知道他的兒子和女兒不僅糾纏得不死不休，還生下了一個孽種？！對！沒錯，就是這樣……孽種！」

「不是這樣的，小尾巴，不是這樣的！」蕭涼試圖解釋，但顯然蘇泇現在的狀態根本聽不進一個字。

「哈哈哈……你知道嗎？我差一點就把那個孽種殺死了，只差一點點……那個孽種……是我的兒子……"

「啊——！！」她痛苦地哀嚎，「那是我兒子啊！啊——！！！」

見蘇泇的狀態不對，蕭涼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強行把她抱住。蘇泇全身發抖，瘋狂地掙扎，口中大喊著：「我不會讓你如願的！蕭涼，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的！啊——！！我恨你！我恨你！」

蘇泇徹底失控，對蕭涼又撓又咬，像一隻發狂的野貓。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刺破黑夜，也將蕭涼的心撕扯得支離破碎。

蕭涼緊緊地抱著她，似乎此時此刻他再也找不到其他控制和安撫蘇泇的辦法。

他愛她，不必懷疑。然行至此處，愛又如何？

這場荒唐的鬧劇，究竟誰是推手？誰是贏家？

為何走到這一步，除了身心俱裂的折磨和傷痕纍纍的失去，竟無一人再收穫什麼？

雖然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可當真正走到這一步的時候，這份沉重與心痛，竟比預料中的更加兇猛和激烈。

蕭涼很彷徨，很迷惘。

哪裡來的什麼處心積慮的預謀？一切不過命運的捉弄，讓人滿盤皆輸。

其實，他所有的處心積慮，不過是因為他愛她愛得深沉。放在她身上的心，早已收不回來。他的心痛，何曾比她輕過半分？

好在未釀成大錯，也所幸他不曾放手。

只是這緊握的手，卻越來越冰冷。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當清晨的陽光再度輕柔地灑在進眼睛里時，蘇泇還沉浸在將將蘇醒的夢裡，夢中一片血腥的紅，鋥亮的刀刃泛著霜寒的光。握著刀柄的那雙手白凈修長，帶著她熟悉的氣息。

蘇泇眼裡帶著血色和戾氣，陽光沒有溫暖她的眼睛，也無法消融她心底的寒冰。當愛與恨糾纏到極致，結下的必然是麻木的果。

「Susan！你總算醒了！」

黎希兒悲喜交加，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她懷裡安睡的小嬰兒，因她忽然的出聲而被驚醒，開始躁動不安。

蘇泇並未因為嬰兒的啼哭而有任何反應，她甚至沒有去看那孩子一眼。雖然在不久之前，她還日日將這孩子抱在懷中如珍似寶，但此刻她的眼中卻只剩下一片淡漠和冰冷。

甚至，還帶有一絲厭惡。

這是她的孩子，還是她和蕭涼的孩子，這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

她認為這是蕭涼對蘇家最徹底的報復，這些年他處心積慮的籌謀，就是為了讓蘇家的血脈這樣荒唐地存在下去，讓他的父親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她恨這個孩子，也恨蕭涼，恨到想要將這一切都毀滅。

夢裡那雙熟悉的手又浮現在眼前，滿眼的血色讓她的情緒再度暴躁。黎希兒察覺到了蘇泇眼中的戾氣，慌忙抱著孩子後退幾步，大聲地喊著：「Susan你這是怎麼了？你好好看看，這是你的寶寶啊！」

很快有其他的人闖進了蘇泇的視線中，她之前並沒有注意到，原來房間裡面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的人。

Bert、Carl甚至蕭涼的養父母Anna和Hanson都在，他們默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蘇泇。

然蘇泇卻無視他們，直接從黎希兒的手中奪過了孩子，高高舉起爾後重重摔下……

四面八方開始發出凄厲的慘叫，圍著的那一群人，竟然變成了蘇泇自己的樣子。他們看著被蘇泇摔在地上的孩子悲慟、嚎哭、嘶喊，將整個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啊——！！！

蘇泇感覺自己重重跌下，猛地從幻境跌入現實。

張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果然還是黎希兒的臉，她的眼睛紅腫著，黯淡無光。不過黎希兒的手中並沒有抱著孩子，而是緊握著蘇泇的手。

黎希兒的手一點兒也不溫暖，甚至有些涼。她緊緊掐著蘇泇，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蘇泇。

四目相對片刻，黎希兒聲線顫抖地對蘇泇說：「Susan，你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然後她帶著蘇泇走出了房間，又慢慢下了樓，經過客廳的時候，蘇泇看到一地的凌亂和大片的血跡。

她的精神開始恍惚，腦中不停地重放著夢境中的畫面。她的心很亂，她的腦子也很亂。